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烟花做的真好,到底是我国四大发明之一的艺术衍生品,在未工业化的社会都有这样超然的水平。

    金黄的光点扶摇直上,在漆黑的夜色中,顷刻间爆成了万里无遮姹紫嫣红的璀璨星点。

    这要是放在现代就是雾霾的污染源,不是污染源环保局也得告诉你那是污染源,反正重生以前,我很多年没有观看过大型烟火了。

    只可惜,现如今漫天艳丽的火光,我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只能张着嘴,瞪着被闪瞎了的狗眼,发愣。

    不都说,打不过就跑么,贼兄你为毛不按套路来?

    我的心有点儿塞。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这等低微的武学造诣,偶然超常发挥一次,硬磕了持刀贼,居然要换来这样的下场么?

    这种心情,类似于学渣偶然考试逆袭得第一,却被丧心病狂的嫉妒者们诬陷是作弊。

    百口莫辩,无能为力。

    如今,我与贼的较量就是如此。

    说好的一对一,突然就要变群殴,而且估计是实力碾压的群殴,贼你何等的不讲究。

    宝宝委屈,但是宝宝不说……

    丑贼的身影已经从对面消失了,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我把窗户严丝合缝地关上,终于想起来要把门也锁死,一边儿收拾包裹,一边儿开始思考对策。

    烟火爆裂的范围极大,贼兄的同伙估计距离不算近,不然他不会用如此高规格的报信用品,我现在跑路应该还来得及。

    真讨厌,客栈的钱我付了整晚的呢,早知道就该开钟点儿房……就是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

    我火速收拾好了行囊,重新把自己收拾的扔到人群里都认不出来,非常憋闷的坐在床上研究去处。

    沮丧地眯着眼睛看窗口出神,这一看,却看出了不对劲儿。

    月静风疏,轩窗外映着树枝的剪影,小客栈很有年头的案牍之上的尘土,竟然在透进来的月光清影之中微扬。

    我一惊。

    这间角落里的客房在一楼。

    我一个迅速的翻身从床上下来,片刻都不迟疑地趴在地上,耳廓贴地,果然听到了整齐划一的、沉闷的声响——那是行军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

    此时夜班,刚过三更,谁会在这种时候调动城内驻军?

    地上凉,我趴地的姿势应该非常地行为艺术,活像某种动物进行不卫生行为的演示。

    然而那时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注意形象,听着越来越近的兵勇奔袭与马蹄哒哒之声,我只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大师级艺术殿堂一样的烟花,招来的不只是贼兄的同伙,还有京城之内的军队!

    不知道我为何突然想起了贼兄莫名其妙的话,想起了倒霉鬼看见我掉的腰坠时那锅底儿一样的脸,以及肾虚男神说的什么信物……

    虽然仍抱着“我算哪棵葱,禁军不会来找我”的侥幸心理,但是我心里莫名的不安……

    又过了一会儿,那行军的声音变的音量稳定,客栈外的长街上,火把的亮光足以照亮一方天地。

    我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把紧闭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挑了个非常刁钻的角度斜觑着向外看去……

    楼下,为首的督军长得很抽象,膀大腰圆一身凶悍,去应门的客栈小二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被早就埋伏好的两个小兵合力一把钳住,两个硕大的巴掌更是争先恐后地去糊他的嘴……

    我心里默默为客栈小二点了蜡,这两巴掌挨实了,他的脸能从孙大圣直接变成二师兄……唔,不知道他牙口长得结实不,这里应该没有精湛的镶牙技术。

    店小二一脸惊恐,督军一脸蛮横,操着他那明显压低过的大嗓门低吼:“奉庆国公之命,搜查可疑人等!”

    说完也不等小二同意,一挥手,士兵呼啦啦地全部冲了进来。

    大嗓门的声音转眼进了院儿里,架势神还原了各类古装剧:“挨个搜!对方是个小丫头!……”

    ……!!!!!???

    喵的!

    我一惊,脑子一抽,夺门而出……

    这不能怪我,我上辈子是个好公民,这辈子是个小村姑,干的最溜儿的违法之事是行贿,因为穷,贿金总被对方嫌弃少,经常不能成功……

    我遵纪守法惯了,还不适应做武林大侠或者梁上君子。

    因此我非常悲壮的没等被搜出来,就和禁军队走了个对脸儿……

    尴尬症都要犯了。

    兵勇们气势汹汹正准备挨个踹门,脚刚抬起来,还没踢下去,猛然见我出现在走廊上,一个个儿都有点儿蒙,腿上用力过猛,似乎还有点儿抽筋的趋势。

    我与他们对视了一秒,居然还挤出了一个笑,挥挥手:“嗨……”

    膀大腰圆的统领到底是领导,飞快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就是她!给我抓住她!”

    兵勇如梦初醒,喊打喊杀的声音骤然响起。

    我没了命一样的窜回了屋里,从窗户一跃而出,被狗追着啃屁股一样迅猛的翻过墙根飞檐走壁,一路疾驰狂奔,形象犹如奔跑的黄渤。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别说依了,我连可以绕的树都没有。

    虎落平阳被犬欺,现代的单身狗不如古代的鸡。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钻了狗洞,捅了鸡窝,穿了马厩,爬了土坡,用成精的黄鼠狼一样的矫健身姿,终于躲开了追捕。

    这在现代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因为,建/国后,我们那的一切东西都不允许成精……

    我随便找了个墙根乞丐一样灰头土脸地蹲在角落里,自从进了京城,钱财见少,信物丢失,智商见低,武功废柴,只有麻烦越来越多……

    京城绝对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家乡,这地方显而易见地跟我犯冲。

    从白天到现在,成果是吃了一顿饱饭,睡了两次短觉,丢了看起来最值钱的腰坠,惹了一个只知姓不知名的男神,一个不知姓不知名的小倒霉鬼,一个脸都没见着的贼,以及看起来就惹不起的当权派正规军……

    照这样发展下去,京城每处墙根下都将会有我逃跑跑累了思考人生的活跃身影。

    我支着胳膊,托着腮帮子,另一只手脱鞋抠脚倒土渣,屌丝糙汉的一些列动作做得一气呵成。

    优雅到老是个美好的理想,然而现实是我鞋里的沙子粒硌得我脚疼……

    我叹了口气,伸手把脑袋上捅鸡窝时挂上的毛摘下来,又抬手抹了一把爬土坡时被糊了一脸一嘴的泥……

    抠过脚的手都比我脸干净。

    收拾完这一套我更郁闷了,果然不该乱跑,师父没找着不说,处处倒霉透顶。

    我开始盘算天一亮就赶紧出城,面朝山顶,花儿开不开都无所谓,回我山上的小院儿继续做我的宅女,天天吃鱼总没有天天吃土恶心……

    人生总要有理想,这么一盘算,我终于勉强有了点儿斗志。

    看看天儿,不知道几更天了,东方既白,今天看来是睡不成了。

    春寒料峭,春天日出前的寒露之气冻得我直打哆嗦,我站起来,小范围地活动筋骨,百无聊赖地往前走了两步,用脚划拉地上刚被我摘下去的鸡毛,开始胡言乱语。

    “啊,鸡毛。”我说,“保佑我找到师父。”

    鸡毛没反应。

    “……保佑我顺利出城也行。”

    鸡毛没反应。

    “……那天亮的时候有口吃的也凑合。”

    鸡毛还是没反应。

    我泄了气,蹲下来双手托着脸。

    少女娇嫩的脸整个被我自己揉走了形,我自己都知道肯定奇丑无比,沮丧道:“唉,我是不是该树立远大一点儿的理想,比如重生开挂,天生丽质万人迷,锦衣玉食穿金戴银把天下男神尽收裙底然后金手指一开诗词歌赋张口来,改变历史一朝登基做个女皇帝,养一窝小鲜肉一样的面首,天天跟他们玩追上你就嘿嘿嘿的美好游戏……”

    不知道哪来了一阵风,鸡毛迎风而起,糊了我一脸沙子……

    ……

    不答应就不答应,拒绝的这么嘲讽是怎么回事。

    许愿这事儿还是庙里的观音菩萨最实在,甭管谁去求什么,答应不答应,一仰头准能看她老人家一手托净瓶,一手比“ok”,看着就喜庆……

    我叹了口气,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拍拍身上拍拍衣袖。

    一转身,发现我刚才蹲的那个墙角处,竟然无声无息地站了个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吓得瞪圆了眼睛内心狂吼,手却比脑子快一步自动捂住了嘴。

    血液逆流,汗毛倒竖。

    这大概是我重生以后这辈子受过最大的一次惊吓,其糟糕程度已经超越了之前几次的总和,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

    拜托,我明明已经承受了辣么多,能不能别每次都可着我一个人倒霉……

    那人倚在墙角,锦衣如墨,长发如缎,抱臂而立。

    见我转身,嚣张地笑着扬起他那张神采飞扬的面容。

    那张脸让我彻彻底底地一愣。

    说实话,这人足够被称作这个朝代的颜值担当,我两世为人,大概也没有见过比这个青年更倾城倾国的姿容。

    “吾名殷九九。”他的笑容里仿佛自带圣光。

    他说:“我来救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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