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之上,清风徐徐,水光脉脉,绚丽灯火映照着摇曳的水面,水色簇拥着漂浮在水面之上的睡莲与各种奇花异草起伏荡漾。幽幽水光接连而去,悠然白鹤掠水而飞,水面之上氤氲起濛濛雾气,缭绕着池中岛屿与宫阙,宫阙之中,飘来若有似无地丝竹管弦之声,天籁般的笑声与歌舞之声萦绕而上,仿若梦一般的太虚仙境。

    顾明朗干脆坐在池边栏杆上,静静地看着木梓衿。

    木梓衿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别处,深深皇庭之中,夜色朦胧掩护之下,远处晦暗之中的假山亭台也别有一番韵致。

    “顾将军说得有道理,可是这皇宫之中有危险,那别处就没有危险了吗?”她抿了抿唇,夜色清风之中,一扫刚才在宫殿之内的颓靡之色,一双明澈的双眸流转顾盼,犹如初见之时那般沉静睿智,又带着属于少女的清灵。“顾将军或许不知道,我与王爷南下的时候,遇到了真正的危险,简直是命悬一线,差点就死了。”她夸张地瞪大了双眼,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顾明朗身体一僵,倏然抬眼紧紧地看着她,“你……你和,你那时,是怎么逃脱的?可知道,来刺杀你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木梓衿微微眯了眯眼,眼睛慵懒敏锐的眯着,“我和王爷抢了马一路逃,躲起来都被人发现了。那人险些把我杀了。”她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就这样,用剑指着我的脖子,差一点就要刺穿我的咽喉。就在这时!”她声调一转,绘声绘色地说道:“突然有个黑衣男人从天而降,把我和王爷救了,还将我和他带到一处安静的村落之中,住了两三天,养好了伤。”

    顾明朗干涩地笑了笑,“是吗?那可真的太危险了。”

    “是啊,不仅危险,而且诡异。”木梓衿煞有介事,“那个黑衣男人,虽说是救了我,可是也放走了那个要杀我的人。真是奇怪啊,我至今都想不通,他和那个杀手,到底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救我和王爷。”

    顾明朗张了张嘴,庭院之中灯火晦明晦暗,不远处的光,映着太液池的水色荡漾折射而来,照在岸上,灯光如水纹般扭曲摇曳,映在他刚毅锋利的五官轮廓之上,将他的脸色映照得如石雕一般,眼神幽然闪烁,黯然沉默。

    “说来却也奇怪,那个救我的黑衣男人,也是个军人。但是他的声音陌生得很,没听过,而且,他故意蒙着脸,不让我认出他是谁。”木梓衿站在阴影之处,由于光线的原因,顾明朗的脸一片笼罩在阴影之中,只露出那双沉毅的眼眸,忽然之间,木梓衿心头跳了几跳,险些窒息。

    “你说,我和王爷是不是认识他,否则他干什么蒙着脸?”她喃喃地问道。

    “或许……”顾明朗声音干涩,低沉地道:“或许,他是想做个无名英雄吧。”

    木梓衿若是相信他的话,或许就真的太傻了。她轻轻挑了挑眉尖,轻声道:“或许是吧。”

    “那你被刺杀,身上的伤可好了?”顾明朗问道。

    木梓衿愣了愣,机械地摇头,“我没有受伤,受伤的人是王爷。”

    “哦。”顾明朗点头,“你接下来要如何打算?继续跟在楚王身边吗?他如今,都要选王妃了。”

    “我当然跟着他啊。”木梓衿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当初入府的时候,可是……”她戛然而噤声,原本是想说当初入府的时候,与宁无忧签了契书。可这是她和宁无忧之间的秘密,不能被人知晓。话音在舌尖绕了一圈,她又改口道:“当初入府时,我发誓誓死效忠王爷,矢志不渝,绝无二心!”

    她轻轻地叹息,“而且,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我不能停开他。”

    顾明朗抬头,微光略过他的双眸,“什么心——”话音未落,他豁然起身,腰间长剑凌空出鞘,伸手飞快将木梓衿挡在身后!“别出声!”

    木梓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脸色发白,整个人发蒙,又有些骇然。顾明朗伸出手来见她拦在身后,提剑缓缓地警惕地向着前方一处玲珑精致的假山走去。

    那假山在黑暗之中,光影交错之下,疏影横斜婆娑,姗姗斑驳,别有一番幽韵。木梓衿顺着顾明朗的视线看去,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异动。但是顾明朗身为武将,目力和耳力以及警惕心都比她好太多。那假山之内,刚才有些奇怪的响声传来,极其的低弱,虽然木梓衿没有听见,可顾明朗却听见了。

    两人小心翼翼的靠近,这才看见一处假山旁的花影草木微微的摇晃,窸窣婆娑的沙沙声轻轻地颤抖着,还有时高时低的压抑婉转的哭泣声,以及粗犷急促的喘息声。

    木梓衿脑袋里一开始一片茫然,这一靠近听清楚之后,心头猛地翻江倒海,脸上瞬间火辣辣的,焦灼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来!她立刻伸手拉住顾明朗的手臂,将他往回拉扯。

    却不想顾明朗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别怕。”脚下反而向着那假山走得更快了。

    木梓衿顿时大急,想要开口提醒却发不出声音。以她以往在医术上看到的一点点有关于男女□□的经验来看,那假山里的声音,八成就是这个。

    她记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突突地跳着。她可不想与顾明朗一起看到那样的场面,所以灵机一动,故意加重了脚步,惊喊一声:“谁在那里?”

    顾明朗猛然回头看着她,惊愕不已,却快速反应过来,提剑而上,大喝道:“谁在皇宫之中放肆!?”

    “站住!”假山之中传来一道愤怒又惊慌的声音,顾明朗的脚步一顿,呆怔地看着那处,不久之后,一个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女人从假山花草之中站了起来。那女人衣衫半解,一双修长白皙的腿暴露在外,轻拢的衣衫遮不住她圆润的肩头,纤细的颈部更是有隐约淡淡的瘢痕……

    那副慵懒无力又魅惑的模样,木梓衿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偏偏顾明朗作为御林军大将军,很是恪尽职守,一看见那女人之后,只微微后退一步,拱手行礼,“原来是公主,不知公主在此,所谓何事?”

    木梓衿简直要吐血了……这种事情要问那么清楚吗?

    “本宫……本宫随太后娘娘来看看选妃的……一时无聊,便出来走走。”那位公主轻声说道,“顾将军,你可要知道,今晚你什么都没有见过知道吗?若是让太后知道我擅自离开她溜出来,她可是会生气的啊。”

    顾明朗狐疑地看着她,“公主与谁在一起?”

    木梓衿无语抬头望天……

    那位公主一时语塞惊慌,“没有谁!”

    “可我刚才明明听见有……”

    “那是本宫的贴身宦官。”那公主立即说道,“他刚才不听话,本宫教训了他,将他打哭了。顾将军,你可以退下了,本宫衣服被划破了,你还在这里,怕是不妥吧?”

    木梓衿拉了拉顾明朗的衣袖,对他摇头,示意他赶紧离开,顾明朗蹙了蹙眉,再三确认的确没有什么刺客杀手之类的危险之人,便随木梓衿一同离开假山。

    木梓衿半拉着顾明朗快速离开假山,直到身后听不见任何动静,也看不见任何人影,才松了一口气。太液池之上送来徐徐清风,风中依稀隐约缭绕着淡淡的花香,吹得她脸上的燥热散了些许,她才放开顾明朗,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皇宫里果然是很不简单的,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趁着天黑……她刚才尽量躲在顾明朗身后,没有让那公主看见自己的脸,自己也没有特意去查清那公主到底是谁,应该不会被那公主记恨吧?

    刚才光线太暗,只听声音,也没听出来那是哪位公主。

    木梓衿一转头,才看见顾明朗脸色似有些苍白,他一手轻轻扶着她,一手虚虚地按住腹部。刚才拔剑提气的动作,似乎耗费了他许多力气。

    “顾将军,你怎么了?”木梓衿目光看向他的腹部,他用手轻轻地按着,微微一僵之后,又立刻放开,停止了脊梁,轻笑道:“没事。”

    太液池岛屿之上,宫殿之内灯火辉煌明亮,琼楼宫阙旖旎的倒影在水中摇曳,木梓衿遥遥一看,想起自己出来许久了,便想与顾明朗告辞回去。

    可远处宫殿之外的游廊之上,似悬浮在水面之上的浮桥水榭之中,有一行人缓缓地走来。

    那行人提着宫灯,宫灯蜿蜒连绵,在浮桥之上蜿蜒前进,灯火朦胧如星,照得那行人裙袂婆娑轻摇,举步若莲,原本婀娜神韵身姿,在朦胧的灯火之中,更加的神秘袅娜。

    当头一人,一身飞霞绯红盛装,云鬓高绾,凤冠入鬓,起身旁,一人白衣似雪,一人襦裙翩跹。

    木梓衿心头一愣,来没来得及反应,那行人便已经走进了。她与顾明朗连忙上前行礼,当先的太后轻轻一笑,让身旁的宫女将灯笼提上来照明,“咦?哀家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顾将军,真是好巧,顾将军如何还未出宫?还与……楚王殿下的侍女在一起?”

    太后声量不高,却婉转起伏,轻重顿挫,倒是让人听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木梓衿还拘着礼,太后一行人的宫灯将这太液池畔晦明晦暗的夜色照亮,她看着地上的身影,突然觉得那行人之中,众多的目光深深地好奇的向她挖过来。

    “先免礼吧。”宁无忧手持一柄宫灯,上前一步,虚虚抬手扶起她。

    “哀家一时疏忽了,”太后抬了抬手,盛装之下,广袖繁复绮丽,却有些沉重,她动作轻缓端庄,似早已熟悉了周身沉重华丽的装束,“顾将军免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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