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笉涵悄声走进,看了个仔细。

    四开的画纸上,一行人或笑或皱眉,神情勾勒细腻逼真,简直是堪称高清摄像。

    “还记得我吗?”

    声音一出,惊得樊家诺握着铅笔的手一颤,在画纸上划出一道长痕。他别过头,一张阳光下的笑脸刺激着他的眼球。

    记得,他怎么会忘了呢?

    那个对他笑,为他鼓励的女孩子。

    只是几秒的注视,樊家诺又像下午时那样,埋低了头,不敢再与夜笉涵对视,“你、你是夜笉涵。你怎么来了?”

    他还以为这辈子都在见不到她了。

    夜笉涵只是浅浅笑着,上前走动几步在树干下停驻,仰头闭目,呼吸起这带着泥巴和鲜花馨香的空气,“在这里过得开心么?”

    樊家诺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突然的提问,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开心不开心有什么区别?再开心,不能与在乎的人分享,又有什么用?不开心……只是我一个人不开心而已,与他人又有什么无关。”

    树下的夜笉涵,仰头的动作僵住,同龄而已,他心里的结居然这么深。转过身,前一秒还蹙紧的眉头,此刻又恢复起初那般莞尔,“既然你这么想……跟我走吧。”

    像是知道樊家诺会是怎么一副表情,塔兰莎前先一步说着,“夜小姐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和她一起离开,去治疗你的病。”

    “……”

    樊家诺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正冲自己浅浅含笑的女生。

    她要带他去治病?

    见他犹豫,夜笉涵又忍不住说道,“跟我走,我会让最好的医疗团队接手治疗,可以吗?”

    到现在她也说不出为什么,虽然第一次见面时被他的容貌吓得够呛,但是心里却莫名其妙冒出想要帮他的想法,说不定这就是上辈子欠下的。

    家?

    那个既陌生又渴望的字眼,曾在他梦中无数次盘旋而过,却没能有一次停留。曾在梦中让他惊醒无数次,醒来却只留下一片泪湿。

    “去吧,孩子。”塔兰莎鼓励着眼前这个只顾发呆,内心孤僻自卑的孩子,轻拍着他的肩,“为什么不试一试呢?过去的就注定只能是场梦境,梦醒了,该做什么,该怎么生活,这些都是要继续的,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可以吗?”樊家诺小声问着,握着铅笔垂放腿侧的手一刻未停止地重复着握紧放松的动作。

    “当然!不过……”夜笉涵的停顿惊得樊家诺冷汗外冒,“教我画画,作为报答,还愿意吗?”

    想是怔愣,随即樊家诺在脸上笑开,“嗯!”

    看见他这样一笑,塔兰莎也是颇感欣慰,自打记事来,她还从未见过樊家诺如此笑过。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樊家诺便与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修女妈妈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修道院告别。

    像是叮嘱即将远行的自己的孩子,塔兰莎边整理着樊家诺身上有些微皱的白色衬衣,边说着,“孩子,要走出内心的小房子,积极地面对新的生活,可以的话,要经常回来看看。”

    “谢谢修女妈妈,我会的。”

    小的时候,总会看见那些来办领养手续的人,总在期盼谁会带自己回家,其实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不会有那么一天。

    多年的幻想在今天终于付诸现实,虽然是被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带走的,但樊家诺心里仍是无比地激动。

    “夜小姐,你是个好人。主将会与你同在。”塔兰莎行以十字礼。

    夜笉涵回礼,“等确定好治疗行程,我们会回来的,您就放心好了。”

    看着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公路的彼端,塔兰莎这才回往教堂。

    “咱们先去一个地方,待会儿再带你回家。”夜笉涵别过头,依旧是那张不变的笑脸。

    “嗯。”樊家诺无异议允诺,除了塔兰莎,他相信的,会相信的都只是她夜笉涵。

    拨通夜辰溪的电话,依旧是那戏谑的言语,“哟,夜大医师,在家还是在医院呢?”

    ……

    三人坐在桌前,医院里浓浓的消毒水味充斥每一个角落。

    “面部血管瘤临床多见的是由血管异常增生所引起的,属血管畸形或错构瘤行至,大部分在出生后不久发现。”夜辰溪一身白大褂,专注讲解的样子,倒还颇有几分医学教授的感觉。

    “面部血管瘤按病理组织结构和临床特征分为四种:毛细血管瘤、海绵状血管瘤、混合型血管瘤和蔓状血管瘤。血管瘤生长迅速,如不及时治疗会对外貌和面部组织功能造成影响。”

    “那,还能治吗?”樊家诺问这句话像是经过了很久的心理斗争,虽然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是还是想听到与预想不和的结果。

    夜辰溪长吁口气,继续说道,“从外形特征来分析的话,你属于草莓状毛细血管瘤,学名strawberryhemangioma,除发生于皮肤外,也可能累及皮下组织和肌肉组织。”

    “哥,这有差吗?”

    尽讲些医学术语,以为都跟你一样学医的吗?

    “发生于皮下组织或肌肉组织的血管瘤称为kasabachmerrit综合征,其会损伤血管引起继发感染或溃疡。其表现为大面积的毛细血管伴发血小板减少性紫癜。虽然这种症状在血管瘤患者里仅占百分之一,但是死亡率却是高达百分之五十。”

    “……”

    “……”

    夜笉涵沉默,樊家诺呆愣。

    良久的沉默后,办公室里才想起樊家诺的声音,只是那句话,听得人揪心的疼,“我……没得救了吗?”

    看樊家诺一脸忧愁的样子,夜笉涵咬唇。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好不容易给的一点点信心,现在却加倍泼冷水,她究竟是在做什么!

    起身,夜笉涵拉起夜辰溪的手把他带到门外,质问道,“哥,带他来你这儿就是希望你给他一丝希望,你倒好,不说安慰的话就罢了,还尽说些什么死亡率百分之多少,这还没治疗就先被你吓死了。”

    理了理被她拉皱的大褂,夜辰溪这才开口,“这是做医生的职责,我有义务要跟病患讲清楚病理。不过,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带他回庄园?!”

    夜笉涵长叹口气,头埋得很低,牙齿反复咬弄着樱红的唇瓣,“的确是这么想的……”

    医院悠长的走廊里不时有病患及其家属来回走动着。

    良久的停顿后,夜笉涵续道,“父亲手下不是有最好的医疗团队吗,这种病,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小case吧!”

    ……

    虽然这种症状在血管瘤患者里仅占百分之一,但是死亡率却是高达百分之五十。

    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呵,真是没得救了么?

    办公室独坐的樊家诺嘴溢苦笑。自己从一出生开始就是个人人想遗弃的累赘。有些时候真的觉得自己不配生活在这个世上,为什么不给其他人需要的人腾个位置呢……

    樊家诺脸侧向窗外,开着那自由翱翔天空的麻雀,小小一只却能活得自在,自己现在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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