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太久,关于这一段往事,我的记忆已经模糊很多了,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还晃晃悠悠的贮藏在我的脑海。我记得那是天启元年三月的暮春,距离我从八王府逃出来,已经有三天了。那天晚上,我想着思渊的背叛,万念俱灰,一个人在山道上走了一夜。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我遇到了从南方举家迁徙过来的姓乔的两口子,车上的女人见我迎着寒风瑟瑟发抖,便下来问我去哪儿。去哪儿?我自己都不知道,周围的一切都是一片虚无,天地茫茫,我心茫茫。

    “大姐,你们去哪儿,就把我搁哪儿吧。”我这样对她说。我的一生都被命运左右,这一次也由它玩弄吧。

    驴车在石子路上颠簸了整整五天,到了第六天下午,驴车走到武兵山的时候,我正斜歪在车里迷糊,突然车子剧烈的抖动了起来,几个拿着长刀,身穿灰衣的人把我们围了起来,我的直觉告诉我,可能遇到山贼了。

    一个矮个子的男人用刀挑断了布帘,吆喝着把我们从车上赶了下来。接着几个人就跳上了车,在上面七手八脚的乱翻起来,除了我们随身带着的东西,其他一些值钱的物件都被拿走了,为首的一个小眼睛清点了一下,说:“怎么才这么点,给我搜身。”

    几个人听了,就朝我们冲了过来,乔大哥捡起地上的石头朝冲过来的人砸过去,一个山贼来不及闪躲,脑袋被砸出了血,为首的小眼睛哼了一声,手一指,说:“不老实?那就给我做了他。”

    “好。”几个贼人朝乔大哥一齐扑了上去,乔大哥闪躲到一边,从地上拾了跟木棍和他们打了起来,奈何对方人多,乔大哥渐渐招架不住,一个瘦子趁他不备,跳起来对着他的后背猛砍了下去,乔大哥顺势倒了下去,瞬间他的后背就染成了一片,站在我旁边的乔大嫂尖叫一声冲了过去,死死的抱住了乔大哥。

    “要杀就把我们俩一块杀了。”乔大嫂绝望而愤怒的哭喊着,凄厉的声音在空谷中阵阵回响。小眼睛冷笑一声,“好,那我们兄弟就成全了你。”

    这时候,乔大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搂住乔大嫂的脖子,用力翻了个身,把乔大嫂护在身下,表情痛苦的瞪着步步逼近的人,“杀了我可以,求你放了我老婆吧。”

    几个山贼举起的刀慢慢都放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一齐看向了站在大石头上的小眼睛。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向他走了过去,摸出了身上的八王妃给我的首饰袋子,对他说:“大哥,我这有几件金首饰,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吧,他们俩口子老家糟了兵灾好几次死里逃生才迁过来,您大人有大量饶他们一命吧。”

    小眼睛取出一个金镯子在手里颠了颠,说:“看不出你这小娘们儿还挺有钱啊,不过,恐怕你还不止这些吧?都老老实实交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我摸了摸胸口的钱袋,对他说:“大哥,不瞒你说,我身上还有五两的碎银子…………”

    “那就快交出来…………”矮个子男人不耐烦的冲我挥了挥刀,我对他摇了摇头,继续对小眼睛说:“大哥,这五两银子我不能给你,因为…………”我抚了抚我微微凸起的腹部,“这二两银子,是我为生孩子准备的救急钱。不瞒大哥说,我是个被人赶出来的小妾,现在只有我们娘俩儿相依为命,要是没了这点钱,我也活不下去。您要是可怜我,就给我一条生路,您要是想要这点钱,就把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杀了拿走吧。”

    我刚说完,矮个子就走了过来,“谁管你那些,把钱拿来。”说着就要搜我的身,小眼睛冲他摆了摆手,“行了,够了,区区五两银子,老子不稀罕,咱们走!。”

    等山贼都不见了影儿,我和乔大嫂急忙扶了奄奄一息的乔大哥上了车,我们把被山贼扔的满地都是的行李一股脑都塞在车上,乔大嫂赶车,我照顾乔大哥,一路边走边打听,才到了距离最近的县城。城里药堂的老郎中只看了看乔大哥血染了一大片的后背,知道他伤得重,直接伸出手来,“二两银子拿来,否则不治。”

    “二两!”乔大嫂知道老郎中趁人之危,又急又气,却又没有办法。把身上的兜都摸了个遍,也只数出几十个铜板。老郎中一看,摆了摆手,“出去出去,没钱你看什么病。”乔大嫂又苦苦哀求了半天,最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先生,您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就发发慈悲吧。”“不行,给钱看病,天经地义,我也是要吃饭的,要都是你这样,我不得饿死了。”

    眼见老郎中态度坚决,我只好摸出一两银子,连同乔大嫂的几十个铜板一并给了他,老郎中才捋了捋胡子点点头,“好吧,医者父母心,我也不为难你们了,把他扶进来吧。”

    乔大哥的伤治了整整一个下午才转危为安,晚上我们把乔大哥扶上了马车休息,乔大嫂对着我就直挺挺的跪下了,“妹子,你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你是我俩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受我一拜。”我连忙去扶起她,“大嫂快别这么说,什么恩不恩的,咱们相识就是缘分,你们夫妻好心带我走,还给我干粮,我也得好好谢谢你们啊。”

    “唉,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损失那些金首饰了,我真觉得对不住你。”

    我连忙安慰她:“钱财是身外之物,没了还会来的,倒是你们夫妻才真正让我感动,尤其是乔大哥面对刀口时说的那些话,真的深深地触动了我,和真情比起来,那些金银又算得了什么。”试想,要是今天换做思渊,他会为我挡刀么?他能么?他敢么?

    我们住不起客栈,就在车上窝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乔大嫂借了附近人家的锅灶煎了药给乔大哥喝了,便准备收拾东西继续出发,我帮他们打包好被褥,便向他们辞行,乔大嫂诧异的拉着我的手说:“怎么了妹子,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了吗?”

    我摇摇头,“不了,既然来到这,我就在这儿吧。”我就是一片离了枝的树叶,随风飘到哪就算哪吧。

    乔大嫂依依不舍的对我说:“妹子,你要是愿意,就还跟我一起走吧,等安顿下来,我让我堂哥给你物色个好人家,你这么心善,人又美,一定能再嫁个好男人。”

    “谢谢嫂子好意,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那些事等以后再说吧。”我拒绝了乔大嫂,她见我留意已决,也没有再说什么,把一包干粮和小菜用麻布包好硬塞给我,眼里噙着泪“妹子,好好照顾自己,要是以后有难处,就按我跟你说的地方找我,我一定帮你。”

    送别了乔大嫂,我坐在城边石磨上啃着馒头发起了愁。我原本是打算用那些金首饰买个小屋子把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的,现在这种境况,除了做工,没什么办法了。

    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的,谁愿意雇佣一个大肚子笨拙的女人呢?呼的一下,夜晚就来临了,我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曾经戏作的一首诗,家家户户灯火明,笑语欢声盈满窗,尺帛小路无穷尽,幸有影儿共彷徨。用它来形容我此刻的心境,再适合不过了。

    我从北街走到南街,最后在街的尽头找到了一间荒废的小屋,里面杂草丛生,积尘满满,好在有个破灶台还有一条炕,炕上堆满了茅草。走了一天的我已经疲累至极,此时能有这么个栖身的地方,真是太幸福不过了。我把吃的放在一边,准备把茅草铺的平整一些。我的手刚刚伸过去一摸,却感觉摸到了什么软软的一团。

    “啊,别打我,别打我。”草垛里猛地钻出一个人来,把我吓了一跳,我本能的捡起一个破罐子举在半空中自卫,他却并没有冲过来,反而往后退了退。大半是个乞丐吧,声音听着还很稚嫩,估计年纪也不大。我稍稍放下心来,大着胆子慢慢往前走了几步一看,果然没错,是一个半大孩子,正缩在墙角发抖,蓬乱的发髻下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惊恐不安地盯着我。

    确定他没有恶意,我缓缓地到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想安抚他一下,他一哆嗦把我的手打到一边,把头埋进了茅草里。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柔柔的对他说。

    他这才试探性的把头探出来一点,我继续对他说:“你是男子汉,我一个女人打不过你的,你说对不?”我顿了顿,“我叫柳钰凝,你呢?”

    “柳钰凝?!你是柳娘娘!”他突然从草里钻了出来,神情激动的一把抓住我的手,哭咧咧的说:“柳娘娘,我是芝生啊,你快救我,救我啊。”

    芝生?我心里一惊,急忙撩开他的头发,这眉毛,这眼神,这鼻子,还有眉间的黑痣,他是……八王妃的儿子,小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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