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凡人虽然与世隔绝,却还保留着中原人的许多传统节日与习俗。特别是新年,家家户户穿新衣,贴春联,到处张灯结彩,炮声隆隆,热闹程度比起凡世的大都城也毫不逊色。

    这时李宅却还是像往常一样冷冷清清,正月新年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名词。但正月里也有李宅的大日子,正月十六。

    这日所有修士都会齐聚一堂,以淘汰制互相切磋对弈,以示家族对族人实力的重视而非修为。但真正让李宅修士摩拳擦掌的却是最后排名。每年小比最后都会按每个人的名次决定今后一年的用度发放。筑基前三,练气前十各有额外的灵丹灵石法器奖励。

    因此,正月十六也被李宅修士戏称为族中“新年”。

    正月十六的早上,天还没亮,谷子就被母亲连骂带踹的从被子里揪出来,又迷糊地被母亲套上了衣裳。糊里糊涂的洗过脸,就被按在板凳上,母亲从她的妆奁盒里拿出一把老木梳给她梳头。他的头发还是昨天元宵刚洗的,娘也没给他扎常扎的小辫子,只给他随便团在头顶上,害他晚饭时还被小伙伴们好一通笑。

    所以板凳上的谷子感觉到娘还没给他扎辫子,就开始气鼓鼓的乱动。

    谷子娘也是个泼辣的,“啪”的一巴掌打在了谷子的屁股上,再整了整谷子身上的正红色小袄,这件还是新做的,全都是为了今天。

    “谷子,做好了!之前让你背的话还记得吗?再念。”

    谷子娘的嗓门一高,他就害怕,噘着嘴不情不愿。

    “娘,你今天真好看。”

    谷子回头才发现娘早就拾掇好了自己,本来就是庄子里有数的漂亮,今天穿了最喜欢的深紫色长袄,别有一番韵味。不过谷子娘的心可不会随着妆容变软,一点不领情地扬了扬手。

    “念!”

    “我叫李谷雨,三月十二辰时生,属,属”

    “属什么?”

    “属,嗯,兔,兔兔!”

    谷子娘气的眼角直挑,手一抖扯到了头皮。

    “疼!疼疼!”

    谷子才六岁,一大早稀里糊涂的又是背书又是挨骂,委屈的眼眶立刻红了。

    谷子娘也不管,利索的给谷子盘了个道士髻。

    “你不是从小说想当神仙么。”

    “是啊,我要当仙人,飞来飞去!让大牛欺负不了我。”

    谷子挥了挥小拳头,把谷子娘从小灌输给他的念头当成了梦想。

    “呐,今天是正月十六,仙人年年这个时候都来庄子里保佑我们。仙人最喜欢小孩子了,你要是乖乖的给仙人磕头,把娘教你的话好好说了,仙人一高兴就会带你去天上做仙童呢。”

    早饭的时候,谷子娘顾不上吃饭,对着谷子说个不停。

    “真的?”谷子信以为真。

    “那当然。前几年婶婶家阿三和大府里的洛儿不是就被接走了么。对了,还有你的萱姐姐前年也去了,你不是一直念她吗。咱们谷子可比阿三强多了,仙人肯定会看上的。”

    “哇,我要当仙童,我想萱姐姐!”

    谷子激动的把嘴里的粥都喷了出来,立刻就要跑出去。谷子娘一把把他拽过来,小心的把新衣服擦干净,又拿了毛巾给谷子抹脸。

    “谷子,要背的话再说给娘听听,要是说的不好,仙人会不高兴的。”

    “我叫李谷雨,三月初。。。。。。”

    “。。。。。。祝仙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谷子蹦蹦跳跳的跟着娘去小广场,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在那里祈福等仙人降临。不过每次能有幸见到仙人的只有村里头被选中的人。

    谷子家一直都没有被选中过,以前不管谷子怎么撒泼打滚,娘都不让自己去,有一次还被娘狠狠地揍了一顿。不过后来隔壁的大牛有次说,看到那天谷子娘打完了他偷偷在院子里哭,谷子后来就不敢再那么不讲理了。

    谷子家离小广场近,来的也早。早到的几户都是附近的邻居,每家都是父母带一个六岁的孩子。谷子没有爹,只有娘牵着他。不一会儿,孩子们自然玩到了一处,大牛也在里头。大人们也聚在一起说着什么,越聊眉头越皱。

    谷子娘虽然美,身边却冷冷清清没有人,谷子娘不大和人来往,也不往人堆里凑,看起来就像是高傲的站在一边。这时候还是大牛的娘过来说话。大牛的娘就是个朴素实诚的妇人,

    “谷子娘,谷子的话背的真好。”

    谷子娘挺喜欢大牛娘,对大牛娘微微一笑。谷子娘性子泼辣,在人前却是温柔模样,何况自己一个人带着谷子生活实在对亏了她。大牛娘知道她就是这性子,也不介意,。

    “谷子他爹也是仙人,你又这么费心,谷子肯定能选上。”

    又小心翼翼的瞅了瞅两边,靠近了谷子娘悄悄说话。

    “不过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打算。谷子他爹虽然身份不一般,但他也没了这么多年了,你又只是个丫鬟,谷子又是下来才发现怀上的,谁也不知道他爹是谁。咱们这也没什么非要守寡的规矩,前几年你家门槛都快被踏平了,你拿谷子当借口不肯再嫁。但谷子去了天上,你还准备一个人自己过一辈子?”

    谷子娘也知道大牛娘是为自己好,却实在笑不出来,更开不了口。

    “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早点决定。庄子里虽然没人强迫你,但规矩改不得。等过几年你还。。。。。。到时候被赶出庄子可怎么好。”

    大牛娘看谷子娘只是盯着谷子不说话,瞥了眼她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叹了口气。

    灰蒙蒙的天空刚刚放亮,再远的人家也陆陆续续赶到了,相熟的不想熟的都低声说这话,倒也不显的吵闹。时辰快到时,村长扶着佝偻着背须发皆白的族老颤巍巍的走过来。

    谷子娘这时候才动了,唤了谷子过来仔仔细细地给他整好衣裳发髻。然后一直盯得谷子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才从袖子里掏出刚刚攥在手里的一根木雕的簪子。簪子不漂亮,看着也不新,雕刻师傅的手艺看起来也很拙劣,看不出刻了些什么。

    谷子娘缓缓地缓缓地把簪子插在了谷子的道士髻上。

    “李谷雨,听娘的话,作了仙童一定要好好修仙。”

    “谷子,娘不在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管以后什么样,都要为娘好好活下去。”

    “去吧。”

    村长清点了名单,就让所有孩子排成一排站在前面。隔开一段距离家长们都挤在一起听村长和族老说话。无非是些六岁孩子测灵根的传统和各家的贴补奖赏之类的话,早在庄子里传了不知道多少年。

    然后众人都恭敬的,抬眼看天。等着一睹仙人风姿。只有村长和族老没有抬头,也没说话。

    “哇!”

    “真的是仙人!”

    天上什么也没有,孩子们却惊讶的大叫起来。

    广场中央被特意空出的地方亮起了一圈金光,一人身藏七尺负手立于其中。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若冠玉,虽怒时而若笑,双目含星,视而有情。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凡人心中万般仙姿,唯此人可全。

    “拜见仙人!”

    村长一声大喊,浑身都是褶子的族老一个颤巍巍的跪了下去,剩下的人才如梦初醒,哗啦啦的纷纷开始行大礼。

    “起。”

    此人微微一笑,抬手就有验灵器凭空托于手中。

    村长就任至今,已见过此人数次,却仍然半饷才反应过来,忙催着孩子们排队上前。

    这男子一推微抬就离了圈子,黄色道袍微微飘起,简单的款式却飘出了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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