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只是想有人解脱自己尴尬的处境,被曼儿拉出了院子后就慢下了脚步,不管曼儿怎么催促,她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六姐,你快点啊。”曼儿在乔远慧走的时候不过六岁多,对她的记忆还在她的漂亮和受宠爱上边,其实这么着急要带着云英前去并非她有多羡慕,只是单纯地想看看热闹而已。

    “云英姐,曼儿……”远处,乔远顺也是一溜小跑迎了过来,擦去额上的汗水简单说了来意。

    “这样啊?”一套好的文房四宝价值并不低,云英相信能够一户人家发上二两银子的李府绝对不会用劣质的货色抵押,也许,关平喜欢也说不定。当即叫乔远顺依旧去关家叫人,她则和曼儿一路慢慢往老院子行去。

    也是云英对不关己事的事情向来神经粗大,丝毫没想到如今这时候本人在家的学子能有几个?为着童生试,村里几个学子可是卯足了劲头,连休沐日都不曾回家。李银凤闹出这个“本人签收”不就像是冲着昨日才到家的关平来的吗?

    云英的样子和三四年前没什么两样,不过就是长高长壮实了而已,且一张稍显英气的圆脸和不加修饰的妆容就是连李银凤都拍马不及。

    看到这样的云英,乔远慧打从心里觉得得意。她虽然现在只是个丫鬟,但不管从什么地方比,都比云英要好。而且,乔远慧看出来了李银凤对关平的兴趣,她不想阻止,甚至还会推波助澜。因为,云英不能过得比她好!

    “小姐,那边就是奴婢堂妹苕花了。”乔远慧微微矮了身子在李银凤耳边说道。

    李银凤起先没反应过来,直到乔远慧又说了一次才重重“哦”了一声,可见也是看不上眼云英这么看上去邋遢低贱的女子;倒是和云英手拉手,微微喘气的曼儿引起了李银凤的注意。曼儿的姿色可不比身边的乔远慧差。

    在腾云朝,但凡是大家小姐都会有专门的女先生教导出嫁后的种种为人处世和对危机的应变之法,李银凤家虽然属于后起的雹户,但搬到朝日城之后李家老大李长风也是给府中女子请了这类的女先生。

    女先生讲课都是避开她们的贴身丫头。因为在女先生的课程中有一则“御下之术”。这里所谓的“御下”不但包括了如何挟制下人为自己所用,还有的便是利用下人,特别是心腹丫鬟来帮助主子“固宠”。

    男人三妻四妾在富贵人家再常见不过,谁能得到男主人的长久宠爱谁就是家族里的赢家。殊不知有多少名门正妻其实只是外表光鲜亮丽,私底下有的甚至会被全面架空权利,这个时候,想要争宠,唯一的途径便是想办法留住男主人的身心。

    李银凤其实也是听了这个课程后才将乔远慧换成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而且处处施以恩德,就是打着今后让这个姿容不差的丫头为自己“固宠”的好算计。

    此时。见着云英身边有个姿色更甚于乔远慧的小姑娘,李银凤心中警铃大作,直觉就以为云英是个有心计的女子,想必也打着和她一样的主意。

    “那个也是奴婢堂妹,名叫……”乔远慧盯着长相气质比她还出众的曼儿。眼中满是惊讶,但一时想不起以前那个总是跟在云英身后畏畏缩缩貌似连话都说不全的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那是你木头叔家的茶花,哦,被他们改了名儿叫曼儿。三年多前过继给了三爷爷家的全叔。”小李氏小声地为乔远慧二人解惑。

    “既然过继给了全叔,那为什么不是和三婶婆一起来,反倒和苕花走一路?”乔远慧见李银凤盯着手指尖一副沉思的样子,知道这是她想事情的标志。没敢打扰,便退后了一小步和自己的娘亲说起悄悄话来。

    “你全叔被三婶婆分出去单过了,就住在董家和关家中间那废宅里,平日里三姐弟还是一样亲亲密密过着。”小李氏等人一向不怎么往下游走,那边几户人家的消息她也不是很灵通,自然不知道曼儿和云英基本上是一个炕头过来的。乔全不过就是个幌子。

    云英也在看李银凤和乔远慧。李银凤在她的印象中没现在这么胖,过于浓厚的妆容在乡村里显得相当得突兀,这还不算,看她头上身上的衣服饰物,云英都觉得心里累得慌。很想上前问她热不热。至于乔远慧,看上去比几年前又漂亮了许多,加上会打扮,陪在李银凤身边就像是清淡的茉莉,香味沁人。

    男子的步伐毕竟大些,被乔远顺带过来的关平就在双方隔着院坝对视的时候出现了,见着李银凤和乔远慧时不过微微一愣,随即郑重地对李银凤施以一礼,“多谢李小姐高义,李府善举定当铭记于心。”

    人多口杂的,李银凤有心想要和关平说两句什么又觉着不合适,只得半掩着面孔回了一礼:“关公子多礼了。家父此举也属私心作祟,要知道读书人都是前途无量,若不趁着时日尚早留下各位墨宝,等金榜题名后还不知能否得到千金一字。所以,还请关公子在这边单子上留下一首大作,了却家父小小私心。”

    关平就算是冲着人家每户发二两银子的大手笔都觉着李府不愧是为善一方的大家,再得了人家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这么点小小要求还是义不容辞的,当即上前就着李银凤身边的桌子,磨墨、铺纸、作画、题诗,一气呵成。

    李家村众人能欣赏到关平这潇洒如风的动作,却不能欣赏到他笔下的水墨山水,寥寥几笔,只是黑白两色,关平就渲染出了一幅宁静悠远的山村炊烟图,旁边配上一首形容向往悠闲自在生活的五言小诗,再署上自己的字“宁远”,当真不愧朝日书院一等学子的名号。

    李银凤都看呆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作画写诗如此流畅的年轻人,而且长相又儒雅斯文,心里顿时更坚定了之前的设想;吩咐乔远慧收了那副字画,李银凤一不做二不休,又抬出了李长海的名号,道:

    “关公子之前在百家书院好像还是舍弟的同窗,后日舍弟要在府中摆个小宴,想和同窗叙叙旧,还请关公子屈尊莅临。”

    李银凤都把姿态摆得如此低了,让关平也不好拒绝,可李长海那一圈子的人和他根本就没什么交集,他过去又有什么意思?

    关平的犹豫被李银凤视作了不愿,俗话说“关心则乱”,李银凤想继续和关平做进一步了解,生怕他开口拒绝,面上瞬时便显出了几分急切。

    “关公子,其实我也很想和姐姐妹妹多相处些时日,只是如今身份不便,待会儿还要侍候小姐回府;要是你后日能前来李府赴宴,带着苕花一起多好。”乔远慧察言观色半晌,在李银凤说话前突然插了一句。

    李银凤被她一提醒,这才想起关平身边还有个大障碍,要想有下一步动作,这个障碍是必须清楚开去的;险险收了到嘴边的威逼利诱,给乔远慧一个赞许的眼神,顺着接了下去:“李府虽然比不上朝日城那些大户人家的清幽雅致,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关公子若是他日金榜题名难道都不和同窗同僚相处不成?不如就以李府为例,先行演练一番吧。”

    说到这儿,李银凤顿了顿,小眼睛微微眯起:“难不成,关公子是嫌弃本小姐口头邀请的分量不够,硬是要等到舍弟发下请柬不成?”李银凤自从关平到场便一直站在椅子边上,为了请到关平都说了好些软话,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关平哥,不过就是后日,去一趟便去一趟呗。”云英听着李银凤的话深觉有礼,贾氏不是教导了许多和人相处的弯弯道道么,光是纸上谈兵有什么作用?另外,云英在人群中可是听到村里人说起李家这次要迁走祖先祠堂的消息,一直打着对岸肥田主意的她正愁着没机会见着李家做主的人问问情况,李银凤和乔远慧便送来了借口,这何尝不是她的机遇。

    “关平哥,我也想去长长见识。”云英到了后面干脆配合乔远慧的话来了一句,这下子,关平只有点头的份儿。

    云英见状暗喜在心,合计着怎么打听李府的消息起来,压根没注意到李银凤和乔远慧各有所思的奇怪表情。

    李银凤了却了心中所愿哪里还在破败腐朽的乡下待得住,唤了乔远慧便走。当然,除了关平的那副诗画,铺在椅子上的锦缎,放在桌上的上好白瓷杯盘都被她一句话留在了原地,归了李氏和小李氏所有。

    不提罗氏和乔榔头夫妻俩听闻此事捶胸顿足地后悔没赶上日子回李家村,单提从乔家老院子回家的云英。

    走了一路脑袋里的东西也稍微理顺了一些。今早贾氏脱口而出的话言犹在耳,她不想在贾氏的心里留下裂痕,那当务之急就是要给关平找一个随身侍候的人,朝日城她没打算去,但岐山那边的边城倒是可以放心地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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