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再过几日便是居延十岁的生辰了。”林维域坐在书案前,有些慨叹地说道。方欣然执着紫砂茶器,给丈夫续满了杯中的茶,道:“不知不觉都已经十年了……”放下手中的茶壶,望着丈夫有了岁月痕迹的眼眸,轻声道,“这个孩子,我真的害怕有一天……”

    执起方欣然的手,安慰似的轻拍:“欣然,这个孩子,是我们的责任和恩情。”

    看着丈夫执着而坚定的神色,方欣然轻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松鹤亭内,星点藤攀着亭子的四角,密密地覆上了一层苍翠,圆心型的叶瓣迎着阳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四下一片静籁和谐。

    居延倚在美人靠上,百无聊赖的小手在空中画着圈圈,表情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之人。

    “居延,你到底喜欢什么?快点告诉二哥!”居端有些着急地看着慵懒的小人儿。

    “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啦。”居延已经将这句话重复了三四遍了,可是居端似乎卯足了力气,就是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居延,乖,告诉二哥啦,恩?”居端展开柔情攻势,拉着居延在空中画圈的手开始摇晃。

    “哎哟,我的好二哥,你到底想怎么样呀?”居延“啪”地甩开了居端的魔爪,一副“我真的败给你了”的样子。

    “怎么样?二哥就是想知道居延喜欢什么啊!”居端一副“你怎么这么问”的委屈神情。

    “恩……我喜欢东街‘品芳斋’的桃仁酥。”居延实在受不了了二哥的痴缠,随口说出了一个东西。

    “东街‘品芳斋’,桃仁酥。”居端细细地又确认了一遍,“居延还有什么别的喜欢的么?”

    还有?!二哥你还让不让人活呀,居延在心中呐喊。于是赶忙摇了摇头:“没有了,我最喜欢的就是‘桃仁酥’了。”说完还附赠居端一个大大的笑脸,在清风绿藤的衬托下,分外明媚。

    居端似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一溜烟儿地跑开了。剩下居延一人靠着亭子,对着他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一声“嗤”笑逸出唇角。

    五月十七,丞相府张灯结彩,连门口的两尊貔貅都捥上了红色的花绸,蹲在左右两个大大的红灯笼下,充斥着红色喜气之意。

    “林丞相,恭喜恭喜!”

    “张大人客气,蒙赏脸来犬子的庆生宴,老夫不胜荣幸!”林维域在正厅大堂内忙着招呼前来的官员,目光却在四下搜索小儿子的身影。这个小子,又躲到哪里去了!

    林维域朝不远处的居朗招了招手,居朗带着得体的笑意穿过人群,低声问道:“爹,有何吩咐?”

    “你三弟呢?”问罢眼光又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忽地意识到什么似的,皱了皱眉,“怎么居端也不见人影!”

    “爹莫急,孩儿这就派人去找。”居朗也不过才十七,却已是成熟持重。当下便吩咐了贴身的小厮彤仁去后院找人。

    正当前厅一派热闹之际,这场庆生宴的主角却叼着一根草芽,躺在荷花池旁的亭子内悠哉假寐。

    前去寻居端、居延的彤仁出了大厅,正待往后院跑去,却被来人挡住了道:“大厅里正忙呢,你往后院跑作什么?莫不是偷懒?”

    彤仁抬头一看,这不正是要找的二公子么!当下欢喜道:“二公子,大公子正吩咐小的找您呢!”

    “找我?”居端看了彤仁一眼,道,“知道了,告诉大哥说我过会儿就去。”

    “小的知道了。”彤仁说完,却是仍旧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不是说过会儿就去么?怎么还往后院跑?”居端呵斥了一声。

    彤仁转身俯首道:“小的还要去寻三公子。”

    “居延么?”居端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我去找他就行了,你回去告诉大哥一声。”

    彤仁行了礼道了谢后便回了大厅,居端看看手上拎着的东西,得意一笑。

    走到荷花池边的亭子旁,果然便看见一个浅绿色的小小身影躺在那里。

    “大伙儿都在前厅忙着,我们的寿星却躲在这里晒太阳!”居端放下手中的东西,挑了挑眉,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戏谑。

    “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场面。”居延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嘟囔着小嘴说着,那嫩绿的草芽也随之摇摇晃晃。

    居端伸手抽掉了居延嘴里的草芽,道:“叼这东西作甚,不干净!”

    居延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笑道:“这草芯可是我仔细剔过的,干净得很!”忽地目光瞄到桌上的锦盒,奇道:“这是什么?”

    居端将锦盒挪到居延跟前,眉宇间掩不住的骄傲和期待:“打开看看!”

    居延看着居端神秘的样子,眨了眨眼,依言打开了锦盒,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四块桃仁酥,桃仁酥细致地用上好的雪缎包好嵌在底部和四周,细腻的酥粉飘着诱人的香味,引人馋动。

    “桃仁酥?”居延不解地看着自己的二哥。

    “对啊,前几日问你最喜欢什么,你不就说的是‘桃仁酥’么。”居端带着丝自豪地说道,“当天我便去了‘品芳斋’,让他们用最好的材料,请最好的师傅做,他们昨日才新进了这上等的桃仁,今天刚刚磨成粉做成了酥,这不,还有些热呢。今日是你的十岁生辰,做哥哥的也没什么好送你,便叫人做了你最喜欢的桃仁酥。”说完,一双黑亮的眸子注视着居延,笑意盎然。

    自己最喜欢的是桃仁酥?居延皱了皱鼻子,费了翻气力才想起是前几日随口瞎说打发二哥的话。居延看着眼前笑得骄傲的二哥,原来那日他来痴缠着问自己就是为了这个?看着那双浅笑的眸子,居延内心泛起一丝感动。

    “是不是觉得二哥用心良苦哇?”居端看着居延的模样,哈哈大笑。

    “哼,臭二哥!”说罢,却是一把抱了锦盒在怀中飞也似地跑开了。

    “居延,二哥话还没说完呢!”居端在后面追着喊道,“大哥喊咱们去前厅呢!”

    “居端,居延,爹找你们呢,方才去哪儿了?”居朗带着两个弟弟,朝林维域所处的方向走去。

    “大哥,我这不是养足了精神,待会儿才能好好表现么!”居延仰着小脸,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呀!”居朗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这种日子,让人好找!”林维域的语气有些重,“居端,你竟也跟着居延胡闹!”

    居端低着头,一脸愧疚。

    一旁的居延却是看不下去了:“才不是呢,二哥是给我买礼物去了。说起来,爹爹和大哥都还没送我礼物呢,爹爹和大哥都不疼居延!”一张小脸尽是委屈,看得好让人心疼。

    “好啦,爹爹也是心急你们才说了两句,谁说爹爹不疼居延了!”林维域最是抵不住居延的这一招,当下语气便软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外面的护套是用磨得锃亮的黄金打造,上面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四周还环绕着一圈星子,却是米粒大小的六颗红宝石。

    “居延长大了,要学会保护自己,这把‘雪泥’,便让你做防身之用。”林维域看着幼子,一脸慈爱。

    居延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把“雪泥”,甜甜地叫道:“谢谢爹爹,还是爹爹最疼居延了!”

    林维域听着居延的回答,饶是向来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彤仁!”居朗唤了一声,彤仁从后厢举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用红绸盖着。

    “别说大哥不疼你!”居朗淡淡一笑,伸手揭了上面的红绸,却是一管玉箫。尾端用双股的金丝银线缠绕吊坠着一枚镶银边的玉蝶,看起来很是清新雅致。

    “大哥,你这是损我呢!”居延看了这礼物,却是耷拉了一张小脸。

    “二品以上官员的子嗣,十岁之后都要进宫入翰林别院同皇子们一同学习。乐律,也是必修课之一。居延,这箫便算作大哥预祝你课程进步的礼物吧。”

    居朗的笑诚心诚意,可看在居延的眼里,却是作弄的意味了。因为从小,居延便对这些丝竹歌舞的东西兴趣缺缺。

    “居朗说得不错,居延你也要开始好好学习乐律了。”林维域慈爱地抚了抚居延的头顶,“去翰林别院之前,便让居朗领着你入这乐律之门吧。”

    “居朗定当好好教导三弟,不复爹的期望。”居朗俨然一副承担责任的好哥哥形象。

    “爹爹!大哥!”居延哀怨地唤了一声,却见这两人齐齐地笑了。

    “居延,又在给你爹爹灌什么迷魂汤了?”这厢,方欣然掀着帘子进来了。

    “娘亲,爹爹和大哥欺负我!”居延连忙攀上了方欣然的胳膊,有些撒娇地说道。

    “谁会欺负你!”方欣然点了点居延的小脑袋。

    “老爷,方才李管家报了三皇子和七皇子要过来,看看这时辰,差不多要到了,让大家都出去接驾吧。”

    方欣然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李管家一声长喊:“三皇子殿下驾到!七皇子殿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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