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森森,溅上殷红,分外妖娆。

    一池冬水,寒意凛冽。围绕池水一圈的兰草尽数枯萎,只剩下残缺的斑驳之色。苍茫天地之间,一抹白独立其中。雪色的狐裘上红梅数点,透着血腥的气味。脚下银白的冰冻,残留热气的红色液体渐渐蔓延开去,宛如血色攀沿的藤蔓。

    苍白修长的手指拂去嘴角的血迹,右手上银色的锋芒划破左手中指的指尖,艳红的血顺着指尖滴落,滴落在盘腿而坐上面裘衣下拜的圣灵石上。中指连心,取的是最贴近心脏的血液。血沿着碧绿的圣灵石的表面慢慢被吸收,渐渐地,圣灵石开始变得透明,宛如一个水晶球一般,里面缭绕的是红色的血雾。

    从袖口取出一枚蝶簪,当初绾着那人青丝的簪子上还遗落着一根她的发丝。将那发丝取下,绕在圣灵石上,双目阖闭,唇瓣微动。很长很长的咒语,只见双唇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都要看不清双唇的闭阖。

    感觉到胸口心脏的地方宛如被万针穿透,又似被石镰绞碾,生生地几乎要碎裂开来。强撑着不让剧烈的铺天盖地的痛楚压倒,双唇之间依旧念着着咒语,低声的,却飞速的。

    似乎有液体沿着双眼滑落而下,粘稠的,温热的,腥味的。如瀑黑发在烈风中狂飘乱舞,如墨蝶张开双翼,就要乘风归去。

    手中的圣灵石越来越热,透明度也越来越高,渐渐地,里面开始出现模糊的影像,晃动着的人影,悬浮的城市。吐纳一口气,将所有的灵力注进右手食指,顺着圣灵石中血色流动的方向灌输进去,慢慢地,影像变得清晰可见,里面出现了一张清丽绝尘的脸。灵力继续注进,这张面容的主人及其所在的环境缓缓显露出来。

    那是在一顶军用小帐中,靠里的床上躺着的便是那个刻在脑海、渗进骨髓的人,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似是受了重伤。床的旁边,坐着一个极年轻的男子,那是北国的皇帝。

    清晰的画面开始摇晃,如水波那样层层淡去。再次划破左手中指,更多的殷红沿着圣灵石的表面渗透进去。重复方才的动作,画面重新清晰起来,这次的地点是在北国的皇宫。身著女装的她靠着朱栏玉阶,脸上神色凄清,身后还是那个年轻的皇帝,他的手中端着玉碗,似是说着什么,然而她只是不理。

    院子的门被推开。去祭堂祭奠,忽地发现贡在金鼎之上的圣灵石不见了,安平灵继掐指一算,便知去了哪里。然而此刻推开院门,眼前的景象却让安平灵继震惊当场。

    “司祈,司祈!你在干什么?!”

    恍如天人的男子,银色的发丝在烈风中猎猎飞舞。两行鲜血从阖闭的双眼不断流下。听到喊声,他缓缓转身,闭阖的双眼慢慢张开,朝着来人淡然一笑:“父亲,我找到她了。”然后,似乎听到自己心脏破裂的声响,身上所有的力气瞬间化为虚无,身子颓然倒下。闭上的双眼,嘴角是一抹绝美的淡笑。

    “司祈!”安平灵继惊喊,冲上去抱住倒下的幼子。

    违背族规,逆天测命。司祈,你这样做,是将自己的性命都抛出去了么?安平灵继望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幼子,抚上那瞬间白头的银丝,脸上尽是苦涩。

    北国军帐。

    “居延,等到你伤好些了,我便带你回宫。”萧烬澜坐在居延床边,抚着居延柔软的发丝轻柔说道。

    居延别过脸,淡淡道:“我要回去。”

    “居延,南国的人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了,而你现在,也不可能回得去。”萧烬澜耐心地解释道。

    “不会的,司……他们都在等我,我要回去。”居延有了一丝着急。

    萧烬澜看着居延眸底的情绪,想起了昏迷时居延的呢喃,淡笑道:“居延方才,可是想说‘司祈在等你’。司祈,安平司祈,是南国的国师吧?”

    居延一怔,随即咬了下唇,闭上双眼,不去看床边之人。

    “居延,没有人在等你了。你的尸骨已经被送到了南国皇宫,你在南国的一切,已经结束了。现在,以后,只有我,只有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明白么?”萧烬澜温柔说着,低下头去,想要在居延脸上印下一吻。

    居延皱眉,侧过了脸,刚想挣扎,便牵扯到伤口,一阵剧痛钻心而来,霎时苍白了脸,忍不住一声轻吟逸出唇角。

    萧烬澜脸色一变,连忙派人去喊军医:“居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你不要怕,我保证,若是你不愿,我绝不会碰你。”

    军医很快地便来了,萧烬澜焦急道:“快看看有没有碰到伤口。”

    “是,皇上。”军医走到床前,准备掀开被子。

    就在这时,转过身去的萧烬澜便听到居延有些慌乱的声音:“你走开。”

    “姑娘,让老臣看看吧,若是真的碰到伤口了,那便不好了。”军医在一旁苦口婆心。

    萧烬澜转过身来,看着居延不愿的模样,柔声道:“居延,听话,让军医看一看。看了就放心了。”

    居延苍白的脸上浮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面有愠色:“我……我没事,我不要看。”

    看着居延唱反调的模样,萧烬澜有些恼了:“居延,不要任性,这不是可以任性的事情!”

    “你——”居延显得有些气结,索性一拉被子,将整张脸都蒙到了被窝中去。

    随着军医进来的张嫂看着眼前的状况,对着火气上来的萧烬澜行礼道:“皇上,您错怪姑娘了。姑娘是害羞呢,伤在那个地方,军医又是个男人,况且我们还这么多人在这里盯着,她怎么会好意思?”

    听到张嫂的解释,萧烬澜恍然大悟,轻轻拉开了蒙着的被子,低声道:“居延,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你了。但是,伤口一定要看的,你也想快些好起来,是不是?”

    居延闭着眼睛,咬着嘴唇不说话。

    张嫂看着两人别扭的模样,连忙打圆场道:“皇上,要不让民妇替姑娘看看吧,若真的觉得有什么,再让军医看也不迟。”

    萧烬澜看着双颊红通通的居延,稍一思索,点了点头:“也好。”

    说完,帐中的两个男人相视一眼,先后出去了。张嫂坐到床边,柔声道:“姑娘,让民妇替您看看吧。”

    居延看着床边的中年女子,迟疑道:“张——嫂?”

    张嫂笑:“姑娘,不要怪民妇多嘴。皇上对您的心意,民妇都瞧在眼中,您没有醒的时候,皇上整日整夜地陪着您,一有什么哪怕是很小的状况,都要把军医拉过来。姑娘,您也是能感受得到的,对不对?”

    居延张了张口,终是什么都没说。愣了半晌,缓缓道:“张嫂,麻烦你看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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