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见她这副难受的模样,这才得意地笑了,道:“只要你乖乖听本尊的话,取了那步生莲的性命,本尊就给你解药,放你一条生路!”
    墨卿染心里有苦说不出,咳嗽得眼泪一阵阵的,只后悔自己糊弄了那妇人,倒反过头来被人将了一军。
    她干呕了一阵,也终究没有呕出什么东西来,扶着墙根喘了口气,心里的惶惶才终于平静了一些,许是有些绝望,在那种境地下她反倒不那么害怕起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问道:“如何才能证明我杀了步生莲,你又如何给我解药?”
    妇人冷笑了一声,道:“看样子你也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本尊也就直说了,你要是成功得手,就用这个烟花通知本尊,本尊自会叫人把解药送到你的手里。至于步生莲……呵,堂堂步家大小姐死在了千秋宫,你真当本尊会听不到一点消息?所以,别想耍什么花招!”
    墨卿染在心中叹了口气,沿着墙角缓缓地摊坐了下去。现在步生莲可不就是她自己么?要她死了才能得到那解药,那还要了有何用?再者,她也不是蠢人,既然眼前这两人的目的就在于步生莲,那真的等到她们达到目的,还会费心思把解药送上?
    对此墨卿染表示很怀疑。
    但,弱肉强食的世界,她自己技不如人,又怪得了谁?心里念叨着那流入喉管的诡异液体,只觉得自己的胃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蔓延开来,当真是叫人难受!
    妇人见威胁得差不多了,终于没有再为难她,和她那徒弟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阴暗的巷子里。过了好一会的时间,墨卿染才从地上颓唐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褶皱的衣衫,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外走去。
    巷子外面明亮的光线照过来,一瞬间叫人觉得有些适应不过来,很难想象,她刚刚曾经历过怎样的惊心动魄,生死一线!
    她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却低落到了极点。不管是谁,在被告知了自己的生命只剩下没多久的时候,恐怕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而她,还是被人强行地剥夺了生命,并不是属于她自己的意愿。
    在人群中焦急寻找的帝云鸿在她出现在巷子口的一瞬间就发现了她,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来不及顾及太多,他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肩膀:“刚才你去哪里了?”
    语气中不无责备,刚才真的是吓到他了。
    可谁料,墨卿染抬头,目中却是没有焦距,她愣愣地望着他,随后,一行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怎么了?”帝云鸿慌了。
    “我要死了……”墨卿染很委屈,也很难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帝云鸿替她抹了抹眼泪,瞥了一眼街道,终究还是皱了皱眉,伸手揽过她的腰身,足下一点就朝着千秋宫的方向掠去,路人只是觉得一阵风划过,原本还站在路边的两人瞬间就没了踪迹。
    回到千秋宫后,虽然墨卿染还是情绪不佳,可在帝云鸿的反复询问下,她终于吞吞吐吐地把全部的过程说了出来。一听她中了毒,帝云鸿心中也很紧张,立刻就找来了徐炎白长老给她把脉。
    这一把脉,即便是最后还有点侥幸的心理,也随着徐炎白皱起的眉头而沉了下去。
    徐炎白作为幻天星海上有名望的大师,也被这莫名的毒药给弄迷糊了。他把了好几次脉,终于站起来摇摇头说:“这毒倒是奇怪得很,老夫平生从未见过,怕是无从下手啊。”
    因为他不知道,那妇人和她徒弟,正是因为来自落羽大陆,所携带的毒药才是幻天星海上从未见过,他一时之间为其所惊,倒是没能找出合适的解药来。
    帝云鸿气得差点摔了杯子,念在徐炎白是千秋宫里的老人的份上,才没有当场发作出来。为了照顾墨卿染的情绪,他特意去了外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问道:“有什么办法?”
    徐炎白老脸也不好看,毕竟在这个方面自认技不如人,实在是一种打脸的行为。他沉思良久终于道:“因为分析不出来毒药的成分,要配置出解药恐怕有些难度。不过,天下之大,隐藏着的能人异士也不少。不若……发榜出去,召集名医来试试吧。”
    这话说出来,他的脸色也是极为尴尬,甚至不敢看向帝云鸿,生怕他一个生气就劈了他。
    头顶是良久的沉默。就在徐炎白躬身的动作都快要僵硬了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帝云鸿的声音道:“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徐炎白这才如获大赦地退了出去。
    留下帝云鸿一人神色疲惫又痛苦地揉了揉眉心。他和阿染两人,所经历的磨难实在是已经不少了,而他,也真的不希望再有什么伤害到她。他宁愿这些苦痛通通都落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意叫自己所挚爱的人受到一点伤害。
    可现在……他眼前又浮现出她的泪水,心疼和自责立刻包裹了他的心。
    若是他寸步不离地保护她,那又怎么会出事呢?都是他大意了啊!
    “徐长老也没有办法吧?”就在他默默无言之时,忽然背后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帝云鸿心中一惊,转过身去,“阿染……”她都听到了么?
    墨卿染勉强笑了笑,脸上还带着苍白,但却比先前要好了不少,见到帝云鸿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她反倒安慰道:“先前是我太紧张了,害你担心,是我不好。现在静下心来,反倒是没有害怕了,该来的总会来,不是吗?一切都顺其自然吧,能想出法子来固然好,可要真的到了那一天,那也是我命中注定,怨不得谁的。这些日子,你留我在千秋宫里,我已经很感激你了,别的实在是不奢求什么了……”
    帝云鸿回头看她,心中一痛,终究是没能忍住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两条铁臂紧紧箍在她纤细的腰身,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暖和气息,才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安心。
    而墨卿染,在被他拉入怀中的一瞬间,仿佛触动了心底最原始最久远的记忆,被那瞬间的悸动所激发了出来,脑中有什么破碎的记忆飞快地闪过,而她,也在那一刹那呆愣住,久久不能回神!
    那种感觉,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却莫名地让她心中一痛!
    疼痛感袭来,她瞬间清醒过来,很有些狼狈地推开了帝云鸿,踉跄了几步,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一扭头便跑了开去。
    帝云鸿怀中落空,心里也难免感到一丝空空荡荡,可看到墨卿染失措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后悔起来,生怕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她。
    可他却不知道,跑出了好久的墨卿染扶着自己的膝盖,虚弱却嘲讽地露出了一丝苦笑。帝云鸿书房里的那幅画她不是没有看见,她知道只有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而她又是什么呢?
    一个身世不明的失忆小丫头,一个被步家抛弃的棋子,一个半点修为都没有的普通人……如果全身上下还有什么能看的话,那恐怕就只剩下她的那张脸了。只可惜,这张脸也不是她自己的。
    想到这里的墨卿染不免觉得悲从中来。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圣域少君,就如同在客栈中见过的银袍男子一样,带给她莫名的吸引,可理智却告诉她,他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因为一时的新奇罢了。反正她已经中了毒,或许时日无多,在哪里还不是一个死么?
    既然如此,又何苦再待在别人家的地方,扰了人家的清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心中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惆怅,但更多的是坚定。
    是时候该离开了。
    由于帝云鸿并没有限制她的活动范围,也并不愿意派人看管她,所以她走得很容易。只是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大部分东西她都没有带走,整理干净了房间,她最后望了一眼自己曾躺过好几天的房间,把手中早已写好的信放在了桌子上。
    随后,她转身向门外走去。阳光迎面而来,叫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她恍惚了一秒钟,忽然觉得生命很轻。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而因为那冲动的一抱,帝云鸿一夜未归,坐在千秋宫后山看了一夜的月光。
    第二天一早,才有童子报告了余生,说是住在厢房的步家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童子倒是不觉得什么,可余生却不一样了,立刻就拿着信去找了帝云鸿。
    信封上四个清俊的字,还是熟悉的感觉。
    帝云鸿来不及感慨太多,一把就拆开了信封,信纸里只有简短的几句话,无非是表达了感谢以及告辞离开。
    他握着信纸沉默不语,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又浮上了痛色和懊恼。他犹豫了一下,吩咐道:“去找她,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我。但,切记不要惊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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