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雄祭母决心离家解父难,伯英狐疑不明枕边妻之意

    皇后从太后寝宫中走出来,英宗突然赶了上来。“梓童,等一下!”

    “陛下还有什么事吗?”皇后回过头去看着皇帝。

    英宗走过来,说道:“如果梓童不介意,那朕就尽快将仲雄接入宫中。”

    皇后“哼哼”笑了几声,说道:“陛下主意已定,臣妾就算是反对也无济于事。陛下若是喜欢,就去做吧。臣妾绝无异议。”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英宗一把拉住皇后,内疚的说道:“梓童,这次是朕不对,但梓童你如此体谅朕,朕甚感欣慰。这次就当是朕欠你一个人情。”

    皇后回头看了一眼皇帝,笑了笑道:“陛下不必内疚,这天下都是陛下的,更何况区区一个女子?臣妾若是吃醋,恐怕就要酸死了。”说着就走了。

    皇帝知道皇后心里不好受,她的气话也没有放在心上。既然太后、皇后都已经答应,英宗也就放心了,于是他开始筹备起认子的事宜来。

    仲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这有违他一贯的作风。睡得昏昏沉沉的他从卧榻上坐了起来,走到脸盆前用清水洗了洗脸,这才有些清醒。回头一看,只见外屋的桌上放着一个青花盘子,上面用一个大碗盖着。他走过去掀开碗一看,竟然是一盘糖糕。

    这是母亲一早为他做的,林凤荷知道仲雄此刻心境难平,所以才会一反常态。她没有叫醒仲雄,只是将他爱吃的糖糕放在桌上,希望他醒来之后能吃上一口,以后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会不会有。

    仲雄能想象得到母亲进来时候的样子,也能想象得到母亲放下糖糕后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知不觉两行热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拿起一块糖糕,慢慢放进嘴里,那糖糕又松又软,因为仲雄从小就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所以林凤荷每次做糖糕的时候都会特地把仲雄的那份挑出来,特殊处理。这回这糖糕的甜味恰到好处,仲雄将糖糕咀嚼在口中迟迟不能下咽,就好像喉咙中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他放下了糖糕,就往外跑。

    林凤荷正坐在堂屋里做针线活儿,手中的鞋垫是为仲雄而做。虽然她对皇帝和丈夫之间的承诺不太了解,但是她很清楚,仲雄呆在这个家里的日子不会太长了,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该给这个儿子提前做好准备。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门口有人轻声唤了一声“娘”。

    林凤荷抬头一看,正是仲雄。于是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笑道:“孝儿,快过来。”因为仲雄的表字是“言孝”,所以小时候孙氏夫妇就爱称他为“孝儿”,长大后就不再用这个名字了。一声“孝儿”让仲雄就好像回到了儿时一样。他走进来坐在母亲的身边,两眼红红的。林凤荷微微笑道:“怎么样?娘给你做的糖糕吃了没有?”

    “嗯,吃了。”仲雄微微点头说道。

    林凤荷笑道:“娘很久没有做了,不知道糖有没有放多了。你从小就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没有,正正好好。很好吃!”仲雄说道。他看到林凤荷正在做针线,于是问道:“娘,这鞋垫是给谁的?”

    林凤荷笑道:“这是给你做的。你们兄弟四个从小的鞋垫都是娘给你们做的,这次你......”林凤荷抬头看了看仲雄,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仲雄突然握住了林凤荷的手,哽咽着说道:“娘,谢谢你!”那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傻孩子。”林凤荷伸手抚过仲雄的脸庞,就像小时候那样温柔。“你叫我一声娘,我永远都是你的娘。做娘的为儿子操心,是理所当然的。”

    “娘!孩儿知道这次就算孩儿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都是徒然。”仲雄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一晚上他想了很多。他是个沉着冷静的人,虽然他不愿意离开孙家,但是他知道他的生父是当今的皇帝,如果他执著着不肯就会影响到孙家所有人。以他现在这个特殊的身份,继续留在孙家,对孙家来说也未必是好事。仲雄握着母亲的手,说道:“娘,孩儿永远都是您的儿子。就算孩儿不在您身边,孩儿心里也是孝顺爹和娘的!”

    林凤荷从仲雄的口吻中听得出他的决定,她含泪点头道:“娘知道,娘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说着就抱着仲雄哭起来。

    等林凤荷的情绪宣泄完之后,仲雄便说道:“娘......我亲生母亲的墓......我想去拜祭一下。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林凤荷站起身来,拉着仲雄的手说道:“娘这就带你去。”林凤荷马上命人准备了香烛,带着仲雄往城郊去了。

    城郊,一座荒凉的山头上。林凤荷将香烛点燃,然后拿出手绢擦试着被风尘吹旧了的墓碑。“月嫦,今天我把你儿子带来了。对不起啊,我早该带他来见你的。如今却完了这些年。”林凤荷转过身,将当年如何在路上遇见月嫦,如何将她收留的一切都一一告诉了仲雄。

    看着墓碑上写着的“惠州李月嫦之墓”,仲雄不由得淌下了眼泪,这个墓里躺着的就是他的生母。就算他对她很陌生,但毕竟是血缘至亲。仲雄跪在了墓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娘,不孝子仲雄来看您了。”

    林凤荷递扶起了仲雄,有些愧疚的说道:“仲雄,是娘不好。为了私心没有按照你生母的吩咐,在你十六岁的时候告诉你真相。所以今天才会......”

    “娘,您别这么说。”仲雄安慰道:“您也是疼我才不告诉我的,孩儿相信孩儿的生母在天之灵也会体谅娘您的良苦用心的。”随后仲雄将坟头上的杂草清除去,陪着林凤荷呆了一会儿后,就下山去了。

    孙廷敬提早回到家里,就看到仲雄和林凤荷在堂上亲切的说话。仲雄见到父亲回来,忙站了起来,叫了声“爹”。孙廷敬见仲雄的脸色略有好转,感觉有些奇怪。还不等他开口询问,仲雄却说道:“爹,我有话想跟您说。”

    “哦,好啊。”孙廷敬带着仲雄来到书房。“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爹,孩儿想清楚了。孩儿不想让您夹在我和皇上之间为难,所以孩儿决定答应离开孙家,回皇宫去。”仲雄认真的说道。

    孙廷敬没想到仲雄会这么想,他拍着仲雄的肩膀,说道:“仲雄,你真的这么想吗?”

    仲雄苦涩的一笑,说道:“孩儿知道爹您的为难。若是孩儿再不应允,恐怕皇上会继续向您施压,到头来会害了孙氏一门。爹您曾经说过我们军人要有‘牺牲小我’的信念,孩儿虽然不是孙家的子孙,但爹您的教诲仍然铭记于心!孩儿不能为了自己连累了您和兄弟们。”

    “仲雄......”孙廷敬知道仲雄做出如此决定是用了多大的决心,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他这个父亲。想来坚强的孙廷敬因为仲雄的这番话,也不由得老泪纵横。

    仲雄握着孙廷敬的手,说道:“爹,孩儿有个请求。”

    “你说......”

    “孩儿自知呆在这家里的时日不多了,孩儿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的身分。”仲雄请求道:“孩儿只想在这些日子里做好最后几天的‘孙仲雄’。”

    “嗯!好!”孙廷敬点头道:“爹答应你。这些日子里,你还是我孙廷敬的儿子。”

    孙廷敬向英宗说了仲雄的请求,听到仲雄肯认祖归宗英宗什么都能答应,于是他给了仲雄十天时间。

    话分说两头,再说伯英夫妇二人。自从伯英回来后,他就明显感觉到卓瑄对他的故意疏远。明明是新婚不久的两人,自从伯英从四川回来后就没有同房过。卓瑄的屡次拒绝让伯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试图想问清楚妻子,可每次卓瑄都会敷衍了事。难道卓瑄还在为父亲楚兴南的事情而郁郁寡欢吗?伯英似乎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这一日,伯英得了一块上好的丝绸准备给卓瑄做新衣服,于是就提早回家。回到他们居住的院落,四下无人,屋里有水声传来。伯英便推门进去,只见房里雾气腾腾,屏风后面传来一阵阵的水声。伯英探头一看,原来是卓瑄在洗澡。他笑了笑,想走进去给她一个惊喜,但是让他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卓瑄表情惊恐,使劲地用浴巾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伯英眼睁睁的看着她雪白的皮肤被擦成了红色。卓瑄一边擦还一边嘟囔道:“要洗干净!一定要洗干净!”脸上的那份凝重让人看了揪心。

    伯英呆呆的站在屏风后面看着这一切,手中的那匹布不知怎么的就滑落在地。屏风后的卓瑄听到声音顿时显露出惊恐的表情,脸色苍白。“谁!什么人!”

    伯英刚想应声儿,金扣就从外面跑了进来。“咦?大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时候,卓瑄听是伯英就披上了浴袍赤着脚走了出来。只见伯英呆呆的看着自己,脚下是一匹丝绸布料。卓瑄一脸怒容的看着伯英,把伯英看的心里发慌。“你在这里干什么!”卓瑄严肃中带着愤怒问道。

    “我......我......”伯英看了看地上的丝绸。“卓瑄,你怎么了?刚才我看到......”

    伯英还没有说完,卓瑄就背过脸去,凶道:“你出去!”

    “卓瑄,你到底是怎么了?”伯英感觉到了有事发生。

    卓瑄转过来就一个劲儿的把伯英往外推,“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卓瑄,卓瑄......”伯英被妻子推到了房门口。突然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剧痛,“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卓瑄太过用力,将伯英手臂上刚愈合的伤口弄破了。

    “啊呀!少爷,血!”金扣看到伯英的衣袖上渗出了斑斑血迹。

    “伯英,你怎么了?”一听到伯英的伤口渗血,卓瑄立刻紧张的跑了过来。“啊呀,金扣快去拿药来!”卓瑄忙拉着伯英进到内室。将袖子挽起来,只见伤口已经裂开。“真的裂开了!都是我不好!疼吗?”卓瑄一反刚才的怒容,满脸表露出关切的神情。

    伯英看着她,心里直嘀咕。他摇了摇头道:“不碍事儿的。你别担心。”

    卓瑄接过金扣递来的药粉,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伯英的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布条绑好。“幸好只是裂了一点,吓死我了。”卓瑄松了口气说道。

    “金扣,你先出去吧。”伯英吩咐道。金扣应着退下了。伯英拉着卓瑄的手,认真地问道:“卓瑄,你刚才是怎么了?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出了什么事吗?”

    伯英这一问,让卓瑄又想起了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她忙甩开了伯英的手,说道:“没......没什么事。是你多心了。”

    “我多心?”伯英用眼神紧紧锁住了卓瑄,希望能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些端倪。但是从卓瑄的眼中,伯英能看到的只有恐惧和不安。此时可能不是问明缘由的时机,于是伯英不再追问下去,只是将卓瑄揽入怀中,温柔的说道:“卓瑄,如果你心里不开心,记得一定要跟我说。我是你夫君,一定会为你分担的,知道吗?”

    分担?如何分担?难道要告诉自己的丈夫,他的妻子已经被另外一个男人玷污了吗?卓瑄心中这么想道。但是看到伯英的温柔,她不忍心让丈夫担心,于是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伯英指着地上的那匹丝绸,道:“这是我刚得的丝绸,觉得不错。所以就拿回来想让人给你做身新衣服。”

    卓瑄走过去,将丝绸捧了起来,道:“我还有衣服,不必了。还是给婆婆和想容表妹吧。”她走到伯英身边,说道:“你的伤还没有好,晚上就寝我担心会碰到你。不如你这些日子搬去书房睡吧,等伤好了再搬回来。”

    “呃......”卓瑄先前一再拒绝与自己行房就已经让伯英感觉到有些异样,如今她又要求自己搬出去,伯英更是疑窦丛生。但这个时候伯英知道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于是点头道:“也好,那今晚我就让人把被褥搬去书房。”

    “嗯,好。”从卓瑄的脸上伯英似乎看到了一丝轻松。她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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