云英身上的衣裙在李家村也算是出挑的,细棉衣裙上没一个补丁,可因着还是在孝期,颜色都素淡,现下腰上却是不伦不类围着匹锦缎,让殷巽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云英刚刚跳下马车就像是被烫着似的甩开风独幽的手掌,炸毛似的冲过小道上半开的院门,消失在前院墙边的巷子里。

    “少爷,云英小姐她……”殷巽摸了摸僵硬的脸颊,转头想问问自家少爷究竟是对人家小姐做了什么?难不成少爷忍不住撕了别人的裙子,所以人家才会跑得那么快?

    念及此,殷巽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家少爷,不得不说,自家少爷再过一两个月就是二十岁的人了,将军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不思女色,弄得都忘了给少爷开开荤了。也难怪少爷对这个其貌不扬发育不全的小村姑起了色心。

    不过,少爷啊!你都是和人家定亲的人了,这么猴急不怕把人家村姑吓着么?

    许是殷巽的眼神太过炙热,或是他那神情太过于猥琐,风独幽转头就瞪了他一眼,细长的凤眸中冷芒乍闪,不比疆场上过来的镇西将军威压差,吓得殷巽一个激灵,转开头低声恭敬道:“少爷,方才云英小姐婶婆曾说唐大人已经到了,属下先进去通禀一声可好?”

    风独幽点了点头,缓下了步子,犀利的眼神不在锁定殷巽,转头打量起了围绕云英家房屋的一片油菜花和苕菜花,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曾经说过,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生活在花海当中。

    殷巽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有些感念几年不见的少爷身上气势越来越足,脚下不停,飞快进了院子,直奔那敞开的一进院子堂屋而去。

    堂屋内,远根正在接受唐卓然的考校。唐卓然来得很突然,也幸好去年罗松带了不少百家书院里见都没见过的书籍到乔家。要不然远根非得出洋相不可。

    就算是这样,唐卓然也是有些皱眉,百家书院毕竟只是边城小书院,教出来的学生对基本的四书五经倒是没多大问题。但在时事政治以及见识方面实在是落后不好。还好远根时不时曝出几句农事、商业上的见解相当独特,就连唐卓然本人也不曾涉足那个领地,却是能够顿感茅塞顿开,融会贯通。

    总的来说,乔远根不过十岁稚子之龄,这个徒弟也算是可收,教导两年赶上下一届科考,未尝不是个惊才绝艳之人。只是,这村里的环境……

    正迟疑间,随着曼儿和胡蝶去后院闲逛的唐老夫人和王嬷嬷一道回转。才刚刚进门,唐老夫人就笑着赞道:“老爷,这儿不错。后面小院子种了一院子的花草,许多连我都没见到过。再后面还有个大院子,有池塘、桑树。喂着些小鸡、小鸭什么的,不正是我们早些年说及的环境吗?”

    王嬷嬷的眼神在堂屋里转了一圈,也跟着点头道:“老爷,这乔家虽然没长辈看顾,但您瞧墙角旮旯里连个蜘蛛网都没,这屋里干干净净闻不到一丝异味反倒是有股子淡淡幽香,足见乔家三姐弟并非俗人。”

    这两个老妇人不说还罢。一说唐老大人也跟着看了下环境,堂屋他坐的这个位置能看得出背后的墙壁可以打开形成通道,角落留着道小门通往后面,一阵阵花卉清香便是从小门内随风送出。门口两个角落各放了一盆半人高的“盆景”,这盆景和厩才时兴起来的那些不同,看样子有几个年头。左右两边整齐放着竹椅。每把竹椅之间还有一张高脚小方几,这布置虽然简单却是独具匠心,的确像夫人和嬷嬷说的那样,这家子人并非俗人。

    更何况,若真是俗人。怕也请不动镇西将军那尊大佛亲自修书相请。可怜的唐老大人想着镇西将军的鼎鼎大名最后的那点子顾虑也消失无踪,他却忘记想了最重要的一点,宁北川常驻边城,就算是有心请人给李家村一个孝子做先生怕都不会想到厩中致仕的高官头上去。让他感动并意动的那封信其实是风独幽的杰作。在厩四年时间,风独幽也并非一味在王府闲坐,朝廷上的事情他就算不想听,但也碍不着摄政王府中那些管事下人们嚼舌根。

    厩中许多人都知道他风独幽是个哑巴,有些下人是后来摄政王府,想当然便会以为风独幽这位没被封为世子的大少爷也是个聋子,言谈之间并没什么忌讳,却是不知道风独幽不但听到了耳朵里,还记在了心里,想利用的时候随手取来不费吹灰之力。

    浑然不知被利用了一把的唐老大人此时抚着颌下美须,目视乔远根之时已是带了满意之情,“这个关门弟子老夫就收下了,不过,老夫现下也不想顾那些个繁文缛节。既然你上无长辈做主,老夫年纪也这么大了,也不用那么麻烦,要是你愿意,不如斟茶唤我一声干爷爷可好。”

    远根向来擅于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当即一翻身跪在了唐老先生面前,胡三木着脸为他重新斟了茶,远根将茶水捧过头顶,恭恭敬敬送到唐卓然面前:“远根见过干爷爷,”转身又到了唐老夫人面前:“远根见过干奶奶。”

    不得不说,风独幽为远根挑选的“先生”真真是量身定做一般。你道唐卓然为何放着大学士荣养的日子不过要到乡下过过与世无争的小日子?他夫妻二人感情甚笃,膝下一子一女本是可享天伦之乐的年纪。可惜世事变化万千,多年前朝廷一次政变之时,夫妻俩的独子遭遇不测,媳妇带着孙子也一道遇难。夫妻俩的女儿倒是还活着,可惜嫁得太远,夫妻俩相护为伴多年,老来那种膝下凄凉的情景让人揪心。风独幽也是想着云英姐弟三个性子都好,唐老夫人又寄情花草,两两相对岂不是互为补给。

    “曼儿见过干爷爷干奶奶。”曼儿是个大智若愚的,见着哥哥跪下来奉茶,忙也跟着跪在了远根身边,脆生生唤了两位老人,直让唐老太太想起远在他乡的外孙女和早夭的亲孙子,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连声答应着就要亲自伸手扶着兄妹俩起身。

    殷巽就是这时候站到了门口,还未见礼便高声祝贺道:“恭喜唐老大人后继有人,喜得佳孙。”

    殷巽也是惯会看人脸色,唐卓然眼中的满意之色藏都藏不住,此时不祝贺更待何时。其实这时候殷巽根本就没多看远根和曼儿一眼,在他看来,风独幽为个乡村女子做得也忒多了点,唐老大人是什么人,能够不远千里赶来边城才是该好好感激一番的。

    殷巽是镇西将军宁北川身边的长随之一,宁北川几次回京都带着他,唐老大人此时见着他也是一惊,下意识就往他身后看去。

    殷巽这才拱手给唐卓然行了一礼,给胡三和远根点头打了招呼,自我介绍道:“在下乃是风少爷府上管事一名,姓殷。今日特地陪我家少爷来给云英小姐送生辰礼来着。”

    “风少爷?”乔远根稍一迟疑,那边曼儿眼睛就亮了:“你是我姐夫家的管事?你陪我姐夫来的?在哪,他在哪呢?”

    说着,曼儿就招呼了胡蝶,给唐老夫人行了个礼后急急往外面跑去,生怕迟了一刻姐夫又跑掉了。

    殷巽在见着曼儿和远根形貌时不由愣了下,这兄妹俩的姿容看上去都出色得紧,也不知道云英怎么就显得有些平凡普通了。

    这家里也幸好还有胡三这么个稳重的人,忙三言两语给唐卓然夫妇讲了家里的现况,让唐卓然很是诧异:“老夫原本还想问你是否是这家里当家做主的人,你却只是个管家?”

    “小的兄妹两个蒙云英小姐相救,又施医赠药。小的兄妹俩无家可归,蒙云英小姐不嫌弃才留在乔家。在此给两位磕个头,请两位日后作为长辈好好看顾云英小姐姐弟三个。”胡三壮硕的身子半跪在地,当真给唐卓然夫妇磕了连个响头,肃然的面色有些像是托孤。

    “哎呀,胡管家你赶紧起来,既然我们夫妇都认了远根那孩子做孙子,自然是不遗余力看顾着他们姐弟几个。看你样子出身也不低,何必如此折煞老夫夫妻两个。”唐卓然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他就注意到胡三这人气质卓越,还曾怀疑他是镇西将军特意放在乔家的人呢,谁曾想答案竟是这样。

    风独幽和换好裙子的云英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前后门进入堂屋,对上对方眼睛都是脸色一红。好在殷巽和曼儿两人都是自来熟性子,远根插科打诨的功力也不差,一番介绍说明过去,屋子里热闹非凡倒也不嫌冷场。

    没坐多久,杨氏也带着媳妇赶了过来,瞧着一屋子的人,忙袖子一撩,呼喝着云英、曼儿一起去了厨房。云英和乔齐家的刷锅做饭,杨氏就在一旁和随后来的王嬷嬷聊起了李家村的风土人情,一个土老太太和一个厩来的大户人家嬷嬷,竟然聊得出奇投契。

    ps:

    待会儿还有一更,厚颜求个粉红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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