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贺笑着点头,“木姑娘不要拘泥,相比你穿什么,赵兄和芍药姑娘都不会介意的。”

    “也是。”木梓衿不由得一笑,微微低了头,“我只是想,既然是赵大哥的婚礼,我应当穿得隆重得体一些。”毕竟,两人从小一同张大,若是没有发生那些意外,如今与他成婚的人,便是自己。而自己非但不能与他成婚,还要残忍的拆穿一个残酷的事实。

    “不知道赵大哥知道真相之后,会怎样。”她心头既愧疚又沉重,迈出去的步伐不由得缓慢了些。

    到达丰安坊,抬头便看见院门之上贴着“囍”字,门栏之上,还挂着简单的红绸彩带。推门进了院中,那和碧绿的柳树,枝条之上挂着红绸带,简单的装饰,红绿的交错,恍若生机勃发,喜庆洋洋。

    似听到人的脚步声,房中突然传来一道高亢嘹亮又喜不自胜的声音:“哎呦!客人到了!”

    话音一落,木梓衿与纳兰贺同时齐刷刷转头,只见一身着大红大绿头戴满头红花的妇人十分夸张地迈着小脚走了出来。十分的热情:“客人里面请,里面坐,新娘新郎已经在屋内准备,吉时一到,立刻成婚!”

    原来这赵知良还请了喜娘的,想来虽然知道婚礼简陋,却不愿意草草了事委屈了芍药。

    正往屋子里赶着,突然见那喜娘又是“哎呦”一声,堆着一脸喜庆的笑,向门口应了去,木梓衿回头一看,竟见来人是一身大红大紫头戴满头珠宝玉冠,满身金玉环佩香囊的宁浚!

    她蓦地瞪大了双眼。

    纳兰贺连忙行礼,“见过贤王殿下。”

    这一声不要紧,倒是把喜娘给吓着了,那喜娘喜庆高辽的声音戛然一止,见鬼一般地看着三人!

    宁浚伸手来拍纳兰贺的肩膀,“你来了可真是难得,你来就证明五哥也受邀了的,哈哈!我原来琢磨着,这赵兄的婚礼,我怎么着也得凑个热闹,如今看来,可来对了,总比和五哥窝在礼部陪那些老头子强多了!”他伸手豪迈一挥,“不必多礼,走,进去看看新娘子,得闹洞房闹洞房!”

    接下来,木梓衿才知,赵知良除了请了宁浚以外,还请了顾明朗,以及他那些御林军之中的同袍兄弟。这原本冷冷清清的小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原本担忧来这么多人,喜酒喜宴怕是难以操持,宁浚大手一挥,叫了人,直接去了京城之中的锦绣楼,叫了几桌最好的酒菜,顾明朗更是让人带了陈年佳酿,这婚礼,才在一片喜庆与笑声之中举行了。

    木梓衿还是第一次见赵知良穿得那么体面,一身玄色新郎服,贵气又稳重,拉着红绸,带着芍药一步一步走入正房之内。大成国婚礼是没有盖头的,所以那芍药浓妆精细如画的脸一时让正房之中的人慌了神。

    站在木梓衿身旁的宁浚欢叫呐喊的声音微微一滞,看呆了片刻,笑声说道:“这芍药打扮起来还真不耐,到像是比秦淮楼的女人还多几分姿色。”

    木梓衿脸色一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王爷可不要胡说。”

    喜娘喊了声吉时到,新人三拜成婚,新娘送入洞房,随即正房之中闹腾起来,吃酒吃肉,敬酒说喜庆话。

    木梓衿不习惯与这么多男人呆在一起,便借口去了洞房之中照看新娘子。

    洞房便是赵知良的卧房,床帐换成了新的,其上贴上红色的“囍”字,床被是新的,被褥枕套之上,绣着鸳鸯,连花草都是成双成对的。

    芍药端坐于床榻之上,一头青丝绾起,婉约温柔,一身红装娇俏美丽,抬眼之间,便是风情妩媚。

    或许,芍药她往常都在掩饰自己,从未露出自己真实的美。

    她慢慢走进去,站在她身旁的喜娘还想上来招呼她,却被芍药客气的请下去,“喜娘,这是我的闺中密友,我有些话想同她谈谈,你去正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站在床边的喜娘点点头,“好,新娘子累了一天,那桌上放着些粥,你若是饿了,可以先吃些垫垫肚子,往往这新婚啊,那些大男人可是会闹到半夜的。”

    “我知道了。”芍药微笑着,红唇之中裂出雪白的牙,晃得喜娘心神荡漾,她心道这喜娘过美丽妖娆了,那姓赵的男人也运气太好了。娶了这么一个能干又好看的美娇娘。

    喜娘出去之后,房内便只剩下木梓衿与芍药两人。

    安静许久之后,是芍药先开的口:“谢谢。”

    木梓衿微微一愣,疑惑地看着她。

    “谢谢你,至少给了我一个完成婚礼的时间。”她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冷淡,期间千万种情绪一闪而过,却又在片刻之间收敛隐藏。

    “你明知道这是一条死路,你还要嫁给他?”木梓衿轻声问。

    “所以我才想离开啊,”芍药轻轻地抚弄着衣袖上的那对并蒂莲,“可是,楚王殿下的眼皮底下,我怎么可能真的逃得过?我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只差最后一步,我就能杀了他!”芍药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而怨恨!

    木梓衿原本以为她是可惜自己不能与赵知良相伴到老,却不想,事到如今,她依旧想着如何杀了宁无忧!

    正房之内欢乐喧嚣之声传入卧房之中,此起彼伏。卧房之内,彩灯交织映照,红烛彩绸,将芍药娇媚的容颜笼罩得一片清绝艳丽。

    她慢慢站起身来,平视着木梓衿,她缓缓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红火嫁衣之上翩飞的双燕如同要跃出来,却总带着几分狰狞。“我逃亡至京城时,京城之中还没有你,楚王也不过是在苏州养病的闲散王爷,我那时还心存侥幸,或许楚王永远都不会回到京城之中,根本也没有想到,楚王身边会多一个你。”

    木梓衿映着红色微光的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情绪,她只是淡漠的看着芍药,“那为何要接近赵大哥?你是早有预谋的吗?”

    芍药脸色一僵,蓦地煞白,她微微后退,头上那只步摇微微摇晃轻颤。她微微咬着唇,火红的唇压出淡淡的压印,骄傲倔强的下巴微微抬起,“就算一开始是碰巧遇到,但得知他与你的关系以及与贤王顾将军以及楚王之间的关系之后,就再也单纯不起来了。”她掩在袖子之中的手紧紧地捏着,“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我唯一能弥补他的,只有这场婚礼。”

    木梓衿心头怒火暗生,咬牙切齿地怒视着她,“你明明知道他最无辜,也将会因为你的自私而受到巨大的伤害,你还这样做?”

    “你懂什么?”芍药一声怒吼,“杀亲之仇,灭族之恨,犹如血海,不共戴天!我活着,苟且地在京城之中藏了那么些年,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便只有这个念头!我若是不报仇,我的父母,我的族人,将永不瞑目!”

    这一声凄厉又悲惨,愤怒和怨怼,犹如当头一棒狠狠地敲在木梓衿的心头,掩藏在内心深处的疼痛就像受到共鸣一般。她怔然惊愕地看着芍药,千言万语,都只是无语凝噎。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抿着唇。

    “我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所以我认了。”芍药定定地看着她,双眼微红,似闪着淡淡泪光,“但是,大郎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所犯的罪行就算是灭九族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和他成亲?”木梓衿愤怒反问。

    “我本不想的!”芍药脸色凄然,双眸如死灰,“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一生一世,想与他白头到老。”她转身,看向窗外,淡淡纱窗之外,那棵高大的柳树婆娑摇曳,树影映在纱窗上,平静又温柔,“我曾想过,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三十年之后,我和他还会不会可以在那棵柳树下,一起吃饭休息。”

    她轻轻摇头,不过露出一分淡然如风的笑容,一闪而逝,“不说这些了,”她转身,突然向木梓衿跪下,恭敬地对她磕了一个头,“红线姑娘。”

    木梓衿微微发愣,后退了一步,惊疑地看着她。

    芍药直起身,“我恳求你,哪怕最终我被凌迟砍头或者五马分尸,都不要连累大郎。我知道自己犯的是诛连的大罪,他作为我的夫君,定是不能逃脱干系。但我会写下一份和离书,今夜之后,我便与他和离。我也恳求你,将他灌醉,等官兵来抓我时,不要让他看见。我不想……不想让他看见我那样狼狈的样子。我不想,让他对我最后的记忆,是我戴上镣铐成为囚犯的模样……”

    “……好。”木梓衿微微点头。

    芍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转身走到床榻之前,端正的坐好。纤细白皙的手轻轻地抚平嫁衣之上的褶皱,轻轻理好刚才不小心弄乱的衣角,对着那西窗红烛之后的镜子轻轻地理了理发鬓,嫣然一笑。

    犹如一幅画,只剩下一片单调又绚烂的红色,深切又沉重。

    木梓衿轻轻地走出房间,伸手关上房门。那房间之中旖旎绚烂的色彩,慢慢地消失隔绝。

    喜娘见她出来,对她乐呵呵的笑了笑,“姑娘,去劝劝正房中的公子们吧,让他们不要把新郎灌醉了,要不然,可委屈了新娘子。”

    木梓衿一笑,“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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