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佐佐木异三郎口中得知,表面上看一桥派运作如常,但一桥喜喜确实很久没现身了。至于德川茂茂哪来的情报知道喜喜一场病病到如今,佐佐木也不知情。

    而根据忍者们的情报,这几日有一群疑似鬼兵队的人突然从吉原撤出。虽然没有夜王,但吉原其实一直在天导众和春雨的视线内,因此虽然知道吉原藏着很多反对茂茂派的势力,但片栗虎一直难以出手——眼下,鬼兵队却自己撤出这个天然的避风港?

    那夜猿飞假扮佐佐木之事,至今仅有松平片栗虎、近藤勋和土方十四郎等少数心腹知道。更因为要让坂田银时与高杉谈话,猿飞菖蒲更是希望知情者越少越好。因此,虽说身体没好,她还是揽下了假扮一桥喜喜的任务。

    几日后,江户城北部,一座临江之城的小天守阁之上。

    “一桥喜喜”站在窗边遥遥看着江户城正中的将军府,眉眼间满是忧色。

    “脸色好差呢,喜喜大人。”身旁是个一脸懒散的护卫,“你这愁苦的表情和名字凑一起好有违和感,想什么呢?”

    ——正是扮作喜喜和护卫的猿飞菖蒲和银时。

    猿飞知道这是白卷毛在给她打气,勉强扯开一个笑脸:“我总有点不好的预感……”

    “唉,我也觉得。”护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幕府,一脸黑线地抓抓头发:“我家女儿今晚带着宠物去找公主玩,她俩要惹出事喜喜大人要帮忙啊!!”

    猿飞扑哧一声笑出来,“银桑求我了耶~”她换成喜喜的口气:“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只是事成之后,银桑便与我【哔】【哔】如何?”

    “谁求你了!谁要和你做哔哔的事!”路人脸的护卫暴躁地想抓脸,想了想套着面具怕弄坏又怒气冲冲地松开手——猿飞菖蒲看着他抓狂的模样,笑着伸出手,熟练地捏住他下颚头套的边缘,轻轻一扯便将银时那张假脸扯下来。

    坂田银时瞬间觉得舒畅许多,然而下一秒反应过来:“咦你干嘛?之前那么辛苦戴上去的,不是说要伪装吗?”

    猿飞菖蒲摇摇头:“其实,若是佐佐木都知道喜喜久不现身,那高杉不会不知道。他却还在这个时候特意让佐佐木安排这次会面……或许他早有考虑。我这次本就打算与他摊牌的——你的面具不是为了高杉,我只是不想你引其他幕府的人注意,免得带给你麻烦啦……眼下其他人都被我支开在城下护卫,你也不必这么辛苦戴着它啦。”

    “你给我乔装竟是这个用意……”坂田银时为她的体贴有一瞬的惊讶,旋即轻松起来:“队友靠得住还真是不错。”

    听到‘队友’这个词,猿飞菖蒲心里升起难言的滋味,也笑着回望他。

    今井信女此时从门后走来,打断道:“他们入城了。”

    猿飞调整了姿势,模仿着喜喜的样子一身傲气地背对正门。

    信女看着猿飞的动作,忽然开口道:“模仿得挺像。你们监视过一桥喜喜?”

    猿飞菖蒲避重就轻:“要假扮一个人,自然不能仅仅是长得像。”

    “哦,所以,你们也监视过异三郎?”信女的声音没有情绪。

    猿飞菖蒲侧头看着信女的红瞳,浅笑道:“见回组组长抛头露面的机会可多了,我光明正大地看,哪里需要暗中调查呢?”

    看着两人氛围有些诡异,一旁的死鱼眼忽然低声道:“我说,今晚若能劝下高杉那家伙放弃跟‘将军’作对,我便是大功一件吧?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啊。”

    “哎?答应你的事?”猿飞菖蒲还想再问,死鱼眼护卫已经迅速退回阳台外站好,三人同时感应到门外靠近的脚步声。

    信女扫了眼阳台外站在阴影下的白卷毛,也默默退回门边。

    个橘红头发的少年也爽爽利利地跟着走进房间,对着“猿飞喜喜”举起一只手打招呼,笑眯眯地问——“哟!你就是统领武士之国的人么?”

    神威啊啊!!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猿飞菖蒲还是一看到这只兔子就头疼——每一次见到他都有“意外”。

    “无礼之人,”她摆出一桥喜喜的架子,微抬下巴站在原地:“见到我还不行礼?”

    “啊咧?”神威像是忽然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睁开大大的蓝眼睛疑惑地打量她。

    看到他明亮透彻的眼神,猿飞菖蒲心叫不妙。

    看着神威一脸无公害的样子靠近自己,猿飞心里一边奇怪一边警觉起来,果然——下一秒,一个拳头就朝自己打过来。

    “!”

    身体本能地侧开,地上却“轰”地被那拳炸出个大洞。才勉强闪开,神威的左手又带着犀利的掌风劈下来——余光瞥到两个人影,猿飞心里一松,就这么站定抬起头来直视着橘发少年。

    捕捉到她的目光,神威“咦”了一声,手刀落在“一桥喜喜”脸上半寸的地方停下来。

    ——身着见回组白色制服的少女和白卷毛已经握着刀一左一右封住了他的动作。

    “嗯~还是活蹦乱跳的嘛。”看着怒目而视的喜喜,神威双手举起,笑眯眯地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能躲却不躲,可不要变得太依赖人啊。”

    “算了。”“一桥喜喜”对挥挥手示意两人收起刀。

    猿飞与神威对视着,他的笑容和漂亮的大眼睛把所有的情绪藏得很好。

    虽然心有余悸,但她知道刚才的神威并没有杀气,而她最后不闪躲的时候,他似乎还有了片刻的迟疑——这小子不是真的想打人么?——但那一击都能把地板打穿是什么力道啊!不想打人都能有这种破坏力么!

    猿飞菖蒲皱着眉头看着神威澄澈的眼睛,忽然门后又一个声音响起。

    “我们是来谈话的,你别把这儿拆了。”高杉晋助握着根烟管悠悠转进来,一一扫过面前三人,最后视线停留在坂田银时身上,目光闪过一丝讶异:“……将军派为了我还真是费了番心思。这样开门见山,很好。”

    猿飞菖蒲暗自叹了口气,在主位上坐下来,看着高杉:“坐吧。”

    高杉把目光从银时身上移开,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一桥喜喜”,随意地掀起和服的衣角坐在猿飞面前:“水户藩主支持一桥派多年,这座城原本是他的地盘,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愿相信竟然现在被将军派控制着。听说会面地点在这里时,我还差一点相信了你是真的。”

    “本就没指望‘这次’能骗过你。若不在此处,你就不一定来了。”猿飞菖蒲面色不动。

    “……果然是你。”提起上次在画船的事,勾脚坐在一旁的神威轻轻一笑,而高杉晋助眼中的则闪过一丝阴冷。他转向一旁的今井信女:“损失了见回组,真是痛啊。——信女小姐,佐佐木现在还好么?”

    今井信女不客气地回:“异三郎没有跟着你去地狱,自然是好好的。”

    高杉晋助并不生气,看着靠在门外的白卷毛轻笑一声:“这人间,何处不是地狱?”

    银时避开他的目光,沉默不语。

    “心怀悲愤,目之所及自然都是苦。”

    两人的互动被猿飞菖蒲收在眼底,她明白高杉的执念从何而来,却蓦地想起一个人。

    那个人跟高杉一样,也悲天地无情,也怒人间不堪,但他目之所及,却是满目的天下苦,百姓苦。所以他也要改变这世界,兜兜转转一圈,却选了条最迂回的路——以一种尽量减少百姓苦难的方式去推翻旧世。

    仿佛看到那个人眉眼间散不去的悲凉,她心里有些酸涩的柔软:“人间不是净土,也绝非地狱。人间只是人间,喜怒哀乐的百姓人间。高杉,你有自己的道,但以你的力量,一举一动都仍牵系千百人的性命,凡事不要做得太绝。”

    房间里忽然一片寂静。

    信女微微侧目;银时则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微光闪烁。

    只有神威依旧轻松地斜靠在一旁,笑盈盈地观察着房间里各怀心思的几人。

    “说得好。”高杉忽然哈哈一笑,蛇一般的瞳孔微微放大:“倒是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猿飞菖蒲被这话惊得一个激灵,立刻否认:“不必多想,这些不过都是将军引领我们走的路。”

    边说着,她边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别打哑谜,你说今晚要来谈事情,自然是有备而来。你手上有什么筹码?”

    “真不喜欢对家这种气定神闲的样子。”高杉吐了口烟:“你不先问问我为什么知道你是假的么?”

    “明知一桥喜喜在一桥派内都许久不现身,你却要求佐佐木帮你安排见面。最近鬼兵队又有异动,我就猜到其中有猫腻。”猿飞菖蒲想了想,仍觉得不清晰:“破绽在哪?”

    “感觉很准嘛,但没说到点上。”高杉的眼睛眯起来:“因为真的一桥喜喜……在我这儿啊。”

    猿飞菖蒲终于变色:“怎么可能!他怎么会……”

    看着“一桥喜喜”的面容惊慌失措,高杉满意地笑起来:“不错,就是这个表情。”

    “你说什么?”猿飞菖蒲奇道。

    高杉还没说话,神威已经举手抢答道:“晋助一直很不爽你上次用一个名字让他心神动摇的事呢。”

    “……”高杉晋助狠狠剜了多话的兔子一眼,神威的呆毛抖了抖,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哎?我说错了吗?”

    猿飞菖蒲哭笑不得。

    她当初说出吉田松阳的名字时,确实意外地看到高杉晋助瞬间情绪动摇的表情,只是……他是这么记仇的人么!那当时神威说高杉绝对不会放过她……猿飞菖蒲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决定略过这个问题,先解决眼前的千头万绪:“一桥喜喜不是你的神轿么?你现在拿他来交易是要做什么?听说他一病不起……是你做的?”

    高杉道:“要感谢你们将军对天导众的步步紧逼,他们已经放弃观望,站到一桥喜喜这边了。”

    猿飞菖蒲略一沉吟,心下了然。

    定定公一直就听令于天导众,借助它们的力量维持幕府稳定。定定公死后,将军茂茂虽然做了多年的傀儡,但不甘心继续如此,而天导众也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稳定局势,所以一度对这位将军持观望状态。

    而高杉晋助——吉田松阳死于安政大狱,那虽然是定定公一手策划,但实质是天导众的手笔。所以他一直视天导众为死敌。天导众自然也清楚鬼兵队是什么来头,若是他们选择了一桥喜喜,自然会想办法清除同样想利用喜喜的高杉。

    这两面的局势相压,任凭他如何机关算尽,也难以继续以一桥喜喜为神轿来推翻幕府了。而鬼兵队退出吉原,很可能是因为跟天导众勾结的春雨在吉原做了什么手脚。

    茂茂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借天导众把高杉晋助挤出了局……他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看到猿飞喜喜先是皱眉认真思考,然后自豪偷笑的表情,高杉晋助轻笑一声,在手边的烟灰盒里敲了敲烟管:“你们的将军是很有手腕——有些时候他都能让我自愧不如。”

    他这话阴阳怪调,猿飞护主,不满道:“……将军的理想便是放弃这自己的所有,去换取百姓的安宁,他的气量和手腕,自然也非常人可以比肩。”

    “哈哈,好像他有多高洁似的。”高杉晋助眯起眼:“你刚才问我,喜喜一病不起是谁做的,我只告诉你他是中毒。你觉得眼下他起不来,对谁最有利?”

    猿飞菖蒲噤声。——她不是没有想过茂茂派人下毒,但她始终更愿意相信他的坦荡和温柔,会让他用另一种不同的方式去结束乱世。可若是他真的做了——她也依然会支持到底。

    作为杀手,为了取人性命什么手段没用过?但她知道用肮脏的手段达成目的后,心底那片挥不去的阴影——她只是不想茂茂那样一个光明的人体味这种阴暗,更不想他因为这些事而麻木了,变成另一个定定公。

    “……捕风捉影。”猿飞深吸一口气,“照你这么说,世人皆知茂茂公忽然病倒,谁又晓得是不是一桥派做了什么手脚?”

    “你如此维护自己的主君,好想看看最后他会如何回报你。”高杉晋助听出她情绪小小的波澜,诡异地笑了笑:“你很有趣。好心多透点儿消息,你的将军或许在跟一些危险的‘人’打交道呢——哎呀,说起来,这也要感谢你之前给了我那个特别的线索,这个消息便当是还礼吧。”

    这个人……真是锱铢必较,多小的恩仇都放在心里。

    猿飞菖蒲念头一转,皱起眉道:“你什么意思?”

    “说起来,佐佐木呢?”高杉晋助不理她,“你拖了我这么久,他想必已经把我鬼兵队围起来了吧?”

    “……”这下不仅是猿飞菖蒲,连一旁的信女都暗暗握紧了拳头。

    怕高杉晋助又有幺蛾子,他们探查出鬼兵队的人近期出入一栋大宅子十分频繁,于是推断那里可能是他们离开吉原后的据点,暗自监视之下,今夜终于决定收网。猿飞和信女这边拖住高杉,佐佐木则亲自带队去据点抓人。

    “怎么着都是以前的盟友,我哪儿会害他呢。”高杉晋助捕捉着两个女人细微的表情:“他进去自然不会看见我鬼兵队的人,只会发现我留给你们将军的礼物罢了。——聊表心意。”

    “高杉晋助,你若动他,别想活着走出这里。”一到跟佐佐木安危有关的事,信女就淡定不能:“什么礼物?”

    “放心,我给他留的可是我今晚离开这里的通行证呢。”

    高杉把视线转到“喜喜”身上:“你猜猜是什么?”

    猿飞菖蒲看着他危险的笑容:“是……一桥喜喜吧。”

    高杉晋助吐了口烟:“聪明。”

    猿飞菖蒲轻轻松了口气:“放弃了一桥喜喜这条路,你今后是什么打算?天导众既然站在一桥喜喜这边,你还打算继续与将军为敌吗?大势在将军这边,他希望……”

    “他的希望,我没兴趣。”高杉冷冷地打断她:“招安这种事你们对假发做就好了,我与幕府的对话到此为止。接下来,该是老朋友叙旧的时间了。”

    猿飞菖蒲有些着急地站起来:“等等!高杉!将军好心留你……”

    面前的紫衣男人的视线越过她,看着她身后的白卷毛,猿飞忽然感到他身上散出一种恐怖的杀气,刚想反应,只觉得身体忽然离地,竟被人扛起来朝着阳台外飞去——

    略过白卷毛时,她看到他的手搭在腰间的刀上,正直直地跟高杉对视着,眼中有意味不明的情绪。

    猿飞看不清楚,却知道他眼里那种死灰一般的悲哀。

    那是属于白夜叉的悲哀。

    “神威——你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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