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藤?”木梓衿豁然从石凳上站起来,一步走向孙尚书,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香包,想要伸手去拿,却被站在孙尚书身后的易丰彦拦住,“姑娘,这雷公藤毒性很难,尤其对人的皮肤伤害很大,入了水的雷公藤毒液更是剧毒,千万别碰。”

    她赶紧将手缩了回去,“这香包上为什么会有毒?”

    “目前不得而知,”孙尚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雷公藤,前段时间在宋统领与金都尉等人的指甲与毛发中提取出来过,不知,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联系。”

    木梓衿盯着那有些发黑的香包,香包上隐约可见的织绣,独特的绣法,精妙的针法,让她几乎不敢相信一个隐隐就要浮出水面的事实。

    她轻声说道:“可有什么办法,能将这个香包洗干净?”

    易丰彦思索半晌,“只能用清水稀释,反复多次,毒性会降低,但是雷公藤药性极强,这放生池中的鱼都能尽数被毒死,也不知道这香包上到底浸了多少的毒。”

    木梓衿微微摇头,“没关系,只要不直接触碰就可以吧?”

    易丰彦微微愣了愣,“应该是,”他一张方正的脸看向木梓衿,“姑娘可是想查看这香包如何藏毒?”

    “是。”她点头。

    “这个不难,”易丰彦拿出一双皮手套,又拿出一把小剪刀,然后小心翼翼拿起香包剪裁起来,“这香包之中还有一层,只是这缝制香包的绣法太过精妙,很多人很难会想这立体双面绣之内,另有玄机。”

    “我知道了。”她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何会懂得这绣画之中藏毒的办法?”

    “我娘子是蜀地人,她会蜀地的双面绣法,她曾经在绣画之中为我加过香料,这样就免去熏衣服的麻烦。”

    “原来如此。”木梓衿轻轻地点头。

    “只不过,这香包不是用的蜀地双面绣。”易丰彦将被裁剪了一面的香包递给她,又说道。

    “那是什么绣?”

    “不知。”易丰彦将裁剪好的香包放在木盘里,让木梓衿看,果然,里面露出些许被水浸湿凝成糊状的黑色物体,易丰彦拿出一根银针,轻轻地沾了沾,银针立刻变黑,“这就是雷公藤的毒,应该是配制过的,粉末状无味,且溶于水中之后,无色。”

    木梓衿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转身走向宁无忧。

    “王爷,我需要见一见贤王殿下。”她指了指那木盘中的香包,说道:“或许贤王殿下见过那个香包。”

    宁无忧起身,抬头微微看了看天色,“今日下午,我会去送西域诸国的使臣,后天,便是皇兄的祭祀大典。”他微微抬头,广袖遮住婆娑疏影之上筛漏下来的光屑,微微眯了眯眼,“若真是那些人,那么祭祀大典,也许是一个契机。”

    她心头猛地一跳,忽然明白了什么,震惊又愕然的看着他,“王爷……你的意思是?”

    他静默不语,朝着她轻轻一笑,“祭祀大典之时……你不用随本王一同入宫了。”

    “可是……”她想说什么,可被他制止了。他微微抬手,神色一片决绝,“走吧,回府。”

    出了院落,路经放生池时,池子里的水已经被放开,许多僧人正在捞池子里死去的鱼虾还有枯萎的莲花。

    “孙尚书,你将宋统领等人的案子与齐侯二夫人还有顾允鸿的案子的卷宗整理好,最迟明日下午送到我府上。”

    “是。”孙尚书恭敬地应声。

    木梓衿并没有随宁无忧一同回楚王府,而是一路朝南,往丰安坊而去。

    而与此同时,宁无忧也派了人,一路往南出城,搜索一条重要的线索。

    丰安坊之内,一座安静清幽的小院,高大的柳树垂下千万缕碧绿丝绦,清风微拂,柳叶随风飞扬。

    那院落之中的屋子房门紧闭着,木梓衿前去敲了门,没过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芍药,她微微低着头,清秀娇媚的容颜在和煦阳光的照射下白皙又清透。她见是木梓衿,微微一笑,“红线姑娘。”

    “芍药,赵大哥不在?”木梓衿微笑着大招呼,进了门。

    “他去御林军左卫了,下午才会回来。”芍药轻轻掩上门,转身随她一同进来。

    “我来看看,当初让你绣的枕套绣好了没。”木梓衿熟门熟路的进了屋子,也没有客套,坐在了桌前。

    那圆桌子上放了个竹篮子,竹篮子中装着针线和一些衣物,那衣物一看便知道是赵知良的。芍药连忙将桌上的竹篮子拿开,“屋子有些乱,没怎么收拾,见红线姑娘见笑了。”

    “怎么会?”木梓衿很是随意,“我和赵大哥自幼一同长大,他再脏乱的模样我都见过。何况,他自从有了你之后,便整洁干净多啦。”她又神神秘秘地看着芍药,笑问道:“怎么,你已经和他这么好了,难道还不打算和他成亲吗?”

    芍药身体微微一僵,唇边的笑容似乎也微微一滞,她睫毛轻轻颤了颤,微微低头,有些羞涩,“我……我怕自己配不上赵大哥。”

    “芍药,你可不要妄自菲薄,”木梓衿起身,将她拉回座位上坐好,“赵大哥喜欢你,我一眼就看出来啦。他说,当初就是碰到了夜晚从城外祭奠亡故亲人的你,才认识你的。”

    芍药端坐在凳子上,房间之内光线晦暗朦胧,将她的脸色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她不过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茶壶,起身,“这茶都凉了,我为姑娘换一杯新的吧。”

    “不用,”木梓衿抬手轻轻地按住她,“不用麻烦了,我不渴。”她淡淡一笑,“我就是来拿上次让你绣的枕套的,不知你绣好没有。”

    “绣好了,”芍药轻轻点头,“原本是打算亲自给你送过去的,但是没来得及。”

    “没关系。”木梓衿淡然一笑,语气风轻云淡,“那你现在给我吧。”

    “好。”芍药放下茶壶,转身出了房又出了院子,到了隔壁的屋子之中,木梓衿好奇地跟了上去,“你平时绣作时,不在赵大哥的屋子里?”

    “没有,”芍药低着头,“我的绣作太多了,怕赵大哥的屋子放不下,又怕打扰他休息。”她语气轻柔如云,“几乎难以让人听见。

    不过须臾的功夫,便到了她家门前,“姑娘在这里等我就好,我房里太乱,怕姑娘嫌弃。”

    “怎么会?”木梓衿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那无声的笑容虽然平淡温和,但也不好让人回避。芍药微微扬了扬唇角,转身推开门。

    木梓衿一进入芍药的房间,入眼的全是五颜六色,缤纷绚烂的绣作,绫罗绸缎的之上,绣满各色栩栩如生的绣画,山水花鸟,图腾暗纹,流光溢彩。这些全是京城之中那些富家权贵的人,送来给她刺绣的吧。

    木梓衿看着眼前一匹还未裁剪的布料,其上织绣茶花,花朵荼蘼繁盛,葳蕤生辉,犹如精工细描的一般,绣法巧夺天工,精妙无双。她将那茶花放在鼻尖嗅了嗅,总觉得能闻到茶花的香味。

    她小心翼翼地将布匹放下,又无意间瞥见一件火红的衣裳。那火红的颜色如锦霞,如烈火,就要随风扶摇而去一般。衣服之上,织绣蝶穿牡丹,花朵硕大艳丽,色彩浓艳而雍容,端庄华贵。如荷叶蝶翼般的领子上,绣着细小精致的“囍”字,领口之下,有鸳鸯戏水的暗纹。

    领间镶嵌一枚领扣,领扣之上点缀玉石,玉石材质虽不上城,但好在白玉无瑕,剔透玲珑。

    这分明就是一件嫁衣。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还未触碰到,芍药便伸手拦住了她。“这件衣服……是李家员外的千金所定制的,还未绣好,针线有些不稳,姑娘还是不要触碰了。”

    “针线未稳?”木梓衿不解,“我看着绣得挺好的啊,比这里的任何一件衣裳和绣品都好上许多,怎么会未绣好?”她倒是没去摸那衣服,而是转头神秘地看了芍药一眼,“芍药,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你为自己绣的嫁衣吧?”

    “你……”芍药微微瞪大了双眼,又飞快地摇头,“不,不是。”她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中,飞快地转身,“姑娘不要多想,我、我去给你拿枕套。”

    木梓衿见她飞快转身进屋的背影,眉宇之间的笑容慢慢地收敛,慢慢地消失,只剩下一片无声的微凉和失落。

    很快,芍药便将枕套拿了出来,那枕套被叠得整整齐齐,交叠的布匹之上,隐隐露出潋滟润泽的柔光,其上华美绣纹如要飞跃而出,呈立体状,从各个角度看,那兰花依然如真。

    那布匹颜色素淡,并不适合华美绚烂的图纹色彩,故而芍药在其上织绣白兰花草,白兰寓意高洁,又清雅高贵,且那白兰郁郁葱葱,枝叶繁盛葳蕤,兰花如月,皎洁生辉,如月华素光,纤尘不染,在月色下静静盛放,舞弄月影。

    芍药将枕套展开,皎洁明艳的脸庞趁着那兰花,更加的动人清美,“红线姑娘,我在这枕套上绣了兰花,你看看,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可以修改的。”

    木梓衿为她的精妙的绣法感到叹服,一时有些呆怔,她轻轻地看着那清风明月吹拂过的兰花,目光似乎透过那枕套,不知看向何处。

    她缓缓抬手,接过那枕套,细细查看,“这兰花,竟然是两面的呢,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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