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车马停留之处,木梓衿和赵知良避开人,来到了这里。

    如今大街小巷都是木梓衿的海捕画像,进了这驿站,想要出去,恐怕难上加难。

    她换上赵知良为她准备的干净衣服,被他带着往人多的地方走。她微微低着头,驿站之中,然来人往,人流货物交集流通,虽然这里的人看起来形色匆忙,根本都没有时间注意她,可她的心依旧悬着。

    “你看。”赵知良停下脚步,在一处门口停下,抬手向院落中指过去。

    院落之中,无数士兵官吏来来往往,不停地在堆集着大小箱奁的狭窄道路之间穿梭来回。

    大成国规定,每年年初,各州各地以及番邦属国都必须按时向朝廷进贡,而各地各国的贡品货物,快马加鞭四面八方通往京城,期间货物周转,人员食宿,马匹更换,都必须在驿站完成。

    如今木梓衿所在的京城的这处驿站,算得上是大成国最大的驿站。朝廷大小官吏以及货物,全都在这里停留周转。

    木梓衿目光随着院落之中来往的人不断的逡巡,若有所思。

    “快些,手脚麻利些!”一道略显尖锐又颐指气使的声音从交杂纷乱的声音之中传出来,“我可告诉你们,这些都是各番邦和各州各地进贡给皇上的东西,要是出了任何差错,满门抄斩!”

    木梓衿随声看去,看见那说话的人,应该是宫里出来的,虽然男人,可身量不足,声音尖细,想必是宫里出来的宦官,为皇家管理进贡货物的。

    “你们几个,给我放聪明些!”他走到几箱货物前,看了看箱子上贴的封条,“这些是送进皇宫的,这些,是送往各王府的,尤其是那箱子,那可是皇上特意吩咐的送进楚王府,给楚王调理身子的珍品!你们给我仔细喽!还有这些,是送往公主府的……还有娘娘们用的。”

    “楚王府!”木梓衿心头一跳,死死地盯着那送往楚王府的箱子。有几个驿兵将箱子分类分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其中一个年级较小的官兵,暗中拉了拉赵知良的袖子。

    赵知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对她点点头,“放心,马上就是驿站开午膳的时间。”

    她深深地看了赵知良一眼,感激地点点头,随后由他带悄然回了住处。

    开放的时间,她依旧躲在箱子里,等待着赵知良的消息。很快,箱子便被人打开。

    “木兄,成了!”赵知良带着她出了门,来到另一个房间。那房间里,为楚王府送贡品的小兵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赵知良立刻将那人的衣帽脱下来,递给木梓衿,“来,换上!”

    “他?”木梓衿微微蹙眉看着那小兵。

    “你放心,我在他的饭里放了些东西。”赵知良说道,随后又从怀中拿出一包药丸,塞到了那小兵的口中,“这药吃下去,可以拉三天。”他是做捕快的,贩夫走卒各色的人和事见过不少,一些不太正当的事情做得也很顺当。

    木梓衿此时也顾不上会不会连累他,自保才是要紧。她立刻换好衣服,将那小兵的腰牌也戴上,戴好帽子,将帽檐压低,还好这小兵年纪较小,身量和她差不多,衣服穿得也合身,不会被人轻易看出来。她深吸口气,对赵知良说了声:“我走了。”

    这一别,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见面,更不知道,这一出去,到底是凶是吉。

    “木兄,保重。”赵知良对她拱手行礼,“以往木伯母并没少关照我。”

    木梓衿听得出他话中的意思,并没有再多言,平复了紧张忐忑的心情,走到门口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驿兵的队伍之中,见所有的人都在休息,自己也站着不动。

    “好了,你们几个,早些把东西送到楚王府。”那宫里的宦官吃过饭之后,出来开始安排任务。

    木梓衿一个激灵,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见他麻利地走到箱子前,身体一弯,就将箱子上捆好的担子放在了肩膀上。见她不动,那人没好气地说了声:“卢贵,你还杵着干什么?过来和我一起抬啊!”

    她立刻低着头走过去,学着这人将担子扛到肩膀上,两人一起抬起来时,她差点一个趔趄。这箱子太沉了!饶是她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身子骨也受不了这么沉重的东西,感觉肩膀钝痛无比,双腿也被压得打颤。

    因为她这一趔趄,整个箱子也摇晃起来,抬在前头的人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你怎么回事?早上的时候力气不是很大吗?”

    木梓衿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将这沉重的箱子扔下去。“我刚才没站稳。”

    还好通往楚王府的队伍已经开始往前走了,那人也没再说什么。她松了一口气,拼了命抬着东西跟上去。

    偌大的京城,从城外驿站,到城内王府,得过重重关卡,得绕阡陌宽阔街道无数。往昔繁华盛景,热闹绮丽,如今看来却大不相同。她一直沉默低头,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样困难。

    因为是送往楚王府的东西,有身份铜牌,城门和关卡过得比较顺利。只是看到京城之中,有的地方张贴着她的海捕图像,她依旧忐忑不安。

    “这个木梓衿,竟然杀父逃亡!简直人畜不如!”

    “就是,连生父都敢杀,可见是丧尽天良了。”

    “听说他还是个……”

    围着官府张贴图像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木梓衿听在耳中,却痛在心头。脚下不知道是有力还是无力,飞快地走过去,没事人一样,依旧面不改色。

    渐渐地,耳旁的声音越来越小,队伍拐进一座大宅院之后幽长冷清的巷子里,巷子两旁高墙青瓦,气派又清幽。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身体也开始打颤,不知是劳累还是因为激动!

    这是她曾经来过的地方——可通往楚王府后院的巷子!

    可皇家进贡的货物毕竟不比平常,虽然没有走正门,却依旧拐了几个弯,绕过以前纳兰贺带她进入的朱门,到了正东的偏门。

    立刻有楚王府的管家迎了出来,与领头的人交谈了几声之后,恭敬地说道:“劳烦各位了,请将东西抬到院落之中即可。”

    一箱箱贡品依次被抬进去。她深吸一口气,走入这还算熟悉的院落深府,不自觉抬头看了看。

    正午从驿站出发,如今已经接近日暮。天边几只寒鸦刺破一抹淡色黄昏,这冠盖满京华的京城,美轮美奂的宫阙重楼,不知何处才是她可落脚的地方。

    咬了咬唇,她立刻放下箱子,弯腰捂住肚子,“哎呦,我肚子疼!想上厕所!”

    楚王府的管家一直在旁清点着,听到她的声音,见她着实难受,便让一个小厮带着她去茅厕。

    下人用的茅厕也不远,并且离正院楚王所居之地相去甚远,府内守卫森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她进入茅厕,假装自己是在拉肚子,那守在门口的小厮依旧神色不改,十分尽职尽责。

    她抬头看着茅厕上头,茅厕被一道木墙一分为二,一半为男,一半为女。可木墙上方并没有与房梁相接,而是空出一大部分空隙。她贴在木墙上,没听到对面有动静,立刻悄声攀上去,使劲儿翻过木墙,从男厕翻到女厕,轻声落地,找准了机会,从女厕走了出去。

    进入楚王府之内,便可顺利一些。可楚王府之虽然不是龙潭虎穴,可宁无忧身边的人却也不是吃素的。

    也许是她运气不好,刚拐入了偏院,远远地已经隔着水榭游廊看见几进几出的楼阁飞拱,依稀可以判定哪儿是正院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站住!”

    是楚王府的守卫!

    楚王府守卫严密,无论从空间还是时间都找不出漏洞破绽,她如一只无头的苍蝇一下子钻进了网中。

    她僵了僵,撒腿就跑!

    “抓刺客!”身后的人一声令下,突然从四面八方之中,天罗地网般的守卫鱼贯而出,将她团团围住!她左看右看,最后一下子就被抓住了。

    简直欲哭无泪。

    别人狠狠地按在地上,如同刀俎下的鱼肉。

    ……

    木梓衿的闯入,如同一粒尘埃落入了湖中,对楚王府没有造成半分影响。纳兰贺拿着一本手札,慢悠悠朝着懿德堂而去。

    懿德堂之中安静雅致,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只是临窗案几上,多了一束花。那花的花瓣如龙蛇般弯曲细长,丝丝蜿蜒伸展,如无数龙蛇交缠共舞。难得是那花瓣的颜色,纯净雪白,欺霜赛雪,不带任何杂质。

    此时的宁无忧,站在窗棂前,借着漏过窗纱的光,欣赏着这花。

    “洋金花。”他听见纳兰贺行礼的声音,也没多说,只是指着这花说道:“你看,我养的这花如何?”

    纳兰贺看着那花,微微诧异,“洋金花长在西洋番邦之中,在天成难以养活,王爷能将这花养得这样好,真是难得。”

    “是啊。”宁无忧点点头,“这花在天成难以养活,天成国的人也少有人知道的。的确是难得又珍贵。”他理了理那花瓣,浇了点儿水,“可惜,马上就要谢了。”

    果然,花瓣浇上水之后,雪白的色彩慢慢地褪去,拢上一层暗沉的黑黄,刚才还精神百倍的花瞬间变得如耄耋老人,快要垂死凋零。

    他转过身来,看着纳兰贺,“何事?”

    纳兰贺谦逊地说道:“刚才府中守卫抓到一个可疑的人,请王爷请示如何发落。”

    “府中?”宁无忧轻挑眉头,淡然的双眸之中噙着怒意,“这么多年了,竟没人能够安然无恙闯入我身边的?”他略微沉思了一下,“难道是我身边出了奸细?”

    纳兰贺微微勾唇,“恐怕不是。”他从袖中拿出一本手札,双手递到宁无忧身前,说道:“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宁无忧接过之后,他又拿出另外一个用纸包住的东西,“还有这个。”

    宁无忧并没有理会那二个东西,而是紧紧地盯着那本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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