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历了几个月的颠沛流离、风餐露宿,随时要防备追兵与猛兽,警惕性被锻炼的前所未有的高。

    若是以前,我完全可以把石头一扒拉继续睡,而现在,我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下意识就要祭出我袖间的薄刃。

    没想到一抬头,只看到窗外的树上,蹲着一只小包子……

    我一脸黑线,他们都是猴子吗……好好的楼梯不走,偏要爬树。

    白章小包子嘟着嘴,一脸不情愿,不过据我估计,他没想到我会醒的那么快,因为手里的第二颗石子竟然已经扔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闪身……没躲过。

    ……场面已经很尴尬了。

    一早被人砸起来,我脾气分外不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掀被子“腾腾腾”几步跑到窗前,叉着腰,叉着腰朝树上的小包子怒吼:“你干什么你个小包子!”

    小包子脸上的褶儿肉眼可见的更多了一点,哼了一声:“我叫白章,不叫小包子!”

    ……这孩子小学语文绝对不及格。

    我皱着眉看他:“小包……哦不小白章,你不知道扰人清梦要被驴踢吗?”

    小包子一脸傲娇:“驴踢不到我。”

    我:“……”

    确定这孩子的思维不正常,我已经懒的跟他绕弯子了,挥挥手打了个哈欠:“去去去,你南歌姐姐我还要睡觉,你自己一边儿玩去……”

    我说着就要往回走,却不想只听到身后一声轻微的声响,是树叶轻晃之声,下一秒,三尺青锋贴着我的颈侧直刺了过来——这还是我预感到不对劲儿躲的及时,不然,我那形状优美的脖子恐怕要被刺个对穿。

    我一激灵,这下是真的怒了,疾驰几步回头怒道:“你干什么!”

    白章被我吼了,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那包子一样的小脸上甚至透露出一种不屑的神情:“师父说,你武功退步太多,让我每天盯着你练功。”

    我两眼一黑。

    景如斯啊景如斯,你不是个医生吗,你改行当警察了还是怎么滴?管这么多!!

    我撇着嘴,用眼角看人,一副“天下我最叼”的死样子:“我要是不练呢?”

    白章小包子举剑对我,生气地撅了撅嘴:“师父说,你要是不听话,就让我去告诉遥先生,让他打你。”

    我怔了一怔,才恍然大悟他说的“遥先生”,恐怕是我师父。

    我还记得昨天景如斯来接引我们时,管师父叫“阿遥”。

    话说回来,我本来以为离境谷一个江湖门派,肯定不如京城皇家那般那么有排场,没想到,如今一看,也是家大业大。

    有个词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这个词以前常常被我爸用来嘲讽我的体重,而如今用在离境谷上,倒也贴切。

    我昨天还以为景如斯亲自来接我是因为离境谷中没有别人了,可是如今一看,连师父一个客人都有专门的人来伺候,景如斯这货的生活基本已经是个占谷为王的土皇帝套路,能劳动他亲自来接的人,身份想必挺特殊。

    虽然,看之前的情形,身份真正特殊的恐怕是骗子,我只是那个捎带脚的。

    我的思维一向比较发散,不知道根据哪一句话就想到了别的,一般想的还特别入神。

    我自己不觉得,小包子自然不乐意。

    小包子站在原地跺跺脚,生气地喊我:“喂,你听到没有!”

    ……真是没有礼貌的死小孩。

    我最讨厌小孩了,但是我最喜欢欺负小孩儿,即使这小孩是个暴力分子,但是我就是想踩踩这小野兽的尾巴。

    我挑挑眉:“要是我师父不管我呢?”

    小包子嘟着嘴:“遥先生不会的。”

    我笑笑,眯起眼睛继续逗他:“你怎么确定我师父会打我呢?你看,你师父那么疼你,我师父也是师父,他也会一样这么疼我;你师父会帮着别人欺负你吗?不会吧。我师父也一样不会帮着别人欺负我。”

    小包子果然被我说的有几分动摇,却依然死鸭子嘴硬:“师父说,遥先生不会不管你的。”

    这话说的,我当然知道我师父不会不管我,我们之间相爱相杀,那师徒情谊绝壁叫一个深厚。

    我为了搓搓这小包子的锐气,依然朝天翻一个白眼:“你师父说的话是圣旨吗?金口玉言比皇帝的话还管用那种?你师父就不会是哄你的吗?”

    小包子倒是异常激动:“师父不会骗我!”

    我不屑地撇嘴,景如斯哄孩子倒是真有一套,也不知道怎么哄的这小包子一遇到他的事情就这么认死理。

    我朝着死小孩做鬼脸:“你师父看起来就是个滑头,我估计吧,就算你师父骗你,以你的小脑袋瓜也猜不出来。”

    没想到这句话彻底踩了小包子的底线,两道浓黑的眉毛顿时凝成了一个疙瘩,提剑就要跟我拼命。

    这次我躲开了。

    白章这熊孩子到底是小鬼,跟我耍嘴皮子还嫩着呢,说不过我,肯定要开始付诸暴力。

    我防的就是他这一手。

    我利落一闪,抽身就往楼梯处跑,白章哪里肯放过我,紧追不舍,反身就跟了出来。

    我早就等在那里了,见他出来,脚尖轻点,灵巧地双手攀着楼梯栅栏全身绕了一个回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在眨眼间已经绕到他的身后,瞄准他的后背就是一脚,准确地把他踹得顺着楼梯翻了下去……

    说实话,我这一脚已经留情了,以小包子的身手,反应快一点最多往下跌两梯,反应慢一点,跌到半个楼梯的高度也该稳住身形了。

    我不想跟小包子计较,可是,我依然记得景如斯说要戳死我的仇。

    我是一个死过的人,他想让我死,这让我很不舒服。

    寄人篱下,喊打喊杀的话估计不合适,我怂我知道,所以我只能搞搞小动作。

    小包子他分明不懂看人脸色,也分明想借着身手优势给我个下马威。

    这时候来撩我,活该他撞枪口。

    其他人年纪比我大也就算了,武林之中最讲年龄资历,我情愿不情愿都要称他们一声前辈,可若是连一个小孩儿都要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我的脸往哪搁?

    此时又与在京城的时候不一样,权贵遍地我不能轻举妄动,即使我小心再小心,认怂再认怂,最终还是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离境谷是地地道道、彻彻底底的江湖,谁武功高拳头硬,谁就是真理,你保存实力不敢擅动,就是软弱可欺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黑社会的人物比善良?

    小包子年纪尚轻,不懂这些,可是他身后站的是景如斯,不折一折景如斯的锐气,真当我怕了他。

    以上那些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就已经过去了。

    我蹲在楼梯的栅栏上,幸灾乐祸地准备看包子滚楼梯的戏码。

    却没看成……

    楼下一人,身姿快如惊鸿一般掠过,快的我都看不清动作,伸手就将小包子牢牢抓在了手里,随即一个转身,就把小包子本来俯冲而下的姿态变回了原地站立。

    来人一袭白衣,面容冷峻,拽着小包子的手一松,冷冷地看了过来。

    除了我师父还能有谁?

    我被他看的心虚,缩了缩脖子,磨磨蹭蹭地从楼梯的栅栏上下来,声音细如蚊虫:“……师父。”

    我师父见小包子站定,皱眉对我一甩衣袖。

    “胡闹!”

    我犹自低头委屈:“……师父,明明是他先动手的……他还用石头砸我。”

    经过方才那一下,小包子惊魂未定,比我激动了不是一点:“是你先说我师父的坏话!”

    我瞪他:“那你上来就打人?你师父没教过你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小包子气哼哼:“你说的,武学见高低!”

    我继续瞪他:“小人才偷袭!”

    “够了!”我师父清冷如冰的声音骤然响起。

    我扁扁嘴,立刻老实了。

    白章撇撇嘴,即使不服气,也不敢说出来。

    师父的语气冷冰冰:“让你们一起去练武,你们就是这么练的?”

    白章的包子脸上全是委屈。

    我呆愣:“啊?师父您没跟我说……”

    师父撇我一眼:“不然呢?为师让你来睡觉的吗?”

    我郁闷道:“师父,我连续赶了几个月的路……”

    师父冷冷地看我:“我还以为你长了教训。”

    我一怔。

    师父的眼神如万丈寒冰:“因为无知而受制于人,因为无能而被迫流离。谢南歌,你难道以为,你是因为命好,才能活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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