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奥诺马库斯头也不抬的问。

    这位福基斯统帅询问的是摩洛克,一个出生腓尼基、属于他的奴隶。

    摩洛克手指往刷著蜡后的木板弹了弹,对著木板上写满数额盘算、沉吟了一会,说:「如果你的下一场战争可以取得胜利,那么我们不只能给付佣金,还能应付接下来三年的战争。」

    奥诺马库斯讽刺性的干笑一声,起身走到一边的小桌,撕了块托盘上摆放的面包,「如果?这句话说得像是我不能取得胜利。」一面说一面将面包往嘴巴丢,含糊不清的说:「比不过马其顿的腓力?一个打个仗都可以让自己妻子被人草的孬种?」马其顿的奥林匹娅丝王后曾在林凯斯提斯家族的席拉斯发动政变时被佣兵污.姦的消息早已人盡皆知,奧諾馬庫斯對於這點八卦不感興趣,但這不妨礙他因此鄙視自己的敵人,「恐怕只有福波斯才知道他妻子肚子裡的種究竟是誰的。」

    摩洛克抿了抿嘴,对于主人的大肆嘲讽不予置评。

    「怎么?你认为我的军队无法胜过马其顿的?」

    「跟了你这么久,我依然不能自诩自己对打仗这事称得上了解。」摩洛克替主人倒了杯酒,递到主人面前,「我比较在意的是胜算――如果你的弟弟有那么点省钱观念、少浪费钱,那么我们会有更大的胜算。明年的这个时候波斯就会来帮助我们。」

    说到弟弟菲勒罗斯,奥诺马库斯脸色不禁有些难看。将酒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舒了口气,「不需倚靠波斯,今年我们可以靠著自己的力量取得胜利。」

    「还有雅典。」

    奥诺马库斯兴致缺缺,「喔,还有雅典。」

    「……说起雅典,有个人你得见一面。」

    奥诺马库斯挑了挑自己浓密的眉毛,「谁?」

    「雅典的欧洛鲁斯。」

    「没听说过。」

    「没错,我一开始也没有听说。」摩洛克点头,「不过有趣的是你的佣兵大队长向我引荐了这位欧洛鲁斯,说他想跟你见个面。而更有趣的是,他是个私生子。」

    奥诺马库斯皱眉,「你让我会见一个身分不明的家伙?」

    「当然不是,他现在或许还是个私生子,往后就不同了。雅典那位『富可敌国』的卡瑞斯正是他的生父,而前阵子卡瑞斯的儿子战死,唯一的男性子嗣就剩这位欧洛鲁斯了。」

    奥诺马库斯有些犹豫。

    摩洛斯哪里看不出主人面上的情绪,「见个面算是给卡瑞斯个面子。」

    想了想,奥诺马库斯点头。

    而实际上欧洛鲁斯的行为举止比奥诺马库斯想像中的还要出格,甫一见面便对这位位高权重的福基斯统帅说道:「您真的认为您对上马其顿的腓力绝无失败的可能吗?我倒认为您会输。」

    摩洛斯站在一旁瞪大眼。

    这位言语猖狂的雅典人没等对方回应,继续说:「您想必知道我的身分也知道我的父亲是谁,而正是因为后者,您才肯纡尊降贵的与我见上一面,既然如此,何不再多听我几句?听完之后再断定我是胡说八道或者言必有据。」

    奥诺马库斯傲慢的、几不可见的一点头,「你说吧。」

    没错,要不是这小子是卡瑞斯的唯一的继承人,他一定会把对方轰出去。

    ※※※

    奥林匹娅丝回想一下自己三、四岁的时候都做了些甚么……呃,似乎甚么都没做。

    但亚历山大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皇家幼儿园,也开始照著几个老师安排的行程表进行摔角、马术、赛跑、斗剑……等训练,唯一的特点或许就是亚历山大迟到或者早退都没有人敢当面驳斥。

    既然不敢当面驳斥,那就是找孩子的家长了,孩子的爹人不在宫里、不好找,那么只能改找孩子的娘――在多数人看来,奥林匹娅丝可能因为怀孕的关系,这阵子性格变得和善不少,因此亚历山大的训练教官,往常躲她躲得凶的列奥尼达主动找上门了。

    列奥尼达。

    奥林匹娅丝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听过。

    后来桑德拉告诉她,列奥尼达是她娘家的亲戚,论辈分算得上是她的叔父。列奥尼达是在自家侄女嫁来马其顿之前投靠腓力的,原因似乎是因为惹上的阿利巴斯、阿利巴斯执政后混不下去。至于列奥尼达躲著侄女的原因,那就是因为这侄女实在太难缠太无理取闹了。

    这个与斯巴达那位带著三百名士兵死守在温泉关的著名国王有著一样名字的叔父,目前担任亚历山大和孩子们教官,行事作风颇有斯巴达人风采,认为饥饿可以砥砺孩子们的心智,因此不只禁止孩子们吃甜食,还只让他们吃了个半饱。此外,他说起话来惜字如今、每个字句都还带著命令的口吻。

    因此他几回来抱怨亚历山大的情况如下:

    「吃太多了!」

    奥林匹娅丝事后猜想,列奥尼达的意思是亚历山大甜食吃太多了;还有要她别再给亚历山大这么多甜食了。至于列奥尼达恐怕也对奥林匹娅丝的反应挺满意的――傻在原地思索许久而不是应是抓著他说好些话,对亚历山大的训练规划指手画脚,因此列奥尼达有了第二次与侄女接触的机会。

    「没有准时上下课。」

    这个倒是一听就懂,奥林匹娅丝也不是第一次从别人那儿听说亚历山大有迟到、早退的问题,她曾私下把亚历山大叫过去询问,得到的答案是:小伙伴们对这些课程也没有很认真,他如果太认真会显得很奇怪。而且他不只要表现得不太认真,还得表现得不认真却轻而易举,这样才能让小伙伴们信服。

    奥林匹娅丝知道亚历山大好胜心很强,这点可能同时遗传到了腓力和原版的奥林匹娅丝,不过上课不守规矩依然不是件好事,因此她好说歹说才劝得亚历山大点头达应。

    亚历山大似乎还有些不情愿,离开前,刻意问:「母亲是不是以前在上女红课时都会跷课?」

    不是会不会跷课,是根本没在上课好嘛!

    奥林匹娅丝未出嫁前吓跑了不少老师,最终溺爱女儿的涅俄普托勒摩斯在女儿的要求下不得不停止了这些课程。这些事不只桑德拉知道,马其顿人也知道,那么亚历山大自然不会不清楚――这小子竟然懂得吐槽自己母亲了。

    奥林匹娅丝干脆顺著亚历山大的话继续说:「对啊,我以前就是太不认真了,结果想帮你和克丽雅做个腰包都做不好,现在非常后悔。」亚历山大估计也是想到奥林匹娅丝送给他的、缝线歪七扭八的皮囊,小脸皱起来。奥林匹娅丝再接再厉,「所以亚历山大现在也要认真上课,这样以后就不会像妈妈一样了。」

    「我知道了。」亚历山大这一次话语真诚了不少。

    列奥尼达并不知道这对母子谈了甚么,但将亚历山大之后行举收敛的功劳算在奥林匹娅丝头上,因此又出现第三回。

    列奥尼达直接把一脸不情愿的克丽奥佩脱拉领到了奥林匹娅丝面前,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这一回奥林匹娅丝可算是直接了解了,在列奥尼达看来,不管是对克丽奥佩脱拉本身或者是亚历山大以及那群小伙伴们来说,克丽奥佩脱拉一直待在他们身边都不是好事,这一点列奥尼达恰好与奥林匹娅丝的想法不谋而合,反倒是克丽奥佩脱拉表现出抗拒。

    「为甚么不让我加入他们?我也想上课!」

    「克丽雅也有课要上,不过你的跟哥哥的不一样。」

    克丽奥佩脱拉回想了下,「是跟库娜涅的课一样吗?」

    奥林匹娅丝应是后,克丽奥佩脱拉的失落之情溢于言表,「我不想要,我不想要绣花也不想要编织,我为甚么不能骑马?列昂纳托说好了要教我玩陀螺的……」

    奥林匹娅丝叹气,她忽然为自己的想法与决定感到一丝丝愧疚,但这也仅仅是一瞬间,如果她放任克丽奥佩脱拉,那么克丽奥佩脱拉的未来将会遭遇更大的困难。奥林匹娅丝的例子已经应证著女人不可能一辈子横著走,有奥林匹娅丝一个惨案就够了,没必要再赔上一个克丽奥佩脱拉。

    克丽奥佩脱拉揉了揉眼眶,似乎也意识到她的坚决了,「……可是我还没跟他们道别。」

    她不禁有些心软,「好吧,我们等哥哥他们休息时去找他们。」

    奥林匹娅丝一手牵著克丽奥佩脱拉,还让侍女们提了好几篮面包去拜访休息中的孩子,他们三五成群的坐在草地上聊天,亚历山大身边围著最多人,也有几个还倒在树荫下小憩,列奥尼达则像个镇守自己领域的狮子,不远不近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屁股只占了椅面不到三分之一的空间,让人怀疑这坐法恐怕比站著还辛苦。

    「克丽雅!」小美人列昂纳托眼睛一亮,从亚历山大的小团体中脱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这一对活像是几年没见面的窝在一起低声细语。在列昂纳托之后还有几个平日比较照顾克丽奥佩脱拉的男孩也跑到克丽奥佩脱拉身边加入话题。

    至于奥林匹娅丝则是被列奥尼达拦住。

    「不行。」

    奥林匹娅丝观察了一下,列奥尼达视线落在梅拉手中提著的篮子上,看来是禁止她带食物给孩子。

    奥林匹娅丝拒绝,「我只是带了几块面包,不是甜食,总不能让孩子一直饿著。」

    列奥尼达不说话奥林匹娅丝第一时间也只能当对方同意了,不过当孩子们兴奋的分享著食物时,列奥尼达严肃的面孔难得多了一点情绪:不悦。

    男孩们之后还有活动,奥林匹娅丝也不好待太久,当她半强迫著克丽奥佩脱拉离开时,克丽奥佩脱拉还红了眼眶、撒了几颗金豆,弄得她有些尴尬。而当天夜里,她就命人把两兄妹卧房的东西分出来,亚历山大的留在原位,克丽奥佩脱拉的则搬进了距离她更近的新卧室。

    克丽奥佩脱拉望著自己的新卧室沉默不语。

    「今天晚上妈妈陪你,好吗?」

    克丽奥佩脱拉摇摇头,这让奥林匹娅丝不免有些担心,多叮嘱了照顾克丽奥佩脱拉的侍女几句才离开。

    奥林匹娅丝原先还以为自己会花点时间哄著被迫与友人离别的女孩,结果克丽奥佩脱拉经历过了独自一人睡一间房的第一个夜晚,第二日就收拾好心态开始加入了库娜涅、莱妮丝的团体,好在年纪小还不需要与纺线与勾针奋斗,不过这些天不曾向她吵著要去找亚历山大或者列昂纳托,令她欣慰又心疼――这个时代的孩子都很早熟,克丽奥佩脱拉小小年纪的却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为一个马其顿公主应肩负的责任了。

    克丽奥佩脱拉作为一个公主,新生活与新行程都牵动著宫内上下许多人,事情自然也流到腓力耳中,由腓力接下来的举动可以看出腓力对于这个女儿的宠爱――虽然腓力根本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

    就腓力的想法,为了不让女儿孤单,但也不能完全顺著女儿的意、让女儿继续生活在男孩堆中,这放久了肯定会出事的,因此他同理照办,虽然规模小了不少,但依然为克丽奥佩脱拉找了几个年龄、身分相近的女孩作为玩伴,让这些女孩们住进宫中――而阿塔鲁斯的侄女克丽奥佩脱拉赫然在列。

    「为甚么会有她?」

    奥林匹娅丝思考了一阵子,想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答案:这个年代的男人就算是萝莉控,奥林匹娅丝也有十足把握腓力不会对一个五岁女孩下手。如此一来,自己之前称赞阿塔鲁斯侄女的事情恐怕背包括腓力在内的所有人认作是她对这个女孩的偏爱,毕竟当时所有进宫拜访的姑娘中,她独独称赞这一位。

    「你不喜欢她吗?」桑德拉听见了她的低语,视线不著痕迹地往阿塔鲁斯的侄女身上一掠而过,问。

    「阿塔鲁斯有几个侄女叫作克丽奥佩脱拉?」

    桑德拉皱眉,对她的问话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不知道,没去注意这件事,应该就这一个吧。」

    如果阿塔鲁斯就一个侄女叫作克丽奥佩脱拉,那么这个女孩以后就会是腓力最宠爱的妻子了――奥林匹娅丝原先想这么告诉桑德拉,但忽然没了什么兴致,摆摆头不说话。

    结果腓力似乎嫌宫里还不够热闹,他整日待在军营中不见人影却也还有余力持续往宫里塞人,在塞给女儿玩伴之后又给奥林匹娅丝找了一个女伴――好吧,虽然奥林匹娅丝的理智上知道腓力这么做是出于善意,妮刻希波利斯去世后,奥林匹娅丝身边确实少了个可以聊天、身分相近的女伴,不过腓力人在宫外,与她缺乏沟通,因此善意反而再次成为了恶意:腓力为她找的女伴正是阿塔鲁斯的妹妹,也就是那一位克丽奥佩脱拉的母亲劳狄丝。

    奥林匹娅丝相当怀疑自己跟劳狄丝能够有甚么话题――或许聊聊各自的孩子?首饰与衣服?这几个都是安全又常见的婆婆妈妈八卦话题。奥林匹娅丝心中这么认定,开始几天也确实如此,在彼此一搭一唱得试探性互动下处得还算不错。结果一个宴会上、藉著喧闹声作掩护,劳狄丝向她说:「阿尔希诺伊要我告诉您,皮拉夫人还在培拉城。您要小心一点。」这一句才正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真不知是阿尔希诺伊有这个能耐还是腓力刻意为之,想不到腓力派了个人进宫陪她竟然也是阿尔希诺伊的耳目。

    不过皮拉的言行实际上是安提帕特授意为之,因此只要不正面接触,应该没什么问题,「我知道了。」她点点头,避开了稍后走过来的桑德拉询问的目光。

    在宴会稍晚,安提帕特的妻子阿狄亚在众人面前闹了场笑话,喝醉了酒、跌倒并让食物淋了个满身,没有喝醉的阿狄亚就对奥林匹娅丝有著相当的敌意更何况是喝醉了的?因此阿狄亚一身狼狈、在众人隐隐嘲讽的目光注视下走到奥林匹娅丝身边指著奥林匹娅丝胡乱大叫。

    劳狄丝见状赶紧指挥距离最近的侍女,也就是桑德拉,「阿狄亚喝醉了,带她去休息一下、换件衣服。」

    奥林匹娅丝也没多想,就让桑德拉与几个侍女半拖半拉的带著阿狄亚走,更没注意到一直到宴会尾声酒醒了一半的阿狄亚才领著桑德拉回到宴会场上。

    ……

    这里的夏季总是伴随著各式各样的宴会与宗教祭典,当中包括奥林匹娅丝最避之不及的酒神赛会,有人提出邀约她一概拒绝。原先那一位活跃在这一个庆祝盛典中,这是一个相对隐密却又名声不佳的活动,她没有参加过,但也总是听人说有酒醉、杂.交一類的糟糕事發生在慶典上。

    至于其他活动只要活动内容还算正常,作为一个王后,奥林匹娅丝怀著孕却也会尽量参与。而各类祭典上有时会出现女祭司皮拉的身影,奥林匹娅丝头几回还有些紧张,但皮拉将她是若如赌的反应不只证实了她的猜想也让她松了口气。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间,马其顿军队早已整装待发,腓力临行前夕还到了卧室陪著她睡了一晚,睡前不忘叮嘱一番。

    「我让保萨尼亚斯留下来,平时别让他和劳狄丝离你太远。」似乎是上一次出征时的事造成了腓力的阴影,也因著这句话,奥林匹娅丝总算知道腓力为甚么只顾著往宫里塞人了。

    奥林匹娅丝这阵子被人数急速飙升而变的乌烟瘴气的王宫扰得烦不胜烦,但因著腓力这句话而怒火减轻不少。

    她点点头,发现腓力还睁大著眼盯著她,等待她给点回馈。

    奥林匹娅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和孩子都等著你,你要快点回来。」她总觉得这话怎么说怎么别扭,但腓力显然很受用,听完总算肯闭上眼好好休息。

    ……

    就在军队离开的第五日晚间,奥林匹娅丝正躺在床上准备要睡下,忽然感到一阵阵强烈的胎动、随即是腹部一下轻一下重的阵痛――

    她绞紧了被铺,心跳因紧张不安与期盼已久的兴奋而加快,脑中随即意识到一件事:自己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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