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平一听,原本的暗火一下子就用了上来,也不打算问问沈咏的说辞,便一拍桌子吼道:“明儿,你好大的胆子!”

    看到这番情形,沈咏更是清醒自己是被带走的那个孩子,也更为大姐抱不平,竟然活在这样的家里,实在难为她了。可沈咏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性子,今日她既然从大门口进来,就不怕有麻烦找上来!

    沈咏是性格坦率,不藏着掖着,看所有事情都看到好的一面。可这并代表她没有丝毫陈府,是让所有人拿捏的小兔子。沈啸天虽然一直希望她能够一辈子简简单单,无忧无虑,但是该学的,该教的,该说的,该看的都一一教导过。此时的沈咏不敢说才智过人,但是其心中丘壑也非一般。

    “呵呵,爹爹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说着沈咏给陈江平行礼,“想来妹妹年纪还小,无法理解我的话。我是说过我是陈府的嫡女,但是我并没有说我最大。爹爹在外贵为当朝宰相,在内是一家之主,自是府中权利最大,我身为嫡女,如果连基本的权利都没有,岂不是抹了爹爹的面子?妹妹以后听他人说话可不能只听半句呢,在家中这般也就算了,若是在外头岂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丢了相府的脸面吗?”

    沈咏说的不卑不亢,还丝丝带理,说的并没有错。陈瑞芯便有些忍不住,气得支起身子,指着沈咏的鼻子,刚想开口反驳,却被陈江平拦了下来。

    “好了,明儿说的也是。芯儿需要注意,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

    陈瑞芯见这个说辞自己占不得优势,便又提及其他,“那她羞辱母亲一事……”一听到这个,徐莲花又跟着哽咽起来,反正那眼泪不要钱,很快又跟着落了下来。

    沈咏只是觉得,此时的场景比那话本子里的剧情精彩万分。谁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在她看来,生活可比艺术精彩多了!

    “想来妹妹还是弄错了,我并未羞辱过你母亲。徐姨娘在我母亲去世后不曾扶正,难道不是事实吗?何来羞辱之说?这个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又何必藏着掖着,还让人说了闲话。我叫一声徐姨娘是理所应当,我叫一声夫人是尊重,于情于理都没有错。如果传出去,说我们陈府不懂规矩,让嫡女叫妾侍为夫人,那才是损了爹爹的颜面,爹爹您说是吧?”沈咏眼神中带着尖锐,直接将这个问题抛给坐在上位的陈江平。

    陈江平说不是,则是在打自己的脸面;若是说是,那么就是在打徐氏母女的脸。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因此陈江平也恼羞成怒,“放肆,你是想造反吗?”

    若是可以,反了又如何?

    “爹爹不要生气,气坏了可是您的身子。你可以堵得住我们的嘴,难道堵得住天下人之口吗?与其欲盖弥彰,还不如让所有人知道徐姨娘管家有方,将陈府上下打理的妥妥当当。即便没有夫人之名,相信也会有夫人之实。到那时,一个名号又有多少人会在乎呢?就怕现在有了名号,却堵不了悠悠之口,那不是在害徐姨娘嘛。”沈咏将问题绕了一圈,回到本质本质上来。

    如今徐莲花虽然没有正妻的身份,可是在府中的确掌握了主母的权力,执行掌家之责。如今不管沈咏怎么做,这个权力暂时还是由徐莲花把握着,无法改变。因此当下,沈咏依旧要维持徐莲花这个权力,至少不能让她面子里子都失去,免得来个不计后果的反扑。

    当然,沈咏不会真的放弃这个权力。在让大姐回来之前,她必定会将这个掌家大权夺来,让明姐姐免收欺压之苦。

    徐莲花一开始耿耿于怀自己的身份,听了此番话才意识到,虽然名义没了,但自己的权力未曾改变。

    有名而无实,则容易被人非议;但是无名而有实,则更容易的人赞许。如此想来,“陈瑞明”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

    徐莲花开始有些正视眼前的嫡女。眼看她平淡无奇那么多年,难道是在抛光养晦?此次难道是在反扑不成?

    当然,徐莲花能够想的明白的事情,陈江平自然也想的明白。况且徐莲花为妻为妾的事情他也多番在朝中被人当做笑柄谈起,着实脸面无光得很。此番若是认了她为妾的身份,那么朝中也就没有那么多流言蜚语,自己也可以少听些讽刺,自然是好的。况且此番想来,不过是对外承认一个事实,本质未曾改变什么,该管家的管家,该做什么做什么,似乎并未有所改变,不过是应了一句,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是喝了一口茶的功夫,便赞同了沈咏的说法,“嗯,明儿说的也有一番道理……”

    沈咏查看徐莲花和陈江平的脸色,都趋于坦然,便知道自己的说辞已经打动他们,便再接再厉追言。

    “我也知道徐姨娘对这个家付出很多。但是外人总归是看不起以妾代妻,这个爹爹你也清楚。倒不如让徐姨娘带着姨娘的身份,做着主母的事,又不求半点回报,外人才会更高看姨娘一眼。同时,爹爹能够为母亲一直留着正妻的名分,外人也会觉得爹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相信对于爹爹的仕途也是有利的。”沈咏说的在情在理,说的也丝丝入扣,甚至连陈江平的仕途都扯进去了。

    如今陈江平已经是一日之下万人之上,可这个位置也是最为艰苦的位子,因为已经没有可上升的空间了,除非重大攻击拜侯封地,否则便只剩下谋朝串位了!因此眼下如题维持自己的地位屹立不倒,让陈府能够百年兴衰,才成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在沈咏此番言语之后,陈江平已经被打动,“你说的不错。那你觉得当下应该如何?”

    “不如近日我们全府去娘那里扫一下墓,这样既可以表明爹爹对娘请的长情,也可以告示所有人,徐姨娘还是姨娘,并未如之前传言那边夺了正妻的位置。这样,外面人对姨娘的误解也会少一些,理解便会多一些。当然,姨娘在府里的权利还是一样,等做的出色,自然有人会更高看姨娘一眼。徐姨娘也是深明大义之人,相信不会太在意这个称呼吧。”最后一句话自然是个徐莲花扣上了高帽子,让她反对不得。

    陈江平抬眼看看“陈瑞明”,顿时对这个女儿有了新的看法。这几年在客先生那里求学,回来后总是闭口不言的样子,以为她不过是学了一些识文断墨的功夫,再加上性子软弱,倒也不指望她能做什么,却不想自己的这个嫡女竟然是个心思如此细腻之人。之前表现的如此懦弱是为了什么?今日这番抗争又是为了什么?

    陈江平有些看不懂了……

    不过这样的女儿才是他所期望的。原本觉得这个嫡女对于自己的仕途并无所用,便渐渐对其少了关心,转而对那八面玲珑的二女儿格外上心。如此看来,或许好好利用,这个嫡女会比二女儿更利于自己的仕途。此番想来,便觉得顺应“陈瑞明”的想法,有力而无害。

    陈江平有压了一口茶,“恩,我觉得此事可以。夫人……不是,莲花,你觉得如何。”

    不过是片刻功夫,连称呼都直接改了,可见老爷已经认同了。徐莲花虽然心中有所不甘,但眼下也不能和自家老爷对抗,便只能抹着眼泪柔声道:“妾身……妾身自然是听从老爷的安排。”

    徐莲花虽然面子上表现的十分柔弱,心里却对死去的安凌遥和眼前的“陈瑞明”咬牙切齿。她恨不过呀!

    “爹爹,莫忘了让徐姨娘准备祭祀母亲的东西,那些东西不可马虎。”沈咏又补了一句。她此番回来便是来祭奠母亲,正好接着这个机会风风光光的拜祭自己的母亲。

    周嬷嬷在沈咏身后,忍不住摸着眼角的泪水。

    天知道这几年小姐的祭祀除了自己和大小姐,府中从未有人想起过。眼下三小姐一回来,就让陈家上下去祭祀,实在是让她高兴!这个三小姐,果真是有本事呀!

    陈江平点点头,看着陈瑞明的样子,便又想起当初安凌遥的美好和端庄,心中难免产生一丝愧疚之情,便抬头朝徐莲花吩咐,“明儿说的是,莲花你就安排安排吧,东西必须是上乘的。”

    此时徐莲花恨不得咬碎一口牙齿,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朝着陈江平应答,“是,平哥。”

    陈瑞芯有些按捺不住,刚想出口辩驳几句,却被徐莲花给拦了下来。她也有些恨,自己这个女儿怎么就不会审时度势呢?小时候如此,怎么现在这般大了还是如此!

    陈江平转头不再看躺下跪着的两人,反而注意力集中在了沈咏身上,“明儿果然也是长大了,知道为陈府着想了。”

    沈咏盈盈一拜,“女儿也不小了,自然也为家里多分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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