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连几天都没有监朝,每次思渊都是早早去不久又回来,这天他却是直到晚上才回来,我倒了杯茶给他,他告诉我,父皇病又重了,他们几个皇子去向皇上请安了。

    思渊把茶一饮而尽,拉着我说:“你不是说一直想看看西洋玩意儿吗?我给你带回来一个。”说着他从袖口取出来一个方形圆顶两边刻花纹的木盒子,还能滴答作响,他告诉我,这个叫做自鸣钟,是洋人做出来的玩意,他见我拿在手里左瞧右看十分好奇,便兴致勃勃的给我讲解起自鸣钟的用处和原理,那个架势真像一个教书的先生。

    “凝,你看,这个是最短的叫时针,你每天看着它,等他走到这儿,就会一次响五下,这个时候我就差不多回来了。”

    我按照他教我的方法歪着脑袋心想了一会儿,“是五点,对不对。”

    “真聪明,那你再说说这个是几点。”

    “嗯……四点?”

    “又对了。”

    “这些洋码子真奇怪,跟小人儿似的。”我看着钟盘说道。

    他笑着摇了摇头,起身从书桌取过纸笔,依样画葫芦地在纸上写下了这几个字,告诉我说:“这些字叫做阿拉伯数字,是西边的一个国家的文字,他们经常和别的国家贸易往来,所以他们的文字就流传开了。”

    “那他们也和咱们贸易吗?”我好奇的问他。

    “当然,不止他们,还有很多,比如说葡萄牙,西班牙,他们也经常和咱们贸易,我听说这两个国家加在一块才只和咱们一个州一样大,可他们却能飘扬过海,行程万里,咱们为什么就不能呢。”

    “你懂得真多。”我仰慕的看着他,想着自己前世得修来多少福才嫁了这么好的男人。

    “可惜他们不懂。”斯渊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而说道:“要是我将来做了皇帝,我一定......”

    我赶紧伸手捂他的嘴:“这话你也敢说,别让人听见。”

    思渊笑了笑,握住我的手,小声的说:“告诉我,要是我做了皇帝,你想让我封你个什么啊?”

    “你还说。”

    思渊一摊手,无奈的说:“我就是在家里随便开个玩笑,你至于那么紧张嘛。”

    我认真地说:“这种事情在哪里都开不得玩笑,你不也说了,到处都是别人的耳目,万一被传出去惹来杀身之祸怎么办?”

    他不回答,反问我:“你想想吴贵,那你希望将来太子继位吗?说实话。”

    我摇了摇头。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太子地位稳固,继位是迟早的事。

    “你也不希望对不对,将来太子继位,别的先不说,就冲他是太子的人这一点,将来也一定会被重用,何况他还是刘丞相的亲戚,就这样的人,将来必定会祸国殃民啊。要是上天有眼,我真希望能换个人做皇帝。”

    “你再胡说我可真生气了。”

    他连忙道歉:“好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酷热的夏天被秋风赶走,在秋高气爽中我们迎来了中秋佳节。节前十天,颦儿来找我,支支吾吾的问:“二奶奶,您……会不会做月饼啊?”

    我看得出颦儿有心事,听小春说,她从几天前开始就在前院门口跺来跺去,几次都欲进又止,这次来想必是下定决心了。

    “姐,你有事直说吧。”我笑着拿了个橘子给她。

    “这可不敢,到底您是大家闺秀,又识字儿,给人感觉就是不一样。”

    我摆摆手,“姐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咱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摆不来谱的。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颦儿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不该来求这种厚脸皮的事儿的,就是每年老太太都给我们下人一个“恩典”,想家的可以趁中秋回去几天,咱们府里人手少,这一走基本没什么人了,一来我怕老夫人生活不方便,二来她老人家爱吃我做的月饼,所以就一直没回去过。可前几天家里拖人来信说我那小儿子病了,我这担心想回去看看,所以想来求二奶奶能不能先替我顶几天活?”

    干活伺候人我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做月饼我还真不会,颦儿大概看出了我的难处,连忙说:“月饼其实做起来也不难,料儿我都提前买好了,您要有空,我去小厨房教教您,二奶奶心灵手巧肯定一学就会的。”

    我只好答应下来,颦儿朝我鞠了一躬,千恩万谢的走了。

    中秋节这天,府里的下人在昨天差不多都回去了,只剩了大厨赵师傅,孤儿小春和几个护院家丁,小春年纪太小做不了什么大活就留在后院伺候老夫人。赵师傅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帮着打下手,择菜洗菜,切肉活面,看得思渊心血来潮,好几次都挽起袖子冲进来,美其名曰:帮忙。我连忙冲他躬躬手,请他尊驾不要越帮越忙才是。他终于作罢,带着几分歉意的说:“真对不起,还让你做这种活。”

    我扯出他藏在衣服里香囊小声说:“妻子给丈夫做饭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而且你还从没尝过我做的东西呢。”

    他一拍大腿,“呵,还真是,那我就期待着夫人的饭菜啦。”

    吃过晚饭,我们把恭敬月亮的贡品摆放在香案上,来到院子的亭台里,齐齐的跪在蒲团上,祈求嫦娥仙子能带给我们平安快乐康健。老太太也很高兴,吃着月饼对思渊说:“颦儿说凝丫头心灵手巧,开始我还不信,以为今年吃不到这味儿了,倒不想才几天工夫就真能做得八九不离十啊。”

    思渊陪笑着说,:这是钰凝特地为您学的,您可要多尝尝。”

    “好,好”老太太乐呵呵的应着,不仅叫了小春来一起赏月,还让思渊取了一壶“清风醉”,小春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小半杯。思渊携着我站起来,端起酒杯来说:“干娘,我和钰凝敬您,祝您福如高山,寿比明月。”说罢,我和思渊一饮而尽。

    “同好,同好,我老婆子也不求什么,只盼着凝丫头能给你生个儿子,有个后,我就心满意足了。”

    儿子!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我扁平的腹部,一股愧疚感从心底由然而生,算算日子嫁到府里已经快一年了,肚子却还没有一点消息,我抬眼看了看他,他也是一脸凝重,似乎在想着什么。

    回了卧房,他把我的手捧起来,细心的观察着,疼惜的说:手都糙成这样了,还有茧子,别人只以为你是心灵手巧,我何尝不知道你背后练了多少次,受了多少苦。”

    “可我还是没用,这么久了,都没能给你生个儿子。”我低低的说道,不知怎的,思渊越是对我疼爱,我越是感觉愧疚和不安,生怕他会因为这份柔情的复出得不到回报转身弃我而去。我相信以思渊的年纪和身份,他肯定比任何人都渴望拥有一个孩子。

    “凝,你听我说”他使我的手紧贴他的脸庞,柔柔的说:“你才十六岁,我也才三十二岁,我们有的是时间,孩子是迟早的事,你不要自责,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我说过的,我最在乎的是你,无论有没有孩子,我都会守在你身边的。”他竟能看出我的心思,这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这一刻,我的笑容竟与泪花一同相伴了,能被所爱的人理解疼惜真是件极美妙的事情呵。

    我们趟在松软的床榻上,手挽着手看着月亮一点一点的向西行进,共同感受着这静谧美好的夜晚。

    “你困吗?”他突然问。

    “不困,你呢?”

    “我也不困,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去哪儿呀?”

    ”让我想想,对了,你从没进过宫吧,我带你进宫看看。”

    经他提醒,我才想起宫里有这样的恩典,每年中秋节的晚上,王公贵族和二品以上官员可以携家眷到皇宫外殿的部分地方登高赏月。

    “算了吧”我摇摇头,不是说只允许携妻同去吗?反正我也进不去。”

    “人来人往的,谁懒得管这个,你快去换件漂亮的衣裳,我们这就走。”

    我衣裳不多,只有三件,都是思渊托人帮我从江南买的,我挑了那件一直舍不得穿的蓝色秀蝴蝶纱衣穿上,思渊上下打量着我说:“和你一比,我才觉得广寒仙子不过而而。”

    我们上了车,伴着皎皎的月光来到宫门口,两个把守的侍卫知道是七王府的马车,没有阻拦,直接放行了,马车拐过一个弯,停在了一棵大杨树旁,我下车一看,呵,来的人还真不少。有独自徘徊的,有对月琴瑟的,也有与友人一起饮酒畅谈的,三三两两围坐在石凳上,觥筹交错,互祝美好。也有像我们一样的,或夫妻二人,或一家几口,特意选了较安静的角落,正入神的凝望着天空。

    思渊领着我上了一处角楼,径直来到高处不胜寒的最高层,捡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看到对面的两人正在吟诗,思渊提议说:“要不我们也作诗游戏吧。”

    “怎么个游戏法儿”我好奇的问。

    思渊想了想说:“简单,诗词均可,但是都得带个月字才行,而且要按照对方定的主题来作,作不出来罚酒一杯,怎么样。”

    我觉得十分新鲜,向他一躬手,调皮的说:“好,那夫君先请。”

    他点点头,“好,你听着,我的题目是思妇。请作。”

    我想了一阵儿,忽然看见一位满头金银的贵妇正凭阑独倚,呵,“有了。”

    “说来听听。”

    我清清嗓子,低声吟道:“兰汤洗罢,流苏步摇,闲置镜前妆台,独倚阑杆望。风娘优雅,星宿隐隐,看尽香车宝马,月移西山上。”

    “哈,你还挺会就地取材。尚可,尚可。”

    “该你了。”我也不依不饶,想着出个主意刁难他一下。

    “好,夫人请说。”

    我抬头望了望中天的明月,不觉想起了太白的“静夜思”,便说,“小女子出的主题为思乡”。

    “好,让我想想。”

    “等一下。”我打断他,一本正经的补充说:“现在规则改一下,要加上打拍子,请王爷在十拍之内作成。”

    他一下急了,“你真够可以,我又不是曹植,哪能七步成诗。”

    我笑着说:“我就能,你信吗?”

    他摇摇头,“不信,有本事你现在就做,作出来我自罚酒三杯,作不出来罚你”

    “好呀,”我随口吟道:“冷冷清清,明月残荷孤舟泊。清商乍起,泪湿满红袖,金炉淡茶,相思一杯盏。怕愁浓。尽换烈酒,更添几多愁。”

    思渊听完赞叹着说:“夫人才华横溢,为夫自叹不如哇。”说完端起酒杯,一仰头喝光,又倒了第二杯,见我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他猛的想起了什么似的,搁下酒杯说:“好你个小丫头,居然敢骗我,刚那首词是你去年写过的,差点被你蒙过去,快,罚酒三杯。”

    “七哥,你果然在这啊。”

    我们回头一看,八王正登楼而上,后面跟着八王妃,六王爷和六王妃。思渊几步迎上去,笑着说:“怎么,你们也没去前边看戏?”

    八王说:“年年就那么点东西,早就看烦了,六哥也是。所以我们一合计,就打算去你府上坐坐,谁曾想你却不在。六哥说,估计你在这儿呢,来一看,果不其然。”

    我跟着上前给他们分别行了礼,六王妃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道:“妹妹快请起,早听我家王爷说起过你,就是一直没机会见面,今天可巧,总算是见到你了。”

    六王爷笑着说:“钰凝,你不敬你六嫂一杯?说起来她还算你半个救命恩人呐。”

    思渊和我解释说:“你不知道,那天六哥能把你救下来,也有六嫂的功劳,六嫂那天刚好从娘家回来,七哥去接她,他才碰见了你的。”

    原来是这样,我到桌前斟满一杯酒,恭敬的递到六王妃面前,八王爷一抬手挡住我,说:“七哥,你不一起?要不是六哥六嫂,你能有这好福气?”

    “应该,应该。”思渊也笑着端起酒杯。

    饮罢酒,他们三人说是有事情要商量,下楼到外花园去了,我们三个女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围着一桌坐着聊天,八王妃说:“白天谈,晚上也谈,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那么多事要谈。”

    “你不知道么?”六王妃问。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府里那些事已经够我心烦了。”

    我问六王妃:“娘娘,您说的是什么事啊?”

    六王妃淡淡一笑:“也没什么,男人嘛,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时,八王妃的丫鬟上来禀报说,丞相府的三小姐来请八王妃看戏。八王妃站起来,告辞说:“得了,你们先聊吧,我先走了。”

    目送八王妃离开,六王妃说道:“最近这位三小姐和八王妃走的很近啊。”

    “三小姐?”

    “哦,就是丞相的三女儿,是个老姑娘了。”

    “老姑娘?”

    “是啊,据说那位三小姐都已经二十七岁了,至今没有出嫁。”

    “那,她不着急吗?”我问。

    “她是着急,她的父亲刘丞相却不着急,我估摸着,是想寻个极好的人家吧。”

    这天晚上,直到月儿偏西,我和思渊才回家。路上,思渊一直沉默不语,明显是有心事,回到家,他索性衣服也不换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书桌前,盯着悠悠的灯烛眉头紧蹙。

    “怎么了?干嘛这么失魂落魄的。”我从背后抱住他,竟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

    他站起来,关了门窗,神秘的说:“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啊?”我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心砰砰乱跳。

    “父皇的龙体怕是不行了,我和八弟商量着,决定干件大事,把皇位夺过来,然后拥六哥为帝。”

    我分明看见前方有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就要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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