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格回头一看是宝灿于是走过去道:“格格还没走?”

    “刚要走。”宝灿笑了笑道:“王爷这是去哪儿?”

    “给费扬武抓要去。”阿济格叹了口气道:“他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啊。”

    “他不肯吃药,是吗?”宝灿似乎知道一切一样。

    阿济格并不想把费扬武太多的事情告诉宝灿,毕竟这位宝灿格格并不是很熟悉,但这是她自己猜到的,阿济格只能点点头道:“这当口儿换谁都会这样。”

    宝灿叹了口气道:“这可不行啊。他这心境再加上身上的伤,若不配合就医定会出事儿。”宝灿咬咬嘴唇道:“汉人都有药膳一说。既然他不肯吃药,那就把药做在菜肴里瞒着他让他吃下,我想总比什么药都不吃的好吧。”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阿济格看看宝灿笑着想她道谢,“多谢格格提点。阿济格先行告辞了。”阿济格急急忙忙地去抓药。

    “格格,我们走吧。”宝灿身边的侍女说道。

    宝灿想了像道:“送我去奇芳斋,我要找金师傅。”

    “这会儿去找金师傅?”侍女道:“将军嘱咐您要早些回家呢。”

    “别罗嗦,快走!”宝灿催促道。

    话说阿济格去了宫廷里的太医院抓了药,问了大夫如何制作药膳后才回去。回去后他吩咐厨房按照太医的意思制作药膳,希望费扬武能吃一点下去。

    傍晚,皇太极翻阅完奏章后便抬眼看着已经在一旁站了很久的太医。“怎么样?费扬武的伤势如何?”

    “今天英亲王前来取药,还问了一些有关药膳的事情。”太医说道:“我猜将军应该不是很配合服药。”

    “这件事儿对他打击很大啊。”皇太极合上了奏章站起来走动走动松松筋骨,“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那个女人死了也断了费扬武的情根儿,将来也不会为了一个情字处处制肘,优柔寡断没一个做英雄的气概和气魄!”

    代善依靠在一旁的紫檀榻上,他是皇帝的兄长就算在皇帝面前他也有特殊的待遇。他听了皇太极的话后反而叹了口气道:“不过我看这一次他要花很多时间来疗伤了。就怕这次的打击会让他一蹶不振啊。”

    “如果他真是这样脆弱的人,那就算朕看错了他!也是他自己自毁长城。”皇太极看看济尔哈朗道:“费英东将军那里你去说说,就说这事儿朕放在心上,一定办成。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济尔哈朗道:“臣明白,明儿就去老将军府上传达皇上的意思。”

    “代善啊。”皇太极突然问道:“听说瓦克达这孩子也一时糊涂做了错事?”

    “嗯?”代善心中不禁一个哆嗦,难道皇上指的是田小树的事情?皇上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代善视为家丑,隐瞒还来不及怎么会透露出去?“不知皇上指的是......”

    “人都在你们府上了,难道要等孩子生下来才把事情抖出来吗?”皇太极斜眼看了代善一眼,“二哥,你统管八旗宗族事务,这事儿可不应该啊。”

    代善确定了皇太极所说的就是田小树的事情,他忙跪下来道:“皇上恕罪!老臣替瓦克达这个不肖子向皇上请罪!”

    “唉~~”皇太极叹道:“这些孩子们都怎么了?各个都被汉女所惑。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要是都这样我们怎么夺大明的天下?”

    “皇上所言极是!”代善磕头替儿子认错。

    皇太极忙过来扶起代善道:“二哥不用如此。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算了。那个孩子毕竟也是瓦克达的种,等生下来后就抱走吧。至于那家人......”皇太极皱了皱眉道:“如今这个时候宗室的血统还是要纯正的好,一切会阻碍宗室血统的人或事都要除掉。你明白吗?”皇太极语重心长地说道。

    代善当然明白皇太极的意思,虽然皇太极在朝野中对满汉大臣一视同仁,而且对汉臣的重用还遭来了满大臣的不满。但是在宗室血统上皇太极还是主张满汉不通婚的原则,这么做无非是要让统领大清的满洲贵族不会对汉人有一点点地怜惜,若是身边有个汉女卿卿我我,将来在战场上作战的时候难保不会手下留情。代善知道这一次皇太极示意他等孩子生下来后再做打算也是给足了他这个二哥的面子,不想声张出来。代善忙作揖道:“臣明白!请皇上放心。臣会妥善处理此事。”

    “嗯,这就好。”皇太极满意地点头道:“如今正在对大明用兵,这种影响八旗士气的事儿越少越好。若是瓦克达喜欢,等我们取了天下后凭他选去!”

    “嗻。”代善完全明白皇太极的意思,相对天下而言瓦克达的私人情感是在是微不足道。

    一旁的济尔哈朗听了之后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下却在盘算:按照皇上的意思,若是自己尚未对冬葶下手,将来她生下孩子估计也是难逃一死。

    工匠们日夜赶工,福地上的阴宅已经修得差不多了,由于时间仓促只能尽量以简洁为主。费扬武顶着日头站在工地上看着工匠们修陵寝,没多久就头冒冷汗嘴唇泛白干裂。

    “原来你在这儿。”阿济格策马前来,他跳下马来到费扬武面前看到他憔悴的病容立刻慌了起来,“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吗?快跟我回去!来人,备马车!快!”

    “不用!不用!我没事。”费扬武拒绝了阿济格的提议,“我要在这里看着他们修坟。”

    “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阿济格拉着费扬武往马车那里走,“你还是以前的费扬武吗?你还是贺冬葶喜欢的那个男人吗?”他拉着费扬武就好像拉着一个孱弱的孩童一样,毫不费力。“要是以前我能这么轻易地托着你走吗?你现在就靠着最后一点点力气支撑着自己,难道你想把这最后一点精力都耗尽吗?你也想躺进那个阴宅里吗?”阿济格拉着费扬武把他推上车去。

    “你不要管我!如果我死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我就能去见冬葶了!”费扬武虽然此刻力气敌不过阿济格但他依旧倔强地拒绝回去。“我现在和死有什么区别?”

    “你这个样子我宁愿你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这里!”阿济格被费扬武的颓废给惹怒了,“你现在心里就只有一个贺冬葶!你的鸿图霸业呢?也都随着冬葶去了吗?”阿济格瞪着费扬武吼道:“我们攻打喜峰口,那个时候视死如归、所向披靡的费扬武呢?这才多少天,你就成了这个样子?而使你变成这样的不是敌人的千军万马而是一个女人!”

    费扬武似乎被阿济格镇住了,他坐在马车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力地说道:“现在想来或许你比我更坚强!至少你没有为了一个女人颓废,而我呢?我真的不想这样。但每每想到冬葶已经离我而去我就会觉得人生失去了意义,没有再生活下去的勇气。”费扬武不由地眼睛红了起来。

    “费扬武......”阿济格走上前安慰道:“当初是你陪着我走过最艰难的日子,我也曾经伤心欲绝但最后依旧站了起来。可能哲敏与我之间是生离而非你与冬葶的死别,但我与你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能振作起来你也一样可以。”阿济格看看工匠们修建的阴宅道:“冬葶原本是李之尧的妾室,而她却被你深深吸引,正是你的英勇果敢和真汉子性情打动了她。你问问你自己,此时此刻你与李之尧有什么区别?如果让冬葶看到她是否会对你失望呢?”

    “阿济格......”费扬武仰天长叹,“此刻我倒是能体谅李之尧当初对我的愤恨。这怪不得他,要怪就只能怪冬葶太让人着迷了。”他眯着眼睛看着蓝蓝的天空,似乎在遐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看着阿济格,“你说得没错,冬葶喜欢的并不是优柔寡断的我,她爱的是那个咬牙让她拔箭的男人。我不能让她失望,否则就不配做她的男人!”

    阿济格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伤心难过总是难免,只要你记住你刚才所说的话就行了。”他回头看了看忙碌的工匠,道:“这里有人看着做工,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趁着费扬武此时配合着,阿济格忙让他坐进了车里然后吩咐人驾车回去。“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按时服药和疗伤,我已经让人做了药膳可以帮助你恢复。”

    “有劳了。”费扬武感激地看着阿济格道:“这几天多亏了你。竟然还想出了药膳。难怪我早上喝粥觉得味道不对。”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阿济格说道:“是那天宝灿格格提点的。这丫头还挺聪明的。懂的汉人药膳那一套。”

    “原来是她。”费扬武抿了抿嘴道:“那日我对她有点儿凶了。下次若是见了她可要赔个不是才是啊。”

    “这些都是后话了,你先回去好好养着吧。”阿济格说道。

    回到府邸阿济格立刻让人去端药,很快热腾腾的汤药就端了上来。费扬武经过刚才与阿济格一闹郁结的心情有所舒缓,他拿过来喝光了碗里的汤药。苦涩的药让他不禁皱眉。

    “贝子爷,吃点糕点吧。很甜的。”德赛立刻端上了四盘糕点。

    “快吃一块,太医说这药很苦。”阿济格随便拿起一盘糕点送了过来。

    费扬武取了一块吃了下去,顿时觉得齿颊留香,而且这糕点的味道也很是奇特,虽然甜润但却不腻口,不由地又拿起一块来。“这是哪儿买的?去买些来供在灵堂上。”

    “回贝子爷,这事奇芳斋的糕点,不过......”德赛说道:“不过这是宝灿格格亲手所做命人送来的,恐怕就算是奇芳斋也没有卖。”

    “又是她?”阿济格听了便朝费扬武看去,“这位宝灿格格还真有心啊。”

    费扬武似乎没有太在意,只是不再吃糕点。“撤了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德赛撤去了糕点退了出去,阿济格也起身道:“你刚吃了药休息一会儿吧,我先出去。”

    “你这几日总是陪着我,也累了。你也去歇一会儿吧。”费扬武说道:“阴宅的工程进展很快,我打算三天后就出殡,让冬葶和秋嫂早日入土为安。”

    安葬冬葶母女的事情阿济格也认为越早越好,免得费扬武每次看到都心情抑郁。“我替你去操办出殡的事情。你只管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不要理会了。”阿济格退了出去反手带上了门,留下费扬武一个人在屋里。

    费扬武缓缓地从座椅上站起来,这屋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门口的八仙桌上经常会有冬葶做的汉家点心,一打开门就能看到她温柔地看着他,拉着他坐下来一起起筷。西暖阁的小书房里她经常会安静地站在他身边为他磨墨,费扬武写字的时候侧过头就能看到她认真沉着的眼神,有时候他提着笔能写不出一个字。东暖阁靠窗的梳妆台,这事他们婚后费扬武特别添置的家私,冬葶每天早上都会坐在这里化上淡淡的妆,晚上也会在这里放下盘发卸妆,每次费扬武都能呆呆地看痴了。内室里的牙床,这事他们夫妇同床共枕的见证,他们相拥着憧憬着未来,那个时候虽然被贬为守门卒,但只要与冬葶一起躺在这床上抱着她亲吻着她,费扬武都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空空如也,唯一留下的就只有他这个独孤的男人。这间屋子曾经是费扬武每天都心念着要赶回来的地方,可现在他却很害怕一个人在这屋里,他会感到彻骨的寒冷和阴沉的孤寂。

    从怀中取出那枚金锁,这是冬葶留给他的信物也算是遗物。或许将来只有这枚小小的金锁陪伴自己度过一生了。费扬武心寒地退出房去,落寞地关上了门。他暂时不想再踏进这个让他伤心、难过的屋子了。这会给他带去难以承受的压抑和如潮般的回忆。

    “来人,替我收拾书房,我去那里休息。”费扬武主动退出了这间曾经属于他和冬葶的屋子,与其说是他想开了还不如说是他在逃避一切能让他想起冬葶的东西。

    三日后,冬葶和秋嫂的阴宅修建好了,出殡事宜也都办妥。费扬武也比三天前精神一些,此刻就要亲自送自己爱的人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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