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日子以来,我混混噩噩地忙碌在御书房和寝宫之间,人也仿佛一下子憔悴了许多,而我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做了些什么。

    有一天,早朝上的那群大臣都兴奋地向我称颂,赞我是一代明君。过了半天,我才觉察出来,我批了那本联姻的折子。

    我想我真的糊涂了……

    高兰国的王子很快就送进帝都了,看着他们华丽的排场,我都不禁要羡慕。

    寝宫里,宸儿一直都不敢和我打照面,唯唯诺诺地好像很害怕我。

    我知道,他担心我因为意风的事情降罪与他……

    他在床边帮我整理被褥,我看着,心情分外宁静起来。也许是被我盯着,他心里紧张,我总觉得他很不自在。我自得地呷了一口茶,面上荡开淡然的笑容。

    “陛下,宸儿告退!”收拾好了,他屈身告退,有些慌乱地退出承天宫,视线一直不敢对上我的。

    “谁准你走了?”我故意扬高了声调。

    “额……陛下……”他犹豫着停下了脚步,瘦弱的身子颤抖着,看得出他对我的恐惧。

    我放柔了我的声音,来到他身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刘海。

    “傻瓜,我就那么恐怖吗?你连说话都不愿意……”我痛苦地别过了头,不想让人看见我现在的表情。

    是啊,没人疼,没人爱,可怜地质问着别人,为什么不爱我?多么可笑,那可怜的自尊哪里去了呢?

    “陛下……”他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我不再勉强他,毕竟对于他,我只是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总有一天,他还是要恨我的。

    我想起了高兰国的王子,想起了深宫里的杨修,想起了柔静如水的云悠,想起了意风,心阵阵痛着。我想我终于懂了,不管在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始终都是没人爱的可怜鬼。

    “走吧!”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年,我疲惫地扶住了桌子。

    “陛下……”腰上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道,我被重重地抱住,有些踉跄不稳,而那不安的心却终是安慰了许多。

    我轻轻揉着怀里的脑袋,看见一滴灼热的眼泪落下,落在他白净的额头上,感觉到身下的力道更加紧。

    “不要害怕我,不要离开我,这个世界,我只剩下你了!”

    “宸儿知道!”哽咽一声。

    他说知道,我却不知道他的知道是什么。但是他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我这么想着。

    “我让人把宸儿的娘亲安置在京城外的一所民居里,如果宸儿想她了,就常常去看她吧,如果你想要离开,我……我也不会挽留!”

    “不,不……”身下的脑袋晃得厉害。

    我无力地笑着,心里终还是开心的。

    高台之上,我位居高位,龙榻之上,微醺的双眼看向模糊的远方。

    知晓我那所谓的皇后,高兰国的王子,就会从那高高的楼梯上缓缓出现。

    看着周围那些喝得失了仪态的老腐朽们,心情也提不起来。

    这样的王朝,看似辉煌,实则不堪一击,更何况在我冒牌的颜惜若的手中。

    高兰国的王子,我连看都没有看过,古代人所谓的宠幸,对于我来说还是太遥远了一些。终究,我没办法让自己融入这个宫廷,看着来来往往的宫女与太监,我又想起了意风。现在的他应该和惜若在一起吧,他们会很幸福的。

    “陛下!”身后,宸儿轻声唤着。

    我回过神来,错愕地仰起头,一些日子没见,宸儿已经足足高出我一个头。想起半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小少年的模样。羡慕他青春洋溢的同时,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已经年华老去。

    我面对着他,咧开浅浅的笑涡,“宸儿长高了不少,再过些日子,朕就帮你娶了漂亮的小妻子,朕给宸儿许一个官衔,宸儿就能一家团聚,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陛下,宸儿……”

    我打断他,自顾自地说着,“宸儿如果想要报仇,那朕就将皇位传给你如何?”

    “陛下,万万不可!”宸儿突然向我跪下。

    我吸了一口气,强忍住眼眶里的眼泪,仰着头,努力地不让眼泪落下。

    “傻瓜,这个天下本来就是你的,更何况,我也不是颜惜若,我哪里有资格霸占这个皇位呢?”

    “陛下,宸儿从未觊觎过皇位,陛下万万不可再谈及此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夜风带着潮湿的水迹,吹乱吹湿了我的长发,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他紧紧包裹。我轻轻地闭上眼睛,他的胸膛传来的节律分明的心跳,身体传来的淡淡的体温,一滴泪滑落在他的胸前,打湿了他的青灰色的宫服。

    “陛下!”他轻声温柔地唤着。

    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我抬起了头,怔怔地看向他。

    下一秒,一双柔软的唇瓣覆上我的,温热的触感。他的大手抚上我单薄的肩胛骨,倏地收紧,让我的身子与他贴得更紧。

    我闭着眼,心跳加速,双颊烧得烫红。他的唇摩挲着我的,来回地慢慢地有耐心地轻轻含着,湿热的舌探入,搅动着我的,酥麻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起。

    我无意识地回应着他的,一双手扶着他的紧实的腰,将他的衣角抓紧,皱皱的……

    “没有了意风,陛下还有我,惜若还有宸轩,不要再说让我离开的这种话了,好不好?”

    温暖的话语回响在空寂的夜晚。

    桥下,葬花河的流水悠悠地向东汇去,荡开的一圈又一圈的水波。夜风拂过河边的枝头,几片不愿停留的树叶飘零水中,默默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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