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了一夜,我身心疲惫。“你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发疯么?”

    “怎会,宝贝,我来是为了给你庆生的。”他的手高高举起,垂下一条短链,链子上挂着一枚白金月光石戒指,那是在希腊时我很中意的一款,可我不要他买给我,我只怕自己会想要的更多,我没有资格。

    当初,我们在一起,有的是随性,没有承诺没有刻意的情感表露,即便他与我没有这层血的关系,我也没有料到他的不洒脱,是我高估了对他的了解。我偏了偏头,皱眉,“你该知道,不管是elaine还是乔依琳,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承诺。”

    月光石有个美丽的名字又叫恋人之石,古希腊人甚至还认定月光石在满月时拥有强大的力量。强大的力量可以改变这一切么?我反而更加沮丧。他却是欣喜的,温柔地说道:“是的,宝贝,生日快乐。只是个礼物而已,别介意,我没有时间准备更好的。”他将短链为我戴上,顺手捏捏我的脸颊。

    我决定放任他最后一次,没有阻止他的动作,鼓起勇气望进他的眼睛,说:“小舅,谢谢你的礼物。以后还是别见面了吧。”

    他眯起眼睛笑,问我说:“是因为唐家的那个人?是不是如果我也有他的能力,为你挽救乔家,你就会改变主意?再加上我不是婷姐的弟弟和你不是这样的关系,我,才可以?”

    这种毫无责任的假设,没有意义,我敷衍着点头。他却大笑起来,说:“哦,原来,爱我需要这么多条件。”难道不该有这些条件么?人情、人伦,我所有的认知都是正确的,是他在惑乱我的心。

    是,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好,也不完全是和你相处时的那个我。心中一阵荒凉,我转身离开,他没有阻拦我,只说了句:宝贝,晚安。

    他大概已经对我失望,他是那样如风一般的男人,风没有定性,忽而东忽而西,忽而北忽而南,他会很快忘记我与他的荒唐故事,他的人生他的旅途一直都是那么精彩,我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处风景。

    晚安。就这样告别就好。

    茉莉和苏方担忧地等在会场外,见到我回来,茉莉自责地捶了自己一拳,说:“怪我,没拉住他。他居然说‘我不和你谈’。”苏方低头,无奈地笑了笑,看着我没说话。林少延是个执着到执拗的人,一向肆意妄为,从不顾及别人,发起疯来的那个样子该是谁也拦不住的。我摇摇头,心中感谢好友在我身边,人生有那么多苦楚,我认为孤独才是致命。我摘下颈上的项链,回到会场。

    宴会进行的十分顺利,散场之后送走客人一切安排妥善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钟。祖母遣人说歇下了,我也没去打扰她老人家。爸爸说明日我要和他一起去公司,要我早点休息,他还要为明天的早会检查邮件。从爸爸的书房出来的时候正好在楼梯口遇见雪姨,她叫住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要问起浚泽,却不想她拉着我的手,温和地说了句:好孩子,委屈你了。

    雪姨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话音软糯,从没有大声讲过话,对人也温和至极,虽然对各种社交活动避之不及,却对爸爸是极细心的,她的温柔顺从也备受爸爸的怜惜,不然也不会让一向懦弱的爸爸不顾家人的反对将她和浚泽接入乔家。第一次见到浚泽的时候,浚泽已经四岁,这件事早年令我始终不能释怀。哪怕爸爸是在和妈妈离婚后才有了雪姨有了浚泽,我却总是认为是爸爸背叛了妈妈,因为祖父的疼爱,父女间渐渐疏远,且随我长大,爸爸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少,甚至常常在看我时突兀地移开眼睛。

    爸爸更喜欢浚泽,表情严厉了些,可浚泽从来都不怕他的脾气,却是怕极了爸爸让他做那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比如整理公司的业务报表,看那些案子……想起浚泽惊惧夸张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笑,说来奇怪,对浚泽,我并无芥蒂,反而喜欢与他相处,他是这个家里最真实的孩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异常坦白。

    我对雪姨笑笑,不解她何以用那样心疼的眼神看我,她从不会在我面前说起浚泽的好或是不好,是个平淡又本分的后母,而我被上层教养束缚着,也从不会对她恶意相向。我们之间存在着微妙的距离。雪姨说委屈了我,虽不知道她如何想的,我也没有多问一句,大概是说我的生日会吧,这么多人为我庆生,却不见得每个人都带着单纯的心意前来。茉莉和苏方给了我莫大的安慰——至于林少延,惊多于喜,且毫无祝福可言。

    回到房间,我看到倚在床头的人时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还没走?林少延,你大我八岁,不要总是玩这样幼稚的游戏,怎么也要有点长辈的样子。”我拍拍胸口,忍不住怒意暗涌。我素来不与人争执,却不代表我的脾气够好,不过是耐性还有几分,却也是有限的。

    “长辈?那就别用这样的语气和长辈说话。”他依然闭目斜靠在床头,枕着一只手臂,懒洋洋地摊开身体,“婷姐已经和你爸爸说过,最近我都会住在这里。”

    我像是只炸毛的小动物,惊恐万分地拽拉着他的手臂,想让他从我的床上离开。“林少延,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宝贝,我没有地方去啊,这里又不像美国有收容所。”他睁开眼睛,眸光可怜。

    “可乔家也不是收容所!爸爸怎会让你住进来!”我气恼地将鞋子踢到床脚。

    经过一晚,他似乎对我的恶言相向适应良好,他胸口起伏,闷声笑着:“真该让宴会上那些上流绅士看看他们眼中的淑女小姐此刻可爱的模样,可这样的你是我一个人的,我很荣幸。别把你爸爸想的那么坏,乔家目前的状况虽然不好,还不至于养不起我这样一个闲人。倒是你,怎么这么狠心对待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呵,我不还是你小舅么……”

    是你有家不回好不好!我无视他的抱怨,换了鞋子,将门打开,冷冷地说:“小舅,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他终于起身,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出门的时候想要吻我的脸颊,被我偏头避过,他惊呼:宝贝,不要这么吝啬,只是一个晚安吻,这在国外很普通。

    “这是国内,不走国外标准。小舅该入乡随俗。”他似是赞同的点点头,我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扑进柔软的床,像是还有他残留的气息,我惊得马上跳起来。恨透了自己的失态,如此惊慌失措——面对千百人时仍然镇定的我却在他一个人面前仪态全无。

    就在这万般懊恼之际,窗户喀拉响了一声,我如惊弓之鸟抬头望去,修长的手指扳着两侧窗沿,浚泽灵敏地从窗外跳进来,拂去身上的树叶,同时,低着头唤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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