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依旧如初。寒冬将至,府内灯火温暖阑珊。

    宁浚与宁涛一同来为宁无忧送行,兄弟三人难得在一起慢慢地喝酒。

    酒香清冽,懿德堂内温暖如春,袅袅熏香飘渺如烟,萦绕如缕。

    宁浚喝得双脸泛红,凑近了木梓衿,借着灯光仔细地看着,“木梓衿,你可把我骗得好惨啊……”他眨了眨眼,醉眼有些朦胧迷离,灯下看木梓衿,似沉醉迷人,他赶紧捂住眼,“不行不行,我不能再看你了,你最好离我远一些。”

    木梓衿微微向后仰了仰,问:“为何?”

    “因为……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我……”宁浚放下手,怔怔地看着她,“我虽然有些不习惯,可我,可我看了之后,怕自己忍不住,就舍不得让你和五哥走了。”

    木梓衿轻轻挑眉,淡淡笑了笑,看向宁无忧,他只是微微眯眼,随后看向宁涛,问:“皇宫之中如何了?”

    宁涛并未喝太多酒,他一双沉静的双眸很是平静,说道:“皇上将自己关在寝殿内,还未出来过。”

    宁无忧不语,不过勾了勾唇,又听宁涛说道:“不过,皇上倒是说了,他想见五哥一面。”

    木梓衿微微一滞,看向宁无忧。宁无忧的手在桌下缓缓摸索过来,与她十指相缠,说道:“他总要明白,他是一个帝王。自古以来,帝王虽然是九五之尊,但都是孤家寡人。”

    宁涛不语,片刻之后,又说道:“我已经传信给纳兰贺,让他不必在调集兵力入京,想来,赶来的节度使兵力,如今已经离京了。”

    “好,”宁无忧点头,顿了顿,又说道:“此次纳兰贺回来,就不必再跟着我了。我安排他去你府上。”

    “五哥?”宁涛脸色一凝,“难道五哥以后真想不再参与朝政?皇帝年幼,更没有帝王之资,如今是倒了一个谢家,可将来还长远,不知可否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皇兄临死之前,都想将江山托付于你,你难道真的要走?”

    宁无忧轻轻拂袖,为他斟了一杯酒,淡笑道:“我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就算是在苏州养伤的日子,也从未真心放下过。如今,我倒想为自己逍遥任性一次。”他握住木梓衿的手,轻轻地揉捏过她的指尖,“这京城之中,如此勾心斗角,从来不会停歇,而皇帝虽然如今暂时没有将我如何,谁知他将来可否会再次怀疑我?谨小慎微,步步惊心,若是我一人,陷于这风雨泥沼之中倒无所谓,可我会娶梓衿,将来亦会有儿女,我不希望自己朝不保夕,让儿女也生存在这样的地方。”

    木梓衿心头一跳,不由得握紧了手,酒力似乎让人陶醉,她的脸上熏出些许红晕,若清荷粉嫩。

    宁无忧凝睇着她无声而笑,木梓衿坦坦荡荡地回视他,又与宁涛说道:“是,我与王爷所想一样。”她微微咬唇,晶细的牙齿在红唇上压出淡淡的压印,唇红齿白,淡然诱人。

    或许她与宁无忧都不怕这危机四伏的地方,他们并肩而立,共享风雨,共担雷霆流岚,可却自私的不想让自己的儿女也如此。

    所以,还是如当初约定的那般,一同离开。

    知道宁无忧去意已决,宁涛不再相劝,只举杯与他共饮。

    那日,风和日丽,木梓衿与宁无忧一同离京南下。不过一辆马车,几匹骏马。

    木梓衿出府,见一人静静地站立在门房之处,她将马缰递给宁无忧,向他走去。

    “顾将军……”

    顾明朗静静地看着她,微微抿唇,只是静默不语。

    木梓衿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凝结在心头,却无法说出。

    她敛衽,欠身,行礼。

    顾明朗立即拱手还礼。

    片刻之后,顾明朗端正站立,俊朗的眉眼深邃又豁朗。他轻声说道:“保重。”

    “将军也保重。”木梓衿点头。

    随即,她见他转身,翻身上马,策马奔入这京城悠长的街道之中,踏起一片澹澹烟尘。

    木梓衿与宁无忧一同上了马车,马车辚辚而行,缓缓出京。一上马车,他便将她抱在怀中,她猝不及防,后背贴上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的呼吸沉稳似又急切。

    他埋下头,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里,轻轻地嗅着,似两只缠绵的鸟交颈而眠般。

    “这一路走来,似乎是我一直在追着你。”他的声音很轻,轻浮在她的颈间,让她微微颤栗。

    她蹙眉,抿唇,“哪儿有?一直是我追着你。”她回想起自己奔逃入他府中,以真实面目与他相见的场景,似就在昨天,历历在目。

    他轻哼一声,轻轻地要在她的肩膀上,她想躲,可又不舍这份缱绻温暖,便忍住。

    他的噬咬不知不觉变成轻吻,双手也伸入她的衣袖之中,拿出她收好的那支骨笛。

    “你学会没有?”他问。

    她沉了些气,这才缓过来,摇头道:“没有。”她低头看着他手中的骨笛,缓缓地摩挲着,“我当时一个人,并不想学。”她想等着他回来,用余下的一生,好好地谱下属于她与他两人的乐曲。

    他轻笑,“也好,以后有的是时间。”

    清风吹起车帘,两旁景色绚丽无比。他们将来还有漫长的岁月可携手共度,还有千山万水天涯海角要共同观赏。

    木梓衿静静地聆听着他的笛声,忽然觉得,这一路,有他,还有笛声,将来也许还有共同的儿女,已经很好很好了。

    马车远去,有人站在城墙之上,远远地向南眺望,只听见依稀的笛声缓缓飘散,飘入这京城繁华绮丽的风中。

    ……

    身后的肖总管上前,说道:“皇上,王爷走了。”

    皇帝点点头,披上肖总管递过来的披风,轻轻咳嗽一声,“肖总管,今天的风有些凉啊。”

    肖总管抬头看了看天,轻声叹息。又见皇帝一人缓缓走下城墙,见他单薄的身躯之上,披风似随风轻摇,他凝眉,或许,这京城,风,从未停歇过。这皇宫,从来都是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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