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迈进里屋,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清冽好闻的香味。
    放眼望去,只见坐榻旁的矮几上,一只累丝镶红石的熏炉,正袅袅冒着烟气。
    傅遥也不知这炉中究竟熏的什么香,只觉得这香气十分清爽好闻,浅浅一嗅,就是沁人心脾的舒畅。
    仓促准备之下,难为还有人能想着要焚香熏屋了。
    傅遥四下环顾,觉得里间与外间的摆设风格并无差别,都是简单却不失考究,若要说特别,全在那架红木雕花四季如意屏风后头。
    由屏风作隔断,再往里走,是一间小小的盥洗室。
    盥洗之物一应俱全,如此,梳洗沐浴便可足不出户,也是方便。
    真真切切给人以宾至如归之感。
    “姑娘请上坐。”那姓刘的婆子殷勤上前,将坐榻上的团花坐垫摆正,便扶着傅遥坐了上去,接着又吩咐丫鬟上茶。对傅遥是恭敬有加。
    都说一府之中,下人们的教养好坏与否,全看女主人。
    眼看着刘妈妈和丫鬟们皆是礼仪周全之人,就知州牧夫人宁氏是个懂得持家,且驭下有术的女主人。
    傅遥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客客气气的道了句,“有劳。”
    可当她掀开茶碗盖子,却并未闻到茶香,而是一股略带辛辣的生姜味,细细一闻,还有些许红枣的清香。
    这原是一杯生姜红枣茶。
    傅遥想,这大冷的天,她一早起来随太子爷匆匆赶路到此,方才又陪站在露天里寒暄了好一会儿,身上早就冻透了。
    这会儿喝杯散风驱寒的生姜红枣茶,可不正是时候。
    傅遥赶紧尝了一口,姜味浓郁却不辛辣,枣香醇厚甘甜,茶温也晾的刚刚好。
    一口下肚,就觉得周身都暖和起来。
    傅遥便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待傅遥喝好,将茶碗放下,那刘妈妈才又上前,恭恭敬敬的冲傅遥一礼,“奴婢刘氏,那边的丫鬟唤做月婵,姑娘住在府上这阵子的饮食起居,皆由奴婢二人打理。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刘妈妈个头不高,但人长的端方干练,穿戴虽素朴,却十分整洁。
    身后的丫鬟月婵,也生了幅灵巧的好模样。
    一看就知道,这二人都是州牧府上出类拔萃的人物。
    照规矩,在这种时候,傅遥应该取了银子,打赏刘妈妈和月婵才是。
    奈何傅遥身上,除了这身行头,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过从刘妈妈和月婵的言谈举止看来,就知州牧府上管教下人的规矩甚严。
    即便她有银子打赏下去,这二人恐怕也是不敢收的。
    所以傅遥便只是和和气气的与她二人道了句,“那这阵子,就有劳刘妈妈和月婵姑娘照应了。”
    “姑娘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们了。”刘妈妈躬身一礼,“姑娘的行装刚刚已经送过来了,要不要奴婢们帮着姑娘将东西都拾掇出来?”
    “刘妈妈有心,那些东西,我自个拾掇就好。”
    刘妈妈点头,“那奴婢们就不打扰姑娘安歇,姑娘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唤了奴婢来。”话毕,又冲傅遥福了福身,便携月婵退下了。
    刘妈妈和月婵一走,傅遥整个人才真正松快下来。
    到不是因为傅遥认生,只是觉得有生人在跟前盯着守着,身上难免有些不自在。
    方才,因为有刘妈妈她们在,傅遥也不方便东张西望。
    眼下,只剩她一个人,便可以随心所欲的仔细瞧瞧这屋内的陈设。
    傅遥四下望望,见这屋里的摆件不算多,一圈打量下来,就只有南墙上挂的那幅烟雨图最为扎眼。
    只是待傅遥走上前细看时才发觉,这画并不如远观那样好看。
    画工略微有些粗糙,像是信手涂鸦之作。
    不过这画虽然在画工上有所不足,但笔者却将烟雨江南的神韵都描绘出来了。
    可见在作此画时,是用了心的。
    想到这儿,傅遥忽然就想起了太子爷那位小表妹,名字似乎是唤做赵芸熙。
    不知怎的,傅遥只觉得这幅画,像是出自那位赵姑娘之手。
    这厢,傅遥正赏画,忽然听见屋外有人喊了声“下雪了。”
    幽州生活五年,对于下雪这种事儿,傅遥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来时的路上,倒是听周佳木提起过,锦州冬日里气候虽然湿冷,却鲜少下雪。
    也难怪一见到下雪,会有人如此兴奋欢喜。
    想想也是巧,这雪早不下晚不下,偏偏等他们一行登门后才下。
    真真是一场迎客的好雪。
    傅遥寻思着,便转身去到窗边,想看看雪势。
    谁知还未等她推开窗,就听刘妈妈正压低了音量教训月婵,“你咋呼什么,不就是落了点儿雪星子,你这么嚷嚷,若扰了姑娘安歇,可仔细着。”
    傅遥闻言,正预备帮月婵说句好话,可当她推开窗户,刘妈妈和月婵已经走远,不在窗下了。
    而傅遥却意外发现,窗边竟然种了一颗红梅树。
    碎雪纷扬而下,片刻就将鲜艳的红梅染上一层白。
    白雪映着红梅,煞是好看,若非因为起了风,傅遥一准儿还要盯着看上好一会儿。
    因为先前在马车上打了个盹,傅遥这会儿并不觉得累。
    便预备把随身的包袱拾掇拾掇。
    虽然不知道会在州牧家打扰多久,但为了告辞时收拾方便,傅遥并未将包袱里的东西都取出来,只是将这两日要用的东西放在眼前。
    傅遥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在想,这州牧府哪儿哪儿都好,可再好,也不是自个的家。
    终究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种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日子。
    待傅遥拾掇完东西,稍稍歇息了片刻之后,便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原以为太子驾到,州牧一家必定会在厅中设宴招待,而作为与太子爷一同到来的客人,傅遥认为她必定会受邀列席。
    于是,还特地将衣冠发饰好好的整理了一番,等待赴宴。
    谁知,午膳的时辰刚到,刘妈妈和月婵就将膳食送到了里屋来。
    傅遥觉得奇怪,正预备打听,刘妈妈乖觉,没等傅遥发问就先说:“太子爷与姑娘一路辛劳,身上必定疲乏。我们大人和夫人,只怕扰了贵人们安歇,便将接风宴安排在了明日。”
    经刘妈妈这么一说,傅遥心里就有底了。
    又不得不赞州牧夫人宁氏,真是一把面面俱到的持家好手。
    只是比起称赞宁氏,傅遥眼下显然还有更要紧的事得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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