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天性不爱一人争,但也不傻,这样的事情终究要问个清楚。

    陆钦州拿着引枕垫在脖子下,又侧身过来搂了蒋仪道:“是萧阁主的父亲,瑞王的外祖父萧尚书动的手,前番我在株州查了他的侄子萧子钛,他恼羞成怒想要给我个教训。”

    他不敢想若自己不回头看萧尚书一眼,如今蒋仪会在那里,活着还是死了的事情。他平素天不怕地不怕,不信神不信鬼,在看到马车奔上御街的那一刻也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是蒋仪的福气与造化,是她四年尼庵中默念佛经为自己攒来的护身符,才能叫他回头看那一眼。

    蒋仪抬眸望着陆钦州,他胡子又长了,灯光下阴影里那微微的皱纹随他紧锁的眉心而隐现,但他仍是好看的,不是父母生成天地造化的好看,而是在长久岁月中敛心凝神清净心思才能修出来的,沾着书香墨气的好看。

    “我原本是个武将,在战场上策马杀敌时,没有谁能跑的比我快。”陆钦州柔声言道:“但国家之间的战争,光靠勇猛的兵士与将军拿热血是无法取胜的。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帝遥控战局,粮草在后方是否齐备,督战的总兵与作战的节度使是否战略意见相致,这每一点都关乎战局成败,但这些是兵士与将军,甚至节度使都无法掌握的。”

    蒋仪叫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带到了关外,遥远寒冷的北方去。

    他用指腹缓缓揉着她的耳垂道:“十年前,我们与北方游牧民族的战争还打的很激烈,到如今平息了约莫八年时间,不是因为他们被我们打败了。而是因为在北方,有一支骄悍的游牧部落,逐渐吞食了其他各部,而后他们调转马头向西方攻去,我们才能有这七八年的喘息时间。但时日无多,他们不会永远向西跑,早晚有一天,仍要调转马头来践踏这片丰饶富庶之地。到时候若我们只剩富庶而又软弱的群臣,连矛都没摸过的士兵与只在纸上看过战局的将军,又怎么能抵抗那些作战经验丰富,在马上出生在敌人的鲜血中长起来的蛮人?”

    陆钦州见蒋仪听的怔住了,凝了双眸痴痴看着他,她双唇天生的绯红饱满,叫他忍不住要上去撮上一口。他好容易才压制了欲望道:“所以我这些年一直主战,主强兵,为的就是有一日北方狼烟起时,我能在后方筹谋,好叫出征的节度使不致为粮草银饷与帝王的私心而受了掣肘。但萧氏一系商人出身,最重银钱与享受,又好做些面子活,且私心太重,如今太子尚在就敢私藏佣兵抗税抗法,实是国之重疮,不剜不可。”

    蒋仪听了这话,下意识抚了肚子道:“那我生个女儿好了,若生个男儿叫人征去打仗,我心如何能安?”

    女人的心思只在自己方寸之间,这些遥远战事与她来说也太过遥远了。

    陆钦州揽了蒋仪笑道:“有你家大人在,必不会起战事的。”

    他见蒋仪仍是忧心忡忡的抚着肚子,想是自己吓坏她了,又安慰她道:“若国君昏庸,任用奸佞,群臣无策,才会叫游牧民族的野蛮人攻进来。如今天子年盛,朝中又有你家大人这样的英才,怎会怕了那些蛮人?”

    他倒是会变着法子夸自己。

    陆钦州见蒋仪脸色嫣红,嘴角微微噙着笑,扔了引枕躺下来伸手就去逗弄她。

    蒋仪交紧了腿摇头道:“大人,妾如今怀着身孕……”

    陆钦州早将她衣服全剥了,喘着粗气道:“已经过了三月,胎都坐稳了,我轻点就不碍事。”

    她还不及反应,就叫他一把抱坐到了自己身上,在下面耸动起来。她叫他双手托着稳坐,心中惴惴于肚子里的孩子,又叫他撩拨的止不住要哼出声来。这是另一种好滋味,随他在身下的耸动而渐渐弥漫全身。

    待事情完了,他揉着她的发,在耳边轻声道:“是我不好。以后我把胡三常放在府中,你若要出门时到外院报备一声,叫他带些人跟着你。”

    蒋仪摇头道:“我若要出门,先来知会一声就可,平日还是大人带着他吧。”

    陆钦州道:“我身边每个人都能挡数十人,倒不在他一个。”

    次日一早天才五更,陆钦州就起床要去上早朝了。蒋仪叫他折腾的腰困腿乏,连眼睛都不想睁,半昧着听他自己穿了衣服盥洗完了,过来俯在她身边道:“等闲了到墨岩斋替我打理打理,顺带挑几本爱看的书来看。”

    蒋仪嗯了一声,眯了半晌见他仍在自己枕头畔坐着,才睁眼道:“妾知道了,大人快去吧。”

    陆钦州替她将发理顺在枕畔,才起身走了。

    这之后他倒是每夜都回丁香里睡,只是每夜回来都要到起更之后,蒋仪正是成日昏天黑地的睡也不会醒的时候,有时连他来了走了都只是睁睁眼而已,倒苦了门上的李妈妈和初梅几个,要留门,要烧水,半夜都不得安然。

    转眼春暖花开,这日七姑奶奶带着已嫁入赵府的小姑曹清前来做客,曹清二十五六的年级,因未曾生养过,倒还生的十分年轻。蒋仪给她备婚礼也不过几月前的事,如今她已经是赵府曹氏了。

    几下厮见过了,蒋仪见曹清与昊儿已然亲爱如母子,心里好生羡慕,见孩子窝在曹清怀里,却忍不住偷偷张望着她,招了过来道:“在府里住的可好?”

    昊儿点头,伸手摸了蒋仪微隆的肚子问道:“舅母要给昊儿生小弟弟了吗?”

    蒋仪抬头见曹清亦是笑着,知来时她必是嘱咐过昊儿的,便也笑道:“正是,舅母要给昊儿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昊儿笑道:“我喜欢弟弟。”

    周氏亦是笑到:“小孩子的嘴最灵的,怕是个男孩无异了。”

    昊儿见周氏与曹清正谈着话,也未注意到他,才悄悄对了蒋仪耳边道:“舅母,我不想回家去,我要呆在这府里。”

    蒋仪抱他在怀里道:“你娘亲是最爱你的,若你走了留她一人在府上,若她哭了谁人哄她?”

    昊儿望着曹清,半晌才道:“娘亲晚上不跟我睡。”

    蒋仪捏了他手道:“昊儿是男子汉,大孩子了,怎么还好叫娘亲陪着睡?”

    昊儿委委屈屈答应了。

    用过午饭,蒋仪心里记着要替元娇说媒的事,特意把七姑奶奶陆婉心叫到丁香里,仍是熬了壶果酒闲聊起来,说起外家有女未嫁的事,陆婉心笑道:“正是巧了,我这小姑你也看着的,最是个能容让人不拔尖的。那赵世杰有个弟弟原在老家,前番上京来了,不过他未考得功名,在京中典了个铺子卖些家乡特产,不知你家三妹妹可愿意嫁给无功名的买卖人?”

    因前番元娇嫁的刘有好歹是个贡生,此番再做亲,也不知小李氏态度如何,当下蒋仪便也未给陆婉心准话,只道:“这几日我就要去趟三舅父府上,到时给她讲一下,若她愿意,我再约姑奶奶谈这事,如何?”

    七姑奶奶也是应了,在府中用过晚饭才套了车,与曹清带着昊儿回家去了。

    蒋仪得了这个信儿,又备了些礼品,趁着天色暖和阳光大好的日子,备了马车往西市去了。胡三儿带了几个兵卫离马车三步远跟着,一行人到了西市又打问了一番,就有人笑道:“孟三爷我们是知道的,他家的馒头好吃,他是常年在西头摆个箩买馒头的,你们走到头自然就见着了。”

    蒋仪见市上拥挤便弃车而行,胡三带着兵卫仍是离她三步远跟着。她行到西市尾梢,果见一个穿着棉衣戴棉帽的老人坐在市头上守着一箩馒头。当年幼时与孟珍回京中孟府,那时的孟源正是风华正貌的年月,端得一幅好像貌,并不比她父亲蒋明中差到那里去,如今才不过中年,竟被岁月摧残成个老人模样,蒋仪思到此心中暗酸,暗叫了胡三过来,递了些碎银子道:“你去将我三舅父箩中的馒头全卖了,叫你手下的人带走,我再过去。”

    胡三应了,不一会儿果有个便装的兵卫去,卖了孟源手中的所有馒头,拿个包袱皮儿包走了。孟源站起来揉揉冻麻了的腿,取了拐才要走,就见一个着蜜合色长衫穿深红色十二幅裙的美貌妇人站在他面前盈盈笑着。他有些怔住,才要揖首行礼,就见那妇人扶了他手叫了声:“三舅父!”

    孟源思瞧她有些眼熟,愣了半晌才道:“仪儿!”

    蒋仪忍了眼泪道:“三舅父如今常在这里摆摊的吗?”

    孟源点头道:“这也是个好差事,虽钱少却也能糊口,我腰上有旧伤,重活干不了的。”

    蒋仪扶了他道:“不知三舅母与三妹妹的铺子在那里,咱们铺子里说话。”

    到了馒头铺,小李氏一身白面在后面苦干着,元娇坐在铺子门前也守着个馒头箩,见蒋仪扶着孟源来了,远远挥手道:“这里,这里。”

    上回在陆府小李氏得了许多好东西,如今还记着蒋仪的好,见蒋仪来了亦是笑道:“表姑娘如今也是个贵家夫人了,若要来就该通知一声,我今日好早早关了张咱回家去说话的。”

    说着让了蒋仪进里屋,又将那小炕铺扫平了叫她坐下,翻出个茶碗来冲了杯茶叫元娇递了上来道:“三舅母的手脏着不好给你倒茶的,也怕你吃不惯。”

    蒋仪接了元娇的茶笑道:“那里的事情,三舅母手上皆是人吃的东西,怎么会脏,您的馒头我最爱吃的。”

    小李氏见蒋仪来了,心要好好招待她,连面也不发了,对元娇道:“咱们蒸完这些面今日早早关张,也叫你表姐到咱们家里去坐坐。”

    蒋仪忙摆手道:“仪儿来也不过略坐坐,万不要担搁了舅母的卖买。”

    福春和初梅两个提了许多东西进来,小李氏见包袱皮一个接一个的送了进来,喜的脸上褶子都添了不少,笑道:“表姑娘上回给了那许多好东西,这又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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