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庆祝酒会。这是颜冬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所有人都在举杯庆祝他拿下与达旗集团的合约。贺词加美酒,颜冬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但这个场合,应该尽兴,必须尽兴。

    整个酒会更像是年轻人的狂欢party。喝到一半时,颜冬感觉自己的胃有些不舒服,便离开人群,想去走廊上吹吹风醒一醒。

    快到走廊时,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有人,颜冬停住了脚步,换个地方吧。但在转身之际,他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颜冬停住了脚步。

    “听说他现在的老婆,都是他爷爷让他娶的呢。”

    “不是吧,他连娶个老婆都得爷爷做主。”

    “他爷爷现在连股份都还没给他,他不得对他爷爷言听计从的,就算是亲孙子又怎么样,在钱面前都得低头三分呢,何况是个老婆。”

    “不过他那个老婆应该挺有本事的,听说胡董的夫人很喜欢他老婆,经常有人看到她们在百货逛街。这次这合作能成,估计他老婆助力不小。”

    “我说呢,凭颜冬那点本事,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地就拿下合约,原来如此。”

    颜冬听得手头攥紧青筋暴起,他扭头就走。走到大厅时,郑涛见他脸色不好,以为他喝多了胃病又犯了,忙跑到他身边:“冬哥,是不是又喝太多了?”

    “我没事,”颜冬顺手端起一杯酒,难得这么好的时候,怎么能开怀畅饮。只有在喧闹的人群中,才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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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舅舅家吃过晚饭后,秦暖将妈妈送回疗养院。哄她睡下后,秦暖挤了一个小时的公交才回到了家。

    关上门,只有头顶的声控门廊灯照着她,微弱的光芒,根本无法穿透那无边的黑暗。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这个名义上是她的家的地方,在某些时刻,的确是她可以卸下重负的地方。毕竟在这里,没有人可以看见她哭,没有人会看见她的脆弱。

    今天一天,她都在做妈妈的支柱,一直在安慰妈妈。然而一进家门,今天完全绷紧的神经在一瞬间全部断掉,一直支撑起自己的那股气也随着呼吸一起散掉了。

    秦暖扶着墙壁走了几步,“哗啦——”提着的东西从手里脱手而出掉在地上,秦暖靠着墙慢慢地蹲下,最终跌坐在地上,她屈起双脚,将整个脑袋埋在双膝间。

    头顶的灯已经灭了,黑暗永远是最好的庇护所。在黑暗中,无论你怎样,都不会有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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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冬喝得有点醉,虽不用他人扶着,但也是走得摇摇晃晃。郑涛送他上楼,他掏出钥匙,摸索了好几次才把钥匙□□孔里。郑涛见颜冬进屋,也就走了。

    一进门,颜冬就瘫坐在地上,刚刚在酒会不觉得,但现在,胃部又隐隐作痛,他按着腹部,静静地等这次痛楚过去。

    在地上坐了许久,颜冬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屋里一片漆黑。颜冬摸索着墙上的开关,但还没有够到开关,他就被一根绳状物绊倒,整个人歪倒在地上。

    什么玩意?颜冬怒极,用脚去踢刚刚害自己跌倒的东西。踢了两三脚,那东西突然不在原地了。

    就在颜冬发愣的时候,“啪”,屋里的灯光亮了。

    秦暖站了起来,她似乎没有看见还躺在地上的颜冬,绕过颜冬往客厅走去。刚刚扔在地上的包包和袋子她都没有去捡,里面的东西已经掉了出来。

    “喂!”颜冬站了起来追上秦暖。秦暖这时已经上了两三级楼梯,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颜冬不理不睬。

    “喂!”颜冬又吼了一声,上前拉住秦暖的手。令他感到惊讶的是,秦暖的身子意外地轻,或者说,她并没有抵抗,被颜冬一拉,就从楼梯上倒退下来,趔趄几步才站住。

    “你有什么事吗?”秦暖问道。

    这么一问,颜冬反倒愣住了,刚刚他完全就是由着兴头来的,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如果你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上去了。”秦暖甩开颜冬的手。

    秦暖置若无闻的态度让颜冬没来由地生气:“有事,有事,怎么会没事呢?”颜冬说,“老子今天本来高高兴兴的,回家看到你这张脸,心情很不爽!”他用食指戳着秦暖的肩膀,毫不掩饰自己挑衅的态度。

    秦暖一言不发,她已经闻到颜冬身上的酒味了,就当他是又喝多了胡言乱语。她绕过他想上楼,今晚的她,根本无心与颜冬纠缠。

    颜冬见她默然,心头的火气无名地腾了起来,他抓住秦暖的肩,把她带向自己。秦暖的肩膀被抓得生疼。颜冬看着她,眼里有秦暖过去未曾发现的冷意,“跟我结婚,拿我们家的钱,住我们家的房子,享用着颜太太的名头,好事全都让你占尽了,回家还敢给我摆脸色,你可真了不起啊!”

    秦暖没有说话,和颜冬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沉默。然而今夜的颜冬,看来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

    “怎么了,没话可说了吧。”颜冬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他又欺近了一步,手依旧紧紧地抓着秦暖的肩膀。秦暖下意识地后退,脚蹭在楼梯口铺着的地毯边缘,身子一晃,带着颜冬齐齐摔在地上。

    刚回过神来,秦暖就对上了颜冬的视线,她本能地转过头去。秦暖的双手抵在她和颜冬之间,颜冬几乎将全身压了上来,她的胸口被压得发闷。

    秦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颜冬推开。颜冬侧身翻到一边,他的脑袋本来就因为酒精的作用有点沉,被秦暖这么一推,他有些头晕。

    秦暖也被自己吓到了,她稍稍回过神来,看见颜冬躺在一旁,过了一会还没有动静,以为颜冬被自己一推磕到了头,忙扑过去看他。

    “你不用这样。”颜冬推开她,他这一推用劲也不小,秦暖往后仰去。“你那点关心,还是留给爷爷吧。毕竟当初给你钱的是他。”

    颜冬揉着脑袋,刚刚这么一晃,他的头又晕乎了一些。秦暖撑起身子。

    “够了!”一片死寂中,秦暖突然大声喊道,“颜冬”,她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幼稚?”

    “我幼稚?”颜冬冷笑一声,仿佛秦暖在讲一个天大的笑话。

    “是,颜冬,你幼稚!因为你爷爷的关系,你一直在意别人怎么看你,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属于你自己的是别人抢不走的,那点风言风语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又在害怕什么呢?是你自己太心虚吗?”

    “我心虚?哼!不管怎么说,我都有在认真地朝着我的目标前进。而你呢,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你当初为了钱就跟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男人结婚。”

    “是,我是为了钱跟你结婚。所以你对我的冷言冷语,对我一切示好的无视,对我的欺压,无论你对我怎样,我都承受着。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当初选择跟你结婚要付出的代价。我结婚就是为了钱,那么你呢?如果你不愿意,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反抗你爷爷呢?”

    “谁说我没反抗过?”秦暖这句话戳中了颜冬的痛处,他怒吼道。

    “是,你应该是有反抗过,但是你最后还是不舍得,不敢放弃,不愿意放弃。你不敢抛弃爷爷给你的一切自己从头开始。你最后同意结婚,说明你也是通过权衡后认为在这段婚姻中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或者得到的利大于弊。但你却依旧把你一切不顺心的事都怪到了爷爷头上,认为这一切都是爷爷造成的。当然,爷爷毕竟是爷爷,所以,作为当初爷爷指定的结婚对象——我,就成了你的出气筒。所以颜冬,你不止幼稚,你还懦弱。我从不否认我是为了钱结婚,可你呢,你却连这一点都不敢承认。”一口气说完,秦暖喘着粗气看着颜冬,她的眼神里有着一种从未见过的犀利,这让颜冬看得分外不爽。

    “你!你给我出去!”颜冬拳头青筋暴起。

    秦暖二话不说,甩下颜冬,捡起门边的包包,走出了家门。

    走出楼梯口,寒风迎面而来。秦暖激荡的内心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别说对颜冬,她以前都从未对其他人高声说话过,但这并不代表她刚刚说的气话,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她甚至奇怪,自己刚刚为何能够一口气说出那一长串的话。她回想了一下,扬了扬嘴角,秦暖,你说得很好。

    走出小区门时,值班的门卫看到她,打了声招呼:“这么晚还要出去啊?”秦暖赶紧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快12点了。

    天寒地冻的,她能去哪呢?

    这个时间去同事朋友家打扰太冒昧了。更何况,深更半夜打扰他人,总会让人无端猜疑。想到这里,秦暖自嘲地笑笑,秦暖啊秦暖,原来你如此虚伪,不然为何要煞费苦心营造一个美满的假象。

    秦暖在脑中快速地过了一下可以借宿的名单。如今之计,也只能去打扰舅舅舅妈了。

    舅舅来开门时,看见站在门外的是秦暖,吓了一跳:“秦暖,你怎么了?”

    舅妈也出来了:“秦暖怎么来了,手怎么冻得这么冰,快,拿热水袋捂捂。”舅妈把自己捧着的热水袋塞给秦暖。

    “谢谢舅妈。”秦暖进门就跌坐在沙发上,刚刚爬楼梯爬得太快,一口气没缓上来。

    舅舅和舅妈互看一眼,舅妈示意舅舅开口:“秦暖?”

    “吵架了。”舅舅还没说完,秦暖就直截了当地说了,语气轻描淡写,停了一会,她补充道,“终于吵架了。”

    “为了什么吵呢?还三更半夜跑出来。”

    “其实就是把我们各自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都说出来了而已。”秦暖一脸的轻松。

    “所以,你和那位一直过得不好吗?”舅舅小心翼翼地问。

    “我都这样来了,还能隐瞒什么呢?”

    舅舅和舅妈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从理智上来说,他们早已知道这个答案,但心里却总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外甥女的这段婚姻能够过得顺利一点。

    “舅舅,舅妈,”秦暖绽开笑容,“我可能要在你们这住个三四天天,打扰你们了。”

    “没事,你要住多久都可以。反正现在家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过来陪陪我们也好。”舅妈起身道,“来,我去给你拿被子。”

    铺好了床铺,关灯前,秦暖说:“舅舅,舅妈,这事就先别跟我妈说。”

    “那是自然。”

    舅舅家的房子很旧了,床翻个身也吱呀呀作响。秦暖却睡得很安心,空气中有股莫名的味道,让她觉得有自己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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