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的初恋啊。”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声音也像一缕烟,轻而远。

    言泽舟忽而想起那个夜晚,她垂着眼帘对他说:“初恋都是没有好结果的。”

    “妈。可以吃饭了吗?”他扯开了话题。

    “马上马上。”言伊桥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可安第一次来,你爸恨不得烧出一桌满汉全席来。恍”

    说着话,又奔进厨房里。

    “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刀”

    言泽舟也跟着走进去。

    没一会儿,里面传出一阵笑声。

    可安听到言伊桥在喊:“说是进来帮忙,原来是进来偷吃的。”

    崔来全帮腔:“没事没事让他吃,锅里还有。”

    ……

    这样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浓浓爱意的家,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家吧,就像此刻她看到的听到的和感受到的那样。

    菜上了桌,四个人各坐一边,边吃边聊。

    言泽舟很照顾可安,言伊桥和崔来全更是无微不至。

    屋外夜色正好,屋里温情满溢,可安贪心地想,如果时间能停下来就好了。

    吃完饭,可安陪着言伊桥洗碗收拾厨房,言泽舟陪着崔来全下了会儿棋。因为两老明天还要起早做生意,他们并没有久留。

    临走,崔来全拎了两个袋子分给他们,袋子里装满了食盒。

    “你们拿回去,平时工作忙也要记得好好吃饭。快吃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们做。”

    “叔叔,我这来一趟又吃又拿的,都不好意思了。”可安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泽舟在一起了,以后就是我们的孩子了。只要你不嫌弃,叔叔天天给你做都行。”

    可安哽咽了一下,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车子开远了,两老还站在冷风里保持着张望的姿势一直没动。

    可安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两道身影,良久没有回神。

    “今晚怎么怪怪的。”言泽舟看了她一眼。

    她的面庞倒映了城市的霓虹,像是透明的。

    “没怎么,只是高兴。”

    “你高兴得挺低调的。”

    “除了高兴,还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原来我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嚓!”

    车子停了,可安因为突如其来的惯性往前扑了扑,又如人偶一般被安全带拉回撞在座椅靠垫上。

    言泽舟盯着她,目光深而冷。

    可安有些怕,却没有躲。

    “你也说过,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现在翻什么旧账!”

    “我不是想翻旧账。”她停了一下,叫他的名字。

    言泽舟没应。

    “五年前,你明明已经喜欢我了。为什么我追你的时候,你不愿意接受我和我在一起?”

    这个问题,可安自有答案,却还是想听他说。

    言泽舟聪明,知道她铺垫这么多一定有什么用意,他也不会轻易着了她的道。

    然而他是记得的,五年前的自己,为什么要压抑心头的悸动,一再地躲她。

    是因为他们悬殊的身份地位和家庭条件。

    虽然,这个问题五年之后依旧存在。可相较于过了五年依旧没有泯灭的爱,那些,又有什么重要。

    “因为你觉得我家世显赫,你配不上我,是不是?”可安追问。

    言泽舟沉着一口气,点头。

    可安笑了,发丝纷飞间竟有些悲凉。

    “这世间,很多东西看似光鲜亮丽,但其实在这虚假的表层之下都长着不为人知的暗疮。我的家庭,就是我的暗疮。”

    “那又怎么样?”

    可安摇摇头。

    “不怎么样,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是我配不上你。”

    言泽舟蹙眉,狠狠地将她按进怀里。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你的世界充满了单纯的爱,而我的世界只有复杂的利益关系。”

    “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不想我周围的荆棘伤害到了你。”

    “你胡思乱想。”

    “我们不要在一起了。”她哑了嗓子。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他的大掌托住了她的脸,让她看着他,他一脸急切,是从未有过的急切。

    “嗯。我遇到事了。”

    “什么事?”

    “你帮不了我。”她冷冷的,带着点抗拒。

    “到底什么事?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他的眼底有了怒意。

    tang

    可安用力推开了他的手。

    “你现在唯一可以帮我的,就是离开我。”

    她的前方现在只剩下悬崖,孑然一身,或许能跳得更远。如果不幸没有跳过去,那么,一个人粉身碎骨,也好过两个人的羁绊。

    可安下了车,能平静地和言泽舟说这么多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怕自己多待一秒,都会心软。

    这是,好不容易做得决定,好不容易下的决心。

    “宁可安!”

    言泽舟跟着摔门下来。

    她没理他,快速地拦了一辆出租车,跳上去,关了车门。

    出租车呼啸着远去。

    “宁可安!你下来!”

    言泽舟追了几步,到底没有追上。

    夜间凄冷的风打在他的脸上,像是冷厉的巴掌。

    他脸上疼,心里更疼。

    不是不爱了,只是不能拖累他?

    这个理由,他绝不接受。

    ?

    言泽舟上了车,没有去追可安。

    她这次说要分手,表面上突然,但是明显蓄意已久。

    这会儿他追上了又能怎么样?他要做的,是搞清楚,她这么反常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言泽舟给宁正阳打了个电话,电话不通。

    他想了想,调转车头,直奔医院。

    时候已经不早了,但好在徐宫尧还没有睡。

    言泽舟进了门,就看到他正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徐宫尧听到声响,侧头望过来。

    “这么晚还来看我?”他的语气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味。

    言泽舟大步走到床边,拖来个凳子坐下。

    “你怎么还没睡?”

    “白天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他笑了一下:“你呢?大晚上不睡,不会真的只是来看看我吧?”

    “我有事问你。”言泽舟开门见山。

    徐宫尧点点头。

    “你说。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徐宫尧这句话,言泽舟就安了心。

    “可安的公司,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你知道了?”徐宫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我不知道,只是她这两天有些反常。”言泽舟面色冷峻。

    “她是不是,要和你分手?”徐宫尧小心翼翼地问。

    “你知道了?”这下轮到言泽舟脱口而出。

    “我不知道,我猜的。”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会儿。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如果我是她,也会和她有一样的选择。”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言泽舟已经没有了耐心。

    徐宫尧把他知道的情况和言泽舟说了一遍,包括宁氏的危机,包括可安面临的情况。

    虽然他每天躺在医院,但是,他的助理每天都会和他汇报宁氏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半个月之内,如果宁氏不引进投资人,可安会失去一切?”

    “不仅失去一切。她会背负一身的债务,如果对方再狠一点,她甚至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

    “对方?”

    “对方是可安的大伯,宁稼孟。”

    言泽舟目光倏然变冷。

    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人,竟然是她的家人。

    难怪,她今晚在他家里的时候总是若有所思的走神,他以为她是在紧张,其实她是在比较。

    难怪,她言之凿凿,那么笃定地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只是心灰意冷了。

    “以她的性子,会提分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像当初他哥哥离世,她把很多责任背到了自己的身上,而现在,她只是不想拖累你。”

    “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相互依靠,相互拖累么。”

    “对,可她不那么觉得。你也要理解她,她现在的压力,非常人能想象。”

    “我能帮她什么?”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能拯救宁氏的投资人,只有资金注入,宁氏和她才能重新找到转机。”

    言泽舟沉默。

    此时,他脑海里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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