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有好多的女人,我没有仔细数过。”宁浚嗤笑一声,“那些女人,就像昙花一样,有些只见过父皇几次,就永远地消失了似的。只有皇后,还有五哥的母妃,也就是后来被父皇追封的皇贵妃,其次就是我母妃,才……才让我父皇多看了几眼吧。”

    他瘪瘪嘴,“父皇最喜爱的皇子是五哥,他曾多次说过五哥才是最适合做帝王的人。只可惜,五哥的母妃早逝,无人在宫中为五哥撑腰,所以他的权势一开始比不上皇兄。皇兄是皇后的儿子,皇后母家权势重大,皇兄还不是太子时,就已经在朝堂之上有无数人暗中追捧。且皇兄是父皇的嫡长子,皇兄也才是最好的人选。”

    关于皇家皇子之间的微妙关系,还有皇家父子之间的复杂情感,木梓衿了解的不多,可听宁浚的口吻,像是若当初选择皇位继承人的话,宁无忧也很可能是皇帝考虑的皇子之一。

    “父皇早知道自古皇权争斗的血腥和残忍,他不忍心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儿子被手足所杀害,所以才将五哥交给皇后抚养。并努力培养皇兄和五哥之间的兄弟情义。”宁浚长叹一声,轻笑了声,说道:“你或许不信,但是宁家的人,对手足兄弟之情看得很重。我们几个兄弟的关系很好,哪怕皇兄后来登基为皇帝之后,也时常在私底下与我们一同嬉戏打闹,就像小时候一样。”

    “先皇和楚王殿下的感情很好吗?”木梓衿问。

    “岂止是好啊?”宁浚的口吻有些酸,“他们一同在帝后身边成长,从来都没有分开过。虽然皇兄年长五哥许多,可皇兄对五哥可算是如兄如父。据说五哥小时候很爱胡闹,很多次都是皇兄为他顶罪。六哥说,若是没有皇兄为他顶罪的话,五哥恐怕早就被父皇打死了。”他仰着头,幸灾乐祸。

    木梓衿点点头,唇角含笑。

    “我母妃告诉我,父皇最爱的女人,或许是皇后,也或许是五哥的母妃,因为在皇后和皇贵妃去世之后,父皇总爱想起她们,可父皇,却从来没有提到过其他任何的女人。”宁浚抬手,揉了揉眉心,“父皇总是说,皇后对他很重要,可皇贵妃,最得他的心。”

    “很奇怪的感情。”木梓衿停下,在台阶上将宁浚扶起来,扶着他下了台阶之后,又把轮椅抬下来,宁浚坐好之后,继续推着往前走。

    宁浚没再说什么,与木梓衿一同进了院子之中。

    两人进屋之后,宁浚从自己带来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箱子,箱子雕漆精美,其上勾金描银,飞蝶朱雀,华美精丽。

    他拿着箱子捣鼓了半晌,最后一声机括“咔哒”声,箱子打开。

    他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张绢帛,一页纸,一瓶牛乳,还有一碟子芥子末,还有一团干枯的草。

    木梓衿蹙眉,“这是什么?”

    “我也不懂啊,这是我母妃给我的……”宁浚郑重地说道。

    “这张绢帛,便是先皇驾崩前留下的?”她将那张绢帛展开,其上朱砂似火,殷红绚烂,最末尾,盖着一方端正的印玺。

    “是啊,”宁浚点头,“我一开始不懂我母妃给我这些东西的原因,可那日我带着这些东西回府之后,府上就遭了贼!”

    “嗯?”木梓衿蹙眉。

    “嗯!”宁浚咬牙切齿又有些惶恐地点头,“那贼人手段很高明,将我迷晕之后,把我的卧房和书房以及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搜了一遍。我当时并没有在意我母妃给的这些东西,便随便把这些东西放在衣袖里,回府之后,随便把衣服一脱,就放在一旁等着侍女拿去洗。”

    “我迷迷糊糊地,看见那贼人在我房间里翻箱倒柜,后来他被我府上的人发现,慌乱之中想要逃跑,我挣扎着起身穿衣服,不小心把这张绢帛掉了出来,那贼人分明就已经可以安全逃走了,可看见我掉出来的这绢帛之后,竟不顾生死地返回来抢。还好当时府上的人行动快,将他拦住了,要不然这些东西,就被抢走了。”

    “嗯……”木梓衿若有所思,“看来这些东西很重要,否则,太皇太妃也不会给你。”

    “是啊。”宁浚挑眉,“我母妃宫里有奸细,那些人定是一直想要找到这些秘密,所以我母妃才干脆将东西给我让我带出宫来。可没想到,真是防不胜防。”

    “所以你才在受伤之后留在楚王府养伤,因为楚王府比你的府上安全。”木梓衿说。

    “是,”宁浚点头。

    “既然愿意将东西带入楚王府,为什么不愿意将这些东西拿出来?”木梓衿问。

    宁浚若有所思,垂眸思虑了会儿,才低声道:“因为我母妃告诉我,这些东西不能让五哥看到,更不能让皇上看到!”他正色严肃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这关系到大成江山的存亡。”

    木梓衿微微怔愣,疑惑又茫然,她低头观察那张绢帛,又拿起那张纸。纸质柔软粗糙,手感很不好,且纸页泛黄,其上泛着淡淡的气息。

    这并不是皇宫中的纸。皇宫里的用纸有专门的造纸坊提供,所用的纸不管是材质还是裁剪都是上乘。而这张纸纸质粗糙,甚至纸面并不光滑、凹凸不平,还掺杂杂物在其中。木梓衿将纸放到眼前,纸上大片地方与那张绢帛一样,被厚重的朱砂覆盖,可越是观察下去,她的脸色却越发苍白。

    “怎么了,这张纸有什么问题?”宁浚见她脸色凝重,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各地产的纸,所用的材质与加工方法都不一样。”木梓衿轻轻地摩挲着那张纸,又放在鼻息间闻了闻,“这张纸上,除了纸本身有的气息之外,还有药味。”

    “是吗?”宁浚凑过来闻,纸是什么气息他并不清楚,可那纸上的药味他却闻到了。“果然,这是什么药味?”

    木梓衿抿唇,又将纸拿起来,透着光看。朱砂虽然涂抹了纸页,可依旧能够看得见朱砂之下覆盖的字迹,很模糊,很朦胧,几乎看不清。

    “王爷,你也知道,民间的手艺人,在做出一件属于自己东西的时候,都会在那东西上留下自己的记号?”木梓衿问。

    宁浚有些没头脑,点头,“这个我是知道的。”他勾了勾唇,“东市西市上就有很多手艺人,单说那些会磨镜子的手艺人,他们在磨好镜子之后,都会自己在镜子上留下自己的记号,虽然平常人不知道,但是那些手艺人自己却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区别自己和别的手艺人的东西。还有那做金银玉器的手艺人,都一样,都会暗中留下自己的记号。”

    “正是,”木梓衿的声音微微颤抖,“这张纸,这上面的药味,就是记号。”

    “记号?”宁浚很是不解,伸手摸了摸那张纸,只觉得粗糙不已,“我母妃给我这张纸的时候,我还纳闷儿,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纸?就连草纸……也比这个好。这样的纸,也会有手艺人留下记号?”

    顿了顿,他又说道:“既然是在纸上做记号,直接在纸上印就可以了,干嘛要留药味?”

    木梓衿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色缓缓地平静。她把绢帛和纸张重新放回箱子里,将箱子关好,放入怀中。

    “我要将这些东西带走。”

    “不行!”宁浚立刻拦住她,已经能勉强走动的腿一拐就起身挡在她的身前,“这是我的东西,我母妃说这里面有天大的秘密,我不能随便给你。”

    木梓衿紧紧地抱住箱子,“我有办法解开这里面的秘密!”

    宁浚一愣,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我知道一个人,他可以将这纸和绢帛上的朱砂去掉。这绢帛,与昭阳公主和王爷的绢帛都不同,或许里面另有乾坤。”木梓衿急切地说道。

    宁浚震惊,瞪大了双眼看着她,“若真的有什么不同又如何……”他顿了顿,急切地说道:“但是……或许真如我母妃所说那是一个会颠覆大成江山的秘密,你和我都背负不起……”

    木梓衿将箱子抱得更紧,退后一步,“这其中关系到楚王殿下,这是先皇留下来的东西,或许是先皇留下的……”她欲言又止,可身在皇室之中的宁浚却猜得个大概。

    “你说……这或许是皇兄留下的……?”宁浚颤声,声音虚晃飘渺,最后两个字发音模糊而惶恐。

    木梓衿抿唇,她坚定而镇静地看着他,她不过是想吓唬他而已,便说道:“那枚印玺,已经说明一切了。”

    宁浚蹙眉成川,“不,若是如此不可能只盖一个印玺,而且,你怎么能证明,这就是你说的东西?”

    “是或者不是,都需要将这绢帛洗干净。”木梓衿神色坚定,不容置疑,“我要带走,我要解开这先皇弥留一刻留下来的东西。”

    “可是皇兄在弥留之际,都病得糊涂不清了,这些东西,也是他随手乱画的。或许真的就像浑天监所说,皇兄在弥留之时……”

    “楚王回京,江山易主的预言?”木梓衿咄咄逼人,“殿下,你信吗?”

    宁浚张嘴,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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