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科技尚未真正起步的时代,要追捕几个人说难不难,说简单又不简单,奥林匹娅丝认为他们几个属于幸运的那一类人,虽然前几天在旅社他们甚至被缉捕他们的伊利里亚士兵找上门,幸亏最后爬窗子逃了出来。而之后几天也没碰上甚么问题,基本上只要逃到马其顿人的势力范围就安全了,而经过了上次的事件,亚历山大得出一个结论──

    「我认为你的人当中有内鬼。」亚历山大是这么对贝隆尼斯说的:「所以我让他们先到埃格等着与我们会合,缉捕我们的军队必定会在前往埃格的路上等着我们。」

    如此,他们放弃了原先的路线、朝着奥勒提斯走,这途中确实如亚历山大所猜测的那样安全,在他们到达奥勒提斯后,几个人直奔亚历山大的朋友佩尔迪卡斯家,管事被吓了跳,但认出是马其顿的王子,因此在他们要了干净的衣服、热水、食物以及下榻之处时并没有遭遇到为难。

    结果就是他们白吃白喝了好些天,直到奥林匹娅丝都怀疑亚历山大几个人是不是要在这里过冬时,他们的金主佩尔迪卡斯回家了,还决定与他们一同到马其顿。

    「亚历山大──还有你,赫菲斯提翁。」佩尔迪卡斯分别与两个朋友拥抱。「听说几个强盗就这么闯进我家白吃白喝了这么久,我正想回来把管事和你们都好好教训一番,结果管事没骗我,还真是你们!」

    有一点奥林匹娅丝倒是知道的,就是赫菲斯提翁跟亚历山大的许多臣子都不合,尽管赫菲斯提翁在战争中有自己的强项,但不是冲锋陷阵的战士类型脚色却能得到亚历山大的重用,许多人背地里就说赫菲斯提翁是靠着与亚历山大特殊的关系上位而自己的实力。不过佩尔迪卡斯不是顾及亚历山大的面子,倒真是与亚历山大、赫菲斯提翁都保持着不错的友谊──此刻佩尔迪卡斯就是搭着赫菲斯提翁的肩膀调侃:「是不是又长高了一点?你这家伙可别顾着抢亚历山大的食物啊。」

    亚历山大翻了个白眼,「你的用意昭然若揭,但如果你的摔角可以胜过我,那么你才有足够的资格这般嘲讽我。」

    三个自小玩到大的朋友嘻嘻哈哈了一阵,这时候佩尔迪卡斯视线转到一边,笑声瞬间停住了,然后尴尬的看着奥林匹娅丝。

    被这么看着奥林匹娅丝自己也有些难为情,她忍不住摸了摸耳边的碎发──没错,她把头发剪短了,估计原来的那一位要再穿回来对着她这头短发会发疯,古代身分高贵的女孩子自然得蓄发,短发大多是犯了罪或者有殇事。但其实短发也没什么不好,二十一世纪的人们可以将之称作俏丽可爱,再说跑路要紧,而躲避缉捕时带着她一个女人实在太扎眼了,因此前段日子幸运地从旅社逃了出来后,奥林匹娅丝干脆剪了短发、沿路都缠着胸、穿着男装。

    当然,现在吃好住好又有佩尔迪卡斯的家族罩,奥林匹娅丝自然不会改回女装,但头发这一剪可就要好些日子才能长回来了。

    佩尔迪卡斯犹豫了一会,总算想出了该如何称呼她,「夫人,看到您我很惊讶。」

    她尽可能表现出自己亲切的一面,「我也很惊讶有一天我得擅自闯进别人家──不过显然我这副模样对你造成的惊吓更大。」

    佩尔迪卡斯愣了下,但很快给出反应,捧场的笑了几声,接着再与不认识的贝隆尼斯寒暄几句,做为主人的佩尔迪卡斯就引导他们进了餐厅用餐。

    奥林匹娅丝肯定如果她不在场佩尔迪卡斯会连舞女、美艳的女奴都叫进来助兴,不过正是顾着她在场因此只能从食物下手,丰盛的食物一道一道摆上来、男士们在长榻上躺着聊天,一手撑头另一手取食,骨头一类的东西就随手往地上扔。

    奥林匹娅丝从几个人的聊天内容中得知了不少新闻,有遥远的东方埃及人闹革.命、摩罗西亚联军大败雅典迫使后者投降、也有关于自己「逃婚」了的消息。

    八卦这种东西流传速度就是快,没几天就传到了各地,达尔达尼亚方面则完全没有做出表态,她猜想他们不是摸不着头绪就是干脆将计就计的装傻,毕竟特罗雅丝的信中途就到了贝隆尼斯手中,达尔达尼亚大多数人确实对于南边的邻居免费给他们国王安排一桩联姻的事毫不知情。

    而逃婚一事的后续有个好处在于人们衍生出了许多八卦,包括她跟了各式各样、不同类型的男性私奔,这可以做为依据让她揣测一下在她不在的这十三年里,奥林匹娅丝的私底下的感情生活有多么的丰富。

    稍晚,四个少年都有了几分醉意,她倒没怎么喝酒,这阵子安逸的生活也让她整天睡到日晒三杆,因此现下没怎么倦意,思绪也相当清楚。

    「妈妈──」亚历山大声音大了些,惹来贝隆尼斯的耸肩、佩尔迪卡斯惊讶的注视,亚历山大没怎么在意,上前勾住她的手,「我送妳回房间。」

    她忍着不去揉对方的头发,现在要做这个动作恐怕难度也大了些。她点头。

    当他们并肩走在路上,带有凉意的秋风徐徐吹过,这一吹亚历山大的酒醒了大半,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还算平静,「有时候我觉得像是一场梦。」他们极有默契的止住脚步,亚历山大又说:「小时候隐隐约约有些意识到了……跟在父亲身边的你是这样快乐,一家人都很幸福,我和克丽雅总会借着门缝偷窥你们谈情说爱──然后一切在艾吉莉亚出生后变了。母亲清醒后继续与父亲争执、冷战,我有时觉得不应该如此、但心中又告诉我这并不奇怪,很久很久……十三年了是吗?」奥林匹娅丝点点头,亚历山大短促的叹了一声,「因为太久了,记忆都沉淀到最深处了,我甚至作梦都不会梦见。但直到您出现,我才知道这是真的。」说着,转身抱住奥林匹娅丝,「不管是您或者是……不管如何,您是我的母亲,我、或者克丽雅都是这么认为的。」

    奥林匹娅丝嘴角噙出满足的笑容,伸手揽住亚历山大。

    ……

    与亚历山大道别后,奥林匹娅丝回到她在佩尔迪卡斯家中的客房,紧接着就被坐在自己床铺上的人给吓了一大跳,烛火映照下,那张苍老的面孔令她记忆犹新,,如苍鹰般锐利又明澈的双眼直视着她,带了丝恐怖的氛围。

    「你不用害怕。」

    「皮拉?」奧林匹婭絲短暫的驚詫過後旋即沉下臉。

    对方起身轻笑,「没错,就是我。这一回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任何事,一来我不想,二来当初那把匕首已经被安提帕特那孩子销毁了,我就是想让你的灵魂离开也办不到,你不必逃跑。」

    奥林匹娅丝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放松警戒,但起码她没有明目张胆地朝着门口后退。「你有甚么事吗?」

    「说来也没什么,只是一个对你我都是好事的要求,你们接下来要回到培拉吧?那么就顺便带上我。」奥林匹娅丝皱起眉,对方继续没头没尾的说:「在我眼前所能看见的是一片迷茫,我失去她了……」

    奥林匹娅丝大惑不解,「你究竟想告诉我甚么?」

    皮拉的视线再度在她身上对焦,「我失去了看透事理的能力。当初我以为只要你离开,就可以遏止这一情况,但很显然我错了,我防范了你却没防范到摩罗西亚的那一位,如今的世界早已偏离了既有的轨道──尽管如此,一件事我还是知道的,乱局即将再现,我想马其顿的培拉是个不错的安身之处。」

    「……」听起来很玄,奥林匹娅丝总结了一下对方的说法,就是要搭顺风车回首都培拉吧。「我拒绝。你在各国都有名气,没人会为难你,根本不需要让跟着我们。」

    皮拉叹了口气,「我虽有响亮的名声,但并不代表我走在路上众人都能认出我,你真狠心让我这一个老人在路途中遇上歹人?」奥林匹娅丝满眼的不信,皮拉只好说:「我像盖亚宣誓,我绝对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你知道盖亚女神对我没有任何约束力。」

    「那么你的信仰是甚么?哪种东西是你的信仰中的神圣存在?」

    「……这不是重点吧?听着,造成我如今陷入这般窘境的罪魁祸首,正是你──」

    「还有你的侍女桑德拉。」

    提起这个名字,奥林匹娅丝一楞,反射性脱口而出,「她不是。」她不是我的侍女。

    但现在不是争论这事的时候,她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因为你……还有桑德拉,我会变成现在这狼狈样?无家可归、还见不到两个女儿、错失了与家人相处的时间……你说,我要怎么信任你?」说着,怒意更甚,「──没错,我不该浪费时间跟你辩论这些,我该把你赶出去。」

    皮拉平静地看着她,「孩子,要怎么做你才会信任我?」

    「起码不是现在。」奥林匹娅丝冷着脸,「你执意说服我同意你加入我们的队伍却没有展现诚意、含糊其辞,我该如何释出信任?」

    皮拉站起身、与奥林匹娅丝擦肩而过接着走到门口,「我可以协助你,在培拉你需要有个人替你谋划。」

    然后就像桑德拉一样背叛她──奥林匹娅丝不无自嘲的想着,却也知道皮拉的话不无道理。

    皮拉离开前说:「先别急着拒绝我,你再考虑一下吧,我会等你的答复。」

    她背对着对方没有搭理。

    ※※※

    「啊──!」

    出了甚么事?

    入眼室内还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道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奥林匹娅丝下床摸索地上的涼鞋,同时间,隔着帘幕的窗户也透进了火光、错杂的脚步声──凄厉的尖叫声是从庭院传来的,紧邻着庭院的房间除了她的还有亚历山大、赫菲斯提翁等人。奥林匹娅丝刚披上披肩步出卧房,就看见亚历山大等人围在庭院中央,一旁一个侍女瑟瑟发抖着、脚边倒着灭了的烛台,另一位侍女环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抚。

    奥林匹娅丝猜想该是凌晨了,她兜紧了披肩,「怎麼了?」

    「不要看。」亚历山大注意到奥林匹娅丝出现,赶忙上前拦阻,「是皮拉夫人。女祭司死了,模樣不怎麼好看。」奥林匹娅丝越过亚历山大的肩膀以及人群只能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一对脚──因为穿着凉鞋没能看清楚,但还是看到痉挛而翘起的脚趾。

    「……时间少说也有一天了。」说话的人是佩尔狄卡斯,他半蹲着检查着尸.身的状态,他们几个作为亚里士多德的学生,对于解剖有一定的了解。

    佩尔狄卡斯没有回头,问那位吓坏了的侍女,「你刚才有看到甚么可疑的人吗?时间不对,如果皮拉夫人真的在此遇害,那么我们昨晚回来时就会看见她倒在这儿──我想应该是被人移到了这里。」

    侍女不住的发抖着,「我、我……我甚么都没看到……」

    「别问她了,她这个样子恐怕给不出甚么答案。」赫菲斯提翁说。

    佩尔狄卡斯叹气,「你倒说的轻巧,人是死在我家啊,再说皮拉夫人人不是在佩奥尼亚吗?」接着转身对管事吩咐,「快去问一下,最近几天有没有人看到皮拉夫人出现在这附近──」

    贝隆尼斯赶忙阻止,「你不正苦恼自己家里死了个人,怎么还大肆宣扬?你该命令他们谁都不许说出去才是。」

    亚历山大想想也对,「皮拉夫人身亡之处在你家中庭院不知道会对你的声誉造成甚么影响,再者,皮拉死讯传出去的同时我们几个的形迹也会败露。」

    「也对。」佩尔狄卡斯开始低声对管事吩咐。

    「等等,」奥林匹娅丝差点站不稳,亚历山大实时扶住她,「你们说皮拉夫人去世的时间超过一天?」

    亚历山大点头。

    奥林匹娅丝倒抽一口气。

    距离最后一次与皮拉夫人谈话,粗算一下还不过四个钟头前发生的事吧?

    她期望是他们观察不足所以推算时间出现错误──是的、是的,一定是的……但一个人不久前还跟你谈话,不久就一命呜呼,整件事依然吊诡的不可思议,彷佛一下子从古装剧跳到了悬疑惊悚剧。

    奥林匹娅丝低声对亚历山大说:「是这样的,我昨晚睡前……」她将事情粗略跟亚历山大说了,有人作为听众确实纾解了一些不安与惶然。

    期间,亚历山大皱着眉思索,好一会儿才回神,勾着她的手臂、领着她走回房间,「没事的,我们会处理这件事……您看起来很累,先休息吧。」亚历山大半强迫着要她躺在床上睡觉、閉上眼,她心烦意乱毫無睡意,显然亚历山大不相信她的话,不过她没有因此生气或者受伤,反倒相当赞同亚历山大的作法──必定是她自己脑子不清楚了。

    然而这个时代还没有福尔摩斯或者亚森罗苹,没有目击者、没有挣扎痕迹的命案现场,皮拉夫人的死亡成为了一桩悬案,鉴于目前他们几个人还在躲避伊利里亚人,他们隐密的为皮拉下葬。

    奥林匹娅丝就这么度过了惴惴不安的几个日子,她回房时看都不敢看庭院一眼,几天都睡不好,总觉得庭院传来怪声还奇怪的影子,有次还梦见披头散发的皮拉掐着她脖子凄厉的嘶吼:「你的答复呢?」

    她当时尖叫着驚醒,还惹来了其他人,只怕皮拉的事情也让他们内心警戒不少。

    尽管这事彷佛陈海的大石,但奥林匹娅丝为自己胆小怯弱心生尴尬的同时,也为其他人的沉着既佩服又奇怪──果然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出了这种事了竟然还能不受影响的睡在原来的房间,相较之下她的表现简直像个幼童。

    心心念念盼望着离开的奥林匹娅丝,总算在这一日中午挂着浓妆也遮盖不掉的黑眼圈,昏睡在载着她前往马其顿的马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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