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卿染看了一圈,除了华美的外表,并没有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而她这般小心的张望,已经引起了旁边跪着的侍女的注意。
    于是只好默默地垂下头来,心里暗自祈祷着沐无双能赶紧洗完,毕竟这么蹲在地上也实在有些累了。
    终于,就在她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泡澡泡了许久的沐无双终于站了起来,立刻有贴身服侍的侍女用浴袍裹住了她玲珑的身子,然后服侍她穿衣。
    墨卿染手里的托盘已经空了,这回自然没她什么事,老老实实地蹲着,低垂着眼睛没有乱看。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终于,旁边的侍女站了起来,躬身小心地往外退去。墨卿染一见,立马跟了上去。
    终于跨出了门槛,她心里一块大石终于放下,找了个拐角,脱离了一众侍女的队伍,偷偷摸摸地找了个角落,把脸上的易容改成了那名侍女的模样,头发却没有动,反正……她也不会。
    然后绕到偏房把托盘一扔,低头绕了几个弯,正要趁着夜色去各处探探,迎面却走来另一名侍女:“蔷薇,你去哪里了?殿下找你过去。”
    墨卿染微愣,抬头瞥了一眼,认出正是那个方才贴身伺候的侍女,随即反应过来对方口中“蔷薇”是指自己,顿时脸上挤出了一丝尴尬道:“我方才是去方便了……不知殿下找我所为何事?”
    鸢尾看了她一眼,见还是一如既往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方才把心中涌起的一丝丝莫名的感觉的压了下去,道:“殿下的意思岂容我等猜测?叫你去便去,还愣着做什么?”
    “是,是。”墨卿染低头躬了躬身,连忙往回走去,心里却不由得紧了紧,沐无双这时候找她做什么,难道是刚才被看穿了?
    应该不会,不然那时候她就该发作了,哪能当着她的面淡定地洗澡?
    那又是所为何事?
    想不透她到底要做什么,她索性深吸了口气,兀自镇定下来,反正不管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坏的打算不过是被砍几刀再连夜跑路而已。
    有什么好怕的。
    这儿想着,她已经站在了沐无双的宫殿前。她伸手敲了敲门,立刻有侍女过来开了门,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进去。
    墨卿染低眉顺目地走进去,按照方才的方法蹲好,才轻轻地唤了一声:“殿下。”
    此时的沐无双正坐在铜镜前,听见她的声音便淡淡地问了一句:“那个人还不肯松口么?”
    那个人……是谁?
    墨卿染抿了抿唇,心中瞬间闪过千万个念头,瞬间一道惊雷划过,该不会是说她的师尊吧?
    还不肯松口……
    是说师尊还不肯说出她的下落么……
    可刚刚那名被催眠的侍女明明说不知道月重莲……
    或者说,是别的什么意思……
    墨卿染敛去心中的千万个想法,顺着她的意思,道:“是的。”
    “呵,”沐无双一声冷哼传来,带着冰冷的寒芒,仿佛刺破光明的最后一把利刃,瞬间就是黑暗降临,不知是对墨卿染还是自言自语道,“顽固的老匹夫!”
    老匹夫?墨卿染淡眉一挑,师尊如此年轻的一个人,怎么会称作老匹夫?
    她蹲在地上没有回话,心里却不知是喜是忧,从那几句话来看,显然这个叫蔷薇的人应当是暗地里帮沐无双做了什么事,也算是一名心腹。
    她自然能够猜出,沐无双自己培养的势力中,定然有不少伪装成弟子遍布整个千秋宫,以方便打探消息;而在霜晚山上,也定不会每个侍女都知道她的秘密。
    而她这随手干掉的一名侍女竟然就是心腹,是不是运气太好了一点?
    但同时也忧虑,若沐无双问的哪些东西她一样也答不上来,岂不是要露馅?到时候再要用相同的方法打探,恐怕就难了。
    正思虑着,便又听到沐无双的声音传来:“再逼得紧一点,喂他把毒药吃下去,若是不说就折磨到死。”
    墨卿染听得心惊,若她说的那人真的是师尊那还了得?顿时漆黑的眼珠子一转,便面露纠结地试探道:“殿下,这样会不会不好……”
    “嗯?”沐无双一个冷哼传来,目光带着寒意落在她的身上。
    墨卿染抖了抖,头几乎埋在了胸前,结结巴巴道:“属下是说……这样,会不会,适得其反……”
    “呵,既然他不肯说,还留着他的命作何?”沐无双狐狸眼一眯,杀意顿现,面上一片阴桀,一拂袖便劈下小块的梳妆台来,“本殿得不到的东西,必定也不会让其他人得到!”
    墨卿染没料到她会情绪如此激烈,但转念一想,前世的沐雅,不就是个嫉妒心很重的人么?如今把她当成是心腹,多说了几句也很正常,顿时便装作害怕的样子低头不敢说话。
    沐无双看着她的模样顿时又是一声冷笑:“怎么,不敢么?”
    墨卿染低垂的眼眸顿时一闪,她听得出她的语气,这般说便是……怀疑了?
    心头千百个念头瞬间闪过,落在沐无双的眼里便是犹豫,随后,便见她磕磕巴巴道:“敢,敢,属下敢,殿下交代的事情属下一定,一定都办好。”
    沐无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知是怀疑还是审视,最后冷笑了一声:“你跟本殿进来吧。”
    她起身也不知是按了哪里的机关,便听一声细微的声音响起,整张黄梨木的床便抬了起来,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墨卿染见沐无双背过身去,便趁机扫过床下的暗门,站了起来,跟在了沐无双的身后。
    她看得出来,本来,似乎是沐无双要交代蔷薇单独去做什么事,但,她这犹犹豫豫的神色一出来,便激起了沐无双的怀疑,这下,是要亲自看着她去做事了。
    但,如果不这样,她又怎么知道她说的那个人关在哪里?
    站在沐无双身后的墨卿染低头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目中精芒涌动,很快就归为沉寂。
    床下是个黑黢黢的甬道,顺着台阶下去,台阶很陡,尽管两侧有微弱的灯光照着,却也实在是不好走。走了好一会,才感觉到地下有些阴冷的气息传来,两人默默无言地走着,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跟着,走完了台阶,才见到甬道的尽头是个石室。
    沐无双推门走进去,里面的屋顶上嵌着夜明珠,倒是比甬道里要亮堂了不少,墨卿染跟在她身后,便看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躺在榻上,身上只搭了一条破败的棉絮。
    听到有人来,床榻上的老者闭着的眼皮微动,缓缓睁开了眼,似乎对来人没有丝毫的意外。
    而墨卿染这时候才看到,老者身上衣衫破烂,血迹斑斑,脖子上套着铁索,手脚却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被人生生打断了。
    瞥见另一侧墙上的皮鞭,墨卿染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眸子,心中却是震颤万分,这老者到底是什么人,竟被人如此对待?
    “还不肯说千凛骑的位置么?”
    沐无双冷笑一声,伸手便捏住了老者的下巴,力道之大似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而老者,也因为她粗暴的动作闷哼了一身,显然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千凛骑?墨卿染眸光微动,千凛骑是千秋宫里的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铁甲骑兵,无人知其在哪,只知道他们只服从于历代宫主的命令,便是圣女,也无权调动!
    沐无双怎么会问这个老者关于千凛骑的事情?她虽然没见过千秋宫的宫主,却也知道,宫主不是床上的这个浑身是血的老者。
    老者闭了闭眼睛,没有开口。
    “不说是吧?”沐无双狠狠地一松手,老者枯瘦的身体便如同破布一般跌在了床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伤口里的血丝也缓缓地又沁出来,盖住了原本干涸的褐色污迹。
    “本殿倒要看看,吃了毒药之后你的嘴还有没有这么硬!”沐无双眼眸里火光直窜,回头就抛给了墨卿染一个瓷瓶,“你给他吃下去!”
    墨卿染抬头就对上了她阴桀的目光,仿佛若她敢说一声不就要把她碎尸万段似的。
    但,墨卿染自己也明白,这颗药,是无论如何都要喂的,而这,也是沐无双在考验“蔷薇”的忠心!
    若是蔷薇本人,应当知道这名老者的身份,说不定还真有点犹豫,但墨卿染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于是便也没有这所谓的心理负担,于是接过了瓷瓶道了声“是”,便走到了老者的床前。
    老者依旧闭着眼睛,看来是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不管怎么折磨,都早已无所谓了。
    墨卿染心下微动,把丹药从瓶中倒了出来。
    她握着丹药,似乎在下定决心。
    然后,她上前一步就把丹药塞进了老者的口中,轻顶下巴,见到老者喉管一动,知道丹药已经落入腹中,才回到了沐无双的身后。
    “做的不错。”沐无双淡淡道,随后把目光转向床上的老者,“你便好好尝尝这毒药的滋味吧!若什么时候想说了,你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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