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留的信很简单。

    师父说:明年今日,故地汇合,各自珍重,勿泄身份。

    字体飘逸,文采斐然。

    师父不仅是个帅哥,还是个写字好看的帅哥。

    不仅有脸,还有内涵。

    然而那时的我根本没时间思考其他。

    我捏着薄薄一张宣纸发呆,一脸蒙/逼。

    请给我时间,只问三个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我从哪来?

    看师父又郑重又小心的语气,生怕我泄露秘密的样子,我觉得他实在是想多了。

    首先,我根本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天。

    其次,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故地”又是哪里。

    最后,我肯定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装那啥装多了就是这点不好,别人都以为你很高深,实际上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这种复杂的心情类似于重回学生时代,考前有一道不会的题,因为觉得麻烦加上一点鸵鸟心态,本来想着等到考试过后再问老师,结果那道题就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了考试试卷上……

    怕什么来什么的心情……怎一个卧槽了得。

    何止卧槽,简直卧槽。

    作为一个曾经的宅女,有着一身做饭的好厨艺,我本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想赖在山上权当隐居了。

    这是古代,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苦守寒窑十八年,那也是不离不弃的坚守。

    我琢磨着,师父在他那所谓的故地等不到我,总有一天还会上山来看看,那时候他就会发现,他亲爱的小徒弟原来还是在这里。

    多么唯美的剧情,我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然而不出三天,我就被现实打击了。

    厨房粒米不剩、菜园寸草不生,我这脆弱的小身板儿百分百正面刚不过山里的野兽,只能天天下河摸鱼。

    我本来就不怎么爱吃鱼,如今不仅连吃了三天,也许以后还要这么吃下去,我觉得有点恶心。

    反复思索了一整个夜晚,我决定还是得下山。

    临走之前,我把山上小院儿里的东西洗劫一空,虽然没有彻底堪破师父的各种隐私,但是行为上差不多……

    我在师父的库房里挑挑拣拣,东西有限,我只挑着看起来值钱轻便的,绑成一个大小合适的包裹,掂了掂重量,便开始思索去处。

    于是想起,这两年间,师父提起过最多的地方,是京城。

    反正也没别的选择,不如去京城碰碰运气,找不到师父,就权当旅游,不知道这个朝代的京都还是不是我那时的庞大城市。

    重生之前我就是那里人,重生之后,我也依然想念那里。

    我想家了,然而回不去。

    就去看看京城,万一能听到乡音也是好事。

    我不过十三岁的年纪,放在现代还是个背书包上学的毛孩子,不过古代人早熟,十三岁的年纪在乡下已经可以许人家。

    我拎着包裹下山去,恰好还赶上了热热闹闹的集市,东拼西凑买够了干粮和必需品,从钱袋里捻出一个铜板儿在路边的茶摊上要了杯茶水,坐下来静静地听周围人的动静。

    我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村姑,看上去不够漂亮,却够精明。

    没办法,我一个小丫头孤身出门,不能露富,也不能露怯——露富被贼盯,露怯被人欺,这是我在现代社会就学会的道理。

    两世为人,我现在不仅学聪明了些,更有武艺。

    从前武学不精还则罢了,现在虽然还是不精,但也强过普通人,没有两把刷子,哪就这么大胆子走江湖了。

    歇够了脚,听够了八卦,找那被我观察了半天排除是人贩子可能的茶摊大嫂问清楚了想问的事,我决定上路了。

    我跟着一个同去京城的队伍凑了同一辆车。

    人不少,钱不多,同行的还有各等男男女女。

    车靠驴拉,晃的厉害,慢的离谱,气味也不怎么清新。

    我坐在车板的角上,抱着包裹,缩着腿,以防掉下去或者被挤下去,无事可做,只能看蓝天白云。

    实话实说,隐居的这座山里风景还是好的,没有污染,空气清新,尘世间的喧嚣扰攘都还不曾开始。

    有集市的地方叫做再来镇。

    镇外的土道上,有个亭子叫做君莫亭。

    走的时候,我只叹这名字起的大俗大雅。

    很多年后,我才读懂这两个名字。

    此路何处,来路归途。

    只可惜,那时经历太多的我早已再不是现在的心情。

    人生得意须尽欢这话说的实在太对,生活是一盆狗血,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人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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