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钦州解了身上的裘衣道:“披了回去,别冻坏了。”

    蒋仪忙摆手道:“不用了,马车就在后边,车上有炉子的。”

    她转身就往回跑,远远听着李德立唤着九夫人也不答应,转眼便拐过了方才来时的弯子,因不见后面有人追来,才停下来喘了口气慢慢走着。她还未曾在京城大街上这样一个人行走过,两旁皆是石狮镇门的府第,红墙青瓦的墙檐一排接着一排,门边皆栽着青松侧柏,此时也叫白雪压了松针。

    雪无声飘落,四处空寂无人,从馒头庵出来后,再没有过这样清净自在的日子了。她缓步走着,一户户看过去,到了一座桥边,见桥下冰面上亦是覆着一层子雪,两侧大树枯枝,墙院高远,天地间只剩了白和黑,红墙十分的醒眼。她在桥上站了久了,才觉得两只脚冻的麻木生疼起来,方才跑热了不觉得,这会才发现两只绣鞋底子上早已湿透,脚冻的钻心疼起来。

    她才要下桥,不知在那里滑了一下,脚卡在桥接口的缝中,抽了几下才抽出来,鞋子却仍是卡在里边。蒋仪看四周无人,蹲身要将那鞋□□,试了几下鞋子都是纹丝不动,她又跷着一只脚,一使劲便侧倒在了雪里。

    她心急怕别人来看到她此时的丑态,将这桥缝四周的雪都往外刨了,吹出那干净的缝子来看,见鞋子仍是卡的紧紧的,偏自己两只手都冻僵了使不得力,只得不停的往手中哈着热气揉搓双手。

    有马蹄声得得而来,蒋仪更心急了,跪在地上捉住了那鞋根一鼓作气死命拉了一把,仍是没有拉出来。就听后面有人跳下马来,她回头见几个身着燕服的少年郎走了过来,为首一个施了一揖道:“小娘子可是摔倒了,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蒋仪站起来道:“多谢公子,奴家自己起得来,只是鞋子卡在这里了,公子力气大,帮奴家扯出来吧。”

    她一脚踩在另一脚上,虽形样尴尬,说话仍是大方的。

    那少年公子正要去拨,就见一人拔了他肩膀道:“我来吧。”

    蒋仪见陆远泽从后面走了过来,别过脸去也不看他。

    他屈膝拨了半天也不能将那鞋子□□,那几个少年公子便起哄道:“驸马爷,这样身手难怪公主要回皇宫去,哈哈!”

    陆远泽站起来道:“都给我滚回去。”

    那几个皆是他在翰林院的同修们,以为这驸马爷是生了怜香惜玉的心,要在这里行一个英雄救美,皆笑着走开了,只留了他随身带的那个小太监。

    陆远泽见那些人都走远了,才问道:“九叔母怎么会在这里?”

    蒋仪道:“我去送了送昊儿,他回赵府去了。”

    陆远泽也知道她对那孩子十分的上心,这里离去赵府的路有一段距离,她身边婆子丫环都不带一个,大雪天里还穿着绣鞋单衣在外面,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因而皱了眉问道:“你院里的丫环了?怎么不叫个老妈妈跟着?”

    蒋仪见他仍这样问,不耐烦了道:“快把那鞋给我抽出来,你这点力气总有的。”

    陆远泽仍是盯着她要问个答案,蒋仪半天才道:“你九叔带孩子走也不带件衣服,我赶着送衣服,谁知车坏在半路了,我就自走了送过去,马车想必离此也不远的。”

    陆远泽气怒不得道:“坏了的马车在另一条街上,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蒋仪也心知自己是迷路了,只是站在那里咬唇不肯应,就见陆远泽招呼小太监叫把马牵过来。

    太监牵了马来,陆远泽解了自己裘衣替她披了,猛得一把将她抱到马上侧坐了,又将自己揣在腰间的手套取了下来套在她脚上,对那小太监道:“这是我陆府里的九夫人,你如今牵了马将她送回府去,我还有事要出去,你送了人自回公主府去即可。”

    蒋仪一只脚在雪中站的早都麻了,此时虽套了只手套在上面,终还是疼的钻心一样。那小太监牵马绕到方才那条街上,蒋仪见虽两车已分开了,府里的马车一只车轮也是散了架,福春与又雪两个站在那里等着她。

    她忙唤了福春过来道:“你可知道回府的路?”

    福春见蒋仪来时骑在马上,跑过来道:“奴婢们半天等不住夫人,还以为您和大人一起到赵府去了,怎么一个人骑马来了?”

    蒋仪也不答她,唤了又雪来问道:“你可识得回府的路?”

    又雪道:“识得的。”

    蒋仪指了指自己的脚道:“我的鞋子掉了,你快快的回府准备一双绵鞋再拿件大衣服来,在府外上马台边等着我。”

    又雪先小跑着走了,福春跟在后面,蒋仪骑马而行,到了大门口的上马台前,果然又雪已经抱着裘衣棉鞋站在那里等了。蒋仪先把鞋换了,再把自己的裘衣披了,才将陆远泽的手套并裘衣一并递于公主府的太监,又将一把铜钱递到他手里道:“多劳公公送我回来,多谢了。”

    这小太监是从宫里出来的,那边海鹰临走前交待要他寸步不离的跟着驸马爷,但是辛苦费却是一个子儿没给,叫他如今连双绵鞋都卖不起,这样雪天里脚疮都犯了好几回了。正巴不得回府暖着,忙收了陆远泽的裘衣与手套,将那铜钱揣在腰间点头躬腰道:“九夫人慢走。”

    蒋仪回了丁香里,脚上皮层下的细肉都渗着丝丝的疼,她在馒头庵时一冬天不见火星子,倒也冻惯了,回去也不刻意暖着怕生出冻疮来,自己在小榻床上坐了,一眼扫过来,见四处家具上还是那孩子摸过未来得及擦的手印子,多宝格上被他摔坏了又补起来的一只烧瓷胖娃娃还在高处放着,为了要玩那个,他还端了只小几子放在小榻床上,自己站上去颤微微的够,惊吓的自己差点命都掉了一半。

    她坐了半晌,见初梅进来问要否摆饭,摇头道:“你们自去吃吧,我胃里积着凉气,怕吃了胃不舒服,晚些送碗粥来即可。”

    初梅也知她是因昊儿走了伤心,蹑脚轻声退出去了。

    蒋仪回了卧室,虽也生着地龙,这屋子里却仍是透着渗人的凉气,她坐在床沿上,忆起昊儿初到这屋子里时,为了要睡在这里,背身窝在床角落里扣那浮雕的憨样儿,忍不住笑了一会儿又止不住流下眼泪,也懒得梳洗,自己上床睡了。这一觉天昏地暗也不知睡了多久,初梅端来碗姜丝鱼片粥伏侍她吃了,又打了热水在盥洗室,叫她好好泡了个热水澡,才扶她上床睡了。

    她方才已睡足了,这会子没有睡意,吹了烛台在黑暗中发着呆。忽而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守在外间的初梅叫了声:“大人!”

    蒋仪忙起了身,四处找火要点烛台,就见陆钦州掌了支烛台走了进来,反手下了门栓。

    她忙起身下了床问道:“昊儿了?可是他出了什么事情了?”

    陆钦州把烛台搁在床头上,自脱了外衣进了盥洗室。蒋仪听着里边水声撩动的声音,也不知他是否要歇在这里,开门出去问初梅道:“这里没有大人的干净衣服,怎么办?”

    初梅推蒋仪回了屋,轻声道:“夫人放心,我到二门上传个妈妈,叫她到外院书房取来即可。”

    蒋仪回屋坐在床沿上呆了半晌,就见陆钦州洗好了,腰上裹着她平时擦身用的长帕子。上了床自拉了一床被子道:“你不睡觉?”

    蒋仪也上了床,才要吹灯,就叫他拉进了被窝里。

    结婚快一年了,这还是头一回两个人睡在同一个被窝里,况且,他身无片缕。蒋仪不敢看他,仍要起身去吹那灯,就听陆钦州道:“他是赵家的公子,早晚要回到赵家去。”

    “可大人也不该就那样抱了他走,孩子连件大衣服都没有穿,那府里皆是他小时候的衣服又穿不得,这样冷的天气,也不知那府里有没有生着地龙,屋子暖不暖。况且……”蒋仪将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儿发了出来,侧头向外也不看他,半晌才道:“他原是跟我睡惯了的,猛乍乍换了人在旁边,也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儿。”

    陆钦州语气柔了起来:“他是个男孩,都四岁了,就是独睡也可以,为何总要叫人陪着?”

    □□的还是他的妻子。

    蒋仪心道你吃奶都吃到四岁,他才四岁那里能独睡?

    陆钦州见她咬唇不语,扳过她身子来道:“我做事情向来也比别人快些,况且孩子的事上我不懂。你派两个婆子送到赵府也是一样的,何苦要大雪天自己跑一趟?”

    蒋仪知他是个男子,不懂女人爱子的心情,仍是咬唇不语。

    陆钦州撑着胳膊半起了望着她的侧脸轻声道:“你若实在喜欢,就自己生一个。”

    蒋仪抬头望着他,见他也是盯着自己,重复了他的话道:“自己生一个?”

    “嗯,自己生一个。”陆钦州点头道:“可是你须得听话,我问什么就答什么,不准再撒谎。”

    蒋仪不知自己何时撒过谎,却也不愿跟他打着嘴仗,微微点头道:“好!”

    陆钦州伸出一只手来揉着她绯红的嘴唇,慢斯条理问道:“你去年秋天在醉仙楼见过远泽?”

    蒋仪轻轻嗯了一声,嘴皮叫他揉丨搓的麻麻的,侧了头想要躲过去,陆钦州仍是扳过她脑袋来揉着嘴唇,轻声在她耳边言道:“你说过要听话的。”

    “他亲过你这里没有?”他眸中深沉,嗓音微哑着,仍是牢牢盯住了她。

    蒋仪心道这自然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摇头道:“没有。”

    陆钦州仍是盯着她,将这两个字在脑中过了半晌,低下头来吻在她唇上,良久才抬起头来,手落到她一侧的耳垂上嘶哑了声音道:“这里?”

    蒋仪仍是摇头:“没有,那里都没有。”

    陆钦州侧身过来,含了那耳垂丨舔丨噬丨吸丨吮了半晌,滑到了她脖子上继续亲吻着,蒋仪胸中升起一股丨酥麻的快感来,几乎要哼了出来。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哼出声的时候,他抬了头又盯着她问道:“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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