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秞回到徐国公府时已深夜,说书人早已等得心急如焚,他心里作百般猜测,心想:“那臭小子不会真的因那女子之事顶撞皇上吧?”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大可能,那臭小子儿时虽淘气精怪,却也是个懂审时势之人,断不会如此鲁莽。可情字又困顿多少人?正胡思乱想之时,就听到一声:“师公。”

    “你、你这个臭小子!”说书人冷不防丁给吓了一跳。说书人看着立在月光下的成年男子,突然眼眶发热。三年前,他连夜出发向他告别,杀胡退羯,战绩赫赫,现今明明四方八城安稳平定,他却镇守北境;一年前更是上书自请亲率开拓海外贸易,通关引商,谁想时日不长沿海城井受到浮桑国的扰乱,他于是出使浮桑国,不到四个月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浮桑国,将浮桑国纳入大胥国版图,并推出新政策允许浮桑国自立君主自治管辖,双方签订友好通商条约,每三年向大胥国上贡朝拜。若不是那女子之事,也许这臭小子真的再也不踏进京都一步。

    “师公!秞儿不肖。”徐秞双膝跪地,正正经经行个大礼。眼前这个老人,是他父亲的习武教学师父,无奈父母亲战死沙场,临终前托孤,这位老人原志于云游天下却不得不拘在国公府,将他一个襁褓婴儿拉扯大,还为他在波云诡谲的官场斗争里保住国公府上下几百人口,好不容易等他成年接管国公府,立下战功,原应在老人膝下侍奉,而自己却意气用事远赴边陲,老人仍代他管理国公府,府上尊称他“徐叔”。

    “哼,你这臭小子倒也认得国公府的路!”徐叔本想板着脸竖个威严,但又实在舍不得责怪半分,赶紧扶他起来。

    “来,臭小子,师公早就备下你喜欢的酒,在外可喝不上这么香的酒。”徐叔敲开一坛酒的泥封,酒香立刻弥漫院子。

    徐秞像只兔子,鼻子嗅几下,一脸谗相。

    两人杯盏交错,醇酒下肚,任外面数九寒天,心口也被酒捂热起来,徐秞絮絮和他说海外趣事却只字不提流离之苦,直到说得口干舌燥。徐叔尽管从书信能将这些趣事倒背如流,却仍想听这小子再说一遍甚至说上百遍也不厌烦。这小子小时候不善言辩,只热爱习武拉弓,前朝圣上感念徐家世代从军保家卫国功劳,特指徐秞为太子伴读,几堂课下来,竟被一个稚幼小儿辩驳得面红耳赤,还发誓三个月背不下诗书礼经他见了稚幼小儿就得“汪”上一声,任谁劝都不行。而如今,谁又能想到他竟是让蛮胡外夷闻风丧胆的“战神将军”。往事历历在目,老头无比感慨:“老夫算是不负你所托。”

    “师公,”徐秞迟疑了一下,有些试探地开口问,“你可知挽挽的事?”

    “……什、什么碗,你要大碗喝酒吗?哈哈……有,再倒一杯,喝!”徐叔舌头都喝大了,头一点就歪上桌子上,含糊不清地嘟囊几句,大约醉得沉。

    徐秞有些无奈,只得扶老人上床,掖好被子才出走房间。

    天边稀疏的晨星闪着淡冷的光,徐秞看了一会儿,刺骨的冷钻进脖子,柱子后边人影一闪,徐烨刻意压低嗓音道:“将军。”

    “此事查出什么线索?”

    徐烨上前附耳轻声道:“请将军前移暗室。”

    徐秞眼眸暗了暗,握在手掌间的玉热得发烫。

    此刻,原本沉醉的徐叔突然睁开双眼,竖起耳朵,想听清门外两人的对话,无奈后一句话听不清楚,心里杂乱,他就猜到臭小子突然赶回京都一定是为那女子的事情。他装醉无非就为了逃避回答此事,他叹了口气,他不说但不代表臭小子就此会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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