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如鬼魅一般沉闷,有风雨欲来的势态,寂寥、凉涩。

    “喝掉!”愤怒的声音在这暗夜之中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墨黑,依然浓稠。

    一位全身素白的绝色美妇,宁静却溢满秋水的瞳眸,紧紧盯着瑟缩着娇小身子的丫鬟慢慢将墨黑,散发着阵阵恶臭的药汁放在面前的石桌上。

    再抬眸,美妇眼中清明一片,只是深深的凝望一眼,眼前双目猩红,气息灼热、神情阴鸷的俊逸男子,曾经最爱之人,现如今,伤她最深。

    似忘记时辰一般,绝色美妇仅是静静的凝睇着男子,纹丝不动。

    “快喝!”再一次,夹杂着熊熊怒气,如烈火一般的声音响起,又似催魂索命般决绝。

    仿若未闻,绝色美妇静谧的面容浮现一抹惊世,犹如蔷薇雨后初露娇颜般的笑颜,妖娆、绝美、诱惑。

    “你不喝,本将军助你一臂之力!”男子俊颜露出一丝邪佞却恶毒的笑容。

    说罢,快如闪电般的端起桌上的药汁,一把捏住绝色美妇小巧精致如瓷娃娃般的下巴,毫不怜香惜玉的灌入美妇口中。

    盯着药汁不断的涌入美妇口中,男子眼中火红一片,似燃烧着的熊熊烈火,一点一点的毁灭焚烧着美妇破碎成一缕缕的心,涌动着的红,似要流出来一般,伴随着男子狂肆的大笑声。

    “小蝶,再去端一碗藏红花来,这贱人腹中的孽种一刻不流出,一刻不要停止端药来。”男子厉声吩咐,身后的丫鬟小蝶登时在当场,身子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颤抖,瑟缩。然后,快速转身,跌跌撞撞的向府中的厨房跑去。

    当如此狠厉决绝的话语从男子口中道出之时,绝色美妇如遭雷击般,愣愣着一动不动。

    心中的痛楚慢慢蔓延开来,像空气一般包围着四肢百骸,然美妇绝色的容颜苍白却淡然,绝望却坚定。

    绝色美妇一把挥开捏住自己下颚的刚毅手臂,无视从嘴角一直蜿蜒而下的墨黑药汁,慢慢的扯起一抹淡淡的笑颜,冷冷的道:“我愿承受轮回之苦,亦不愿面对冷血无情之人。”说罢,银光一闪,一把锋利精致的匕首滑出白衣水袖,毫不疑迟的刺入胸口。

    凌厉的掌风横空扫过,绝色美妇纤细娇柔的身子直直的撞向雕梁画栋的凉亭红柱之上,伴随着匕首掉落的声音,在暗夜中激起一层层刺骨的凉意。

    当身体接触红柱的一刹那,痛意霎时袭遍全身,心在此刻亦变得冰澈冷冽,美妇慢慢从地上艰难的爬起,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猩甜的血液如流水一般涌出口中,顺着优美的颈线浸入素白的绸衣,混合着墨黑的药汁,在胸前晕开一朵极尽妖娆的奇异之花,瞬时,刺痛了男子愈渐猩红的眼。

    “想死?没那么容易,就算是死,本将军也必须亲眼看见你腹中的孽种流掉。”男子大步流星的走到美妇面前,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抓住她胸前红黑交错,不断蔓延的衣襟,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美妇身上一点,然后慢慢的降低颀长的身体,嘴角流出残忍的笑意。

    不到片刻,丫鬟小蝶端着热腾腾的西藏红花来到亭中,颤然的道:“将…将军,药…药端来了。”

    “把药放下,然后滚下去。”男子冷冷如千年寒冰的话语响起。

    放下药碗,小蝶慌忙不跌的跑出凉亭,消失在去往厨房的石砌幽径。

    绝色美妇只感觉犹如置身深渊寒潭一般,凉意直袭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的心,隐忍多时的一泓秋水沿着小巧娇美的脸蛋一路流淌,喉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在心底不断的大声呼喊:“不要,孩子是我们相爱的见证呀,他是你的骨血呀。”

    然,老天却无动于衷,心死,身活,亦何欢?

    美妇苦涩的笑容在绝美的脸庞漾起一抹潋滟惊绝的笑靥。

    俊逸男子邪邪的一笑,瞳眸溢满暴戾残忍的幽光,然后直起身子,慢慢踱步至石桌旁,悠闲缓慢的端起青烟袅娜的药碗走至美妇面前,凝神凝睇着眼前梨花带雨,清丽出尘犹如仙子一般的女子,心中怔怔一痛,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不熟悉眼前的女子吗?只知道她是自己的夫人,而且水性杨花,对,她水性杨花,肯定是自己的错觉,男子轻摇头。

    紧紧盯着愈渐凑近自己的药碗,绝色美妇眼中平静清明,她,已做好最后的打算,只是如泉涌般的清泪,不断的流淌着,心中同样泣血。然,嘴角却始终漾着魅惑迷人的笑靥。

    美妇唇角优美的弧度,似刺痛男子的眼一般,令他眼中散发出残忍的光芒,快速一出手,便硬生生再次抓住美妇小巧精致的下颚,狠狠的把药汁灌向美妇口中。

    药汁过猛的速度,惹来美妇不断的喘息,不断的猛咳,仿佛把肺咳裂一般,然后慢慢趴伏在地,她在等,她在等未出世的孩子和她一块儿离开着冰冷的世界。只是,苦了她那可爱的一双儿女,他,应该会善待他们吧,毕竟,那是他的亲身骨肉,至亲血脉。

    慢慢的,绝色美妇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腹部缓缓淌出,沿着雪白的双腿,浸湿了素白的裙摆,流向冰冷的地面,美妇无声的清泪,愈渐汹涌的流淌,生命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流淌。

    夜,愈墨;月,愈凉。

    一抹黑影闪电般飘过男子眼前,乘着暗夜的外衣,瞬间便消失在将军府幽静的花园。

    一阵奇异的幽香涌入俊逸男子的口鼻,令他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慢慢凝聚在心底深处,纠结、缠绕。俊逸男子双手抱住头,不断的拉扯着墨黑的发丝,口中发出阵阵痛苦的哀嚎,不断摇晃着颀长健美的身体。

    倏的,俊逸男子一侧头便看见静躺在地上,散发着银白幽光的匕首,如一头瞥见猎物的雄狮一般,男子抓起地上的匕首,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口,一刀一刀,深深的没入肉体,妖娆的红顺着幽白的匕首溢出男子强健有力的胸膛,染透了淡蓝色的锦袍。

    听闻声音的美妇,倏的抬眸,凝向一旁的男子,眼露惊骇。

    “羿,你怎么了?你这是为何呀?”美妇在心中大喊,无奈被点了哑穴,与其他大穴,发不出一丝声音,也动不了一丝一毫。

    片刻之后,俊逸男子慢慢安静下来,染满鲜血的手紧紧地握住匕首,血红血红的液体,一滴一滴,缓缓地垂落,在地面溅起一泓刺目的血泉。

    男子一点一点的抬起低垂的头颅,眼中恢复一片清亮,黑白分明。

    “月儿,你怎么了?月儿!”当俊逸男子看见躺在血泊之中的绝色美妇时,如发疯一般狂奔而去。

    俊逸男子仿佛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一般,颤抖着身体,温柔如水的搂抱起地上如琉璃般剔透的人儿,眼中充满了惊惧,月儿,他最爱的月儿怎么会?怎么会…

    恐惧如潮汐般不断涌上心中,口中喃喃低语:“月儿,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不要离开我。”

    美妇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一震,然没有给她多于思考的时间,虚弱的身子似是断线的娃娃,飘渺、游离。

    “哈哈哈——”一阵刺耳的狂肆笑声划破夜空,突然,笑声稍敛,冰冷残酷的话语响起:“兰羿,你亲手毁了你的妻,你亲手夺取了你未出世孩子的生命,这种滋味如何?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抑或生不如死?”

    兰羿猛然抬起头,一张狰狞丑陋的面庞出现在凉亭,令他瞬间明白个中缘由,想起身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无奈力不从心,身体不断涌出的鲜血令他身子虚弱的不断颤抖。抖动着苍白的嘴唇:“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一身黑衣,面目狰狞丑陋不堪的男子,披散着满头墨发,发狂般的笑道:“不错,是我,我不只要毁了你,还要毁了整个镇国大将军府,让你和他们一同在江湖上,朝堂内销声匿迹。”

    绝色美妇被这阴寒的声音拉回飘渺着的灵魂,微抬长长的眼睫,面前的丑陋不堪的男子令她虚软的身子一怔,涟涟清泪溢出眼眶,抖动着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樱唇,喃喃道:“忧凡——”

    道不尽的千言万语,诉不完的幽怨寒思。

    这是她和他欠他的,她亦无任何怨言。

    绝色美妇最终闭上双眸,一眼倾城媚尘世,就这样香消玉殒。

    “月儿,不——”兰羿紧紧搂着怀中的女子,噬心之痛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他的错,是他亲手害死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他是禽兽。

    “上穷碧落下黄泉,月儿,不论在哪,有你就有我,我不会让你一人孤孤单单,寂寥无依的,你等着我。”说完,兰羿轻轻的放下绝色美妇,就像放一件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温柔的眸子散发出悠远的光芒,深深一眼,兰羿毅然起身。

    一旁面目狰狞的男子凝视着绝色美妇,眸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眷恋与痴缠,当绝色美妇闭上美眸的一刻,心痛,无以复加。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面目狰狞的男子身形一晃,苦笑连连。

    蓦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胸腔中猛喷而出,男子低眸一看,胸口插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兰羿燃烧着灼热火焰的眸子死死地怒视着他,也许,这是一种解脱,他寻求已久的解脱,男子嘴角拉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砰然倒地。

    兰羿静静转身,温柔似水的凝睇着绝色美妇,踱步她身旁,轻柔的抱起她娇软的身子,拔下墨发之中的玉簪,向着脖子,用力一去。

    “兰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不知道么?”一到温和的声音响起,兰羿抬头一瞥来人,瞬间明白所有的一切。

    贤贵妃,是她主导一切。

    “来人呀,火烧镇国将军府,不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格杀勿论。”来人毫不留情的吩咐恭敬跪地的随从。

    “你——”兰羿绝望的闭上眼。

    斜睨一眼兰羿,来人大笑着走出凉亭。

    玉澜祥佑二百二十二年,夜,镇国大将军府,惨遭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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