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是陆重淮先起的床,卢伊人醒来的时候脑仁发涨,看着照在床上的大片光亮,心知已经很晚了。

    床沿放着一瓶矿泉水,看起来满满一瓶,拧开的时候才发现被人动过了,她仰头喝了小半瓶,舒服地叹了口气。

    衣服一晚没脱,被她糟蹋得像蔫了的叶子,她站起身抚平褶皱,伸手自前向后刨了刨乱糟糟的头发,缓缓走出房门。

    她蓬头垢面地揉了揉眼睛,一出门见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吓了一跳,仓惶躲回了卧室,砰地关上了门。

    陆重淮坐在卧室门的正对面,把她的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修长的手指正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她就跟见了鬼似的蹿走了。

    他不禁哑然失笑,她什么样子他没看过?做的时候比这模样狰狞十倍呢。

    与此同时在卧室里换衣服的卢伊人郁闷地把沾满酒味的衣服脱下来丢在一边,先随便找了一套衣服穿上,又找了一套今天要穿的拿在手里。

    她还以为他跟上回一样,把她带回来以后就会走的,没想到他还在。

    这人一声不吭在她家住了一晚,早上醒来还没离开,她经过客厅的时候瞪了他一眼,进浴室洗澡去了。

    浴室就在电视墙背后,哗哗的水流声钻进耳朵,他的效率下降了一倍,喉间耸动,血脉贲张,使劲甩了甩头才重新投入工作。

    不一会水声停了,响起吹风机的轰鸣,又过了一阵她才走出来。

    洗了澡的缘故,她吹弹可破的皮肤泛着一层微红,虽然吹了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她走过来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他怎么还在她家,而是单刀直入地问,“你怎么用我电脑?”

    陆重淮目不斜视,“知道你密码啊。”

    那么多邮件要看,手机字又太小了,他无意间瞥到她放在一边的电脑,知道密码干嘛不用。

    再说她好梦正酣,他哪忍心就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把她喊醒,巴不得她趁机养足精神,后面还那么多场对决。

    他说得振振有词,卢伊人感觉自己脑仁儿更疼了,懒得跟他计较,扫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十一点半,她睡了将近一上午。

    “你做饭没有?”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锅里在热你昨天炖的排骨。”他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她,“给你热了个馒头,把另一个灶占着了,没做其他菜。”

    可这会儿卢伊人过了那阵饿劲儿,一点食欲都没有。

    她精神不振,有点萎靡地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屏幕上的表格叹了声气,“我从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陷在一堆工作中,被它们奴役,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挣了这么多钱却越来越不自由,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陆重淮闻言把电脑放到一边,把她揽进怀里,抱着温香软玉循循善诱,“等我把这阵子的破事儿处理妥了,就带你去西北走一趟,咱们从拉萨玩到敦煌,坐车也行,自驾也行,马上就国庆了,别这时候扰乱军心啊。”

    她靠在他肩头应了一声,微微笑起来,竟然觉得有点甜蜜。

    大概只有这中时候,他们才像一个阵营的革命战友,也才像一对相亲相爱的恋人。

    他摸着她微湿的头发蠢蠢欲动,咽了咽口水,还是忍住了。

    卢伊人太喜欢他隐忍的样子,情绪都藏在眼神里,那是她熟悉的他,望而怯步的他,此刻却离得那么近。

    她笑得狡黠,凑过去,轻轻在他唇上印了一吻,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

    ***

    接下来几天卢伊人一直连轴转,几个案子轮番上阵,每家客户都软磨硬泡催进度。

    第一套方案毙掉,换第二套方案,第二套方案毙了,换第三套,来来回回做了四五个备案,又回到原点,第一套方案和第四套方案结合了一下,终于定下来了。

    还没喘口气,对方又要求加快制作,并且尽力把费用压到最低,魏云快气死了,私底下把合作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本来卢伊人不必事必躬亲,可近两天士气一直不高,大家加了一礼拜班,又快到国庆假期了,人心浮躁,顶着那么大压力,她带个头至少能喂两颗定心丸。

    工作时间长了,边际效率递减,一个劲加班总不是办法,她放下属回去休息了半天,可她是主心骨,注定了是操劳的命。

    她始终相信会让人肝火旺的糟心事只要做好了,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出现,每个闪闪发光的愿望,都会被值班的神明看到。

    这样挣扎了两天,把广告交上去的时候对方相当满意,不仅为他们催进度的行为感到抱歉,还给予了公司高度认可。

    对方说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是抱了试试的心,没想到成品这么精致,超过了同行三强公司等费用的作品,因此主动提出支付双倍酬金,给他们公司打了硬广。

    公司逐步进入正轨,陆重淮更是百忙之中给她致了贺电,问他的名分能不能给转正了。

    她当时故弄玄虚,说等我回去找找户口本在哪,没想到一语成谶,回去翻本子的时候真找不到了。

    那天正赶上和老人家们约好吃饭,她心情不错,在放证件的柜子里搜了又搜,这才发现户口本不翼而飞了。

    这些年她不遑起居,居无定所,回来没半年又搬了次家,弄丢了也不是没可能。

    陆重淮在楼底下等了半小时,都抽掉两根烟了她还没收拾好,打电话又没人接,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忍不住跑了上来。

    卢伊人没心思理他,翻箱倒柜地把之前收拾好的都弄乱了,给他开门后讲了原因,又钻进了房间。

    陆重淮在门口慢条斯理地换了鞋,一点没有着急的神色,甚至一直带着笑意,过了一会,走到她身后,勾过她的手肘欲拉她直起身,贱兮兮地问:“这么想嫁我啊?”

    卢伊人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拍掉了他的手,半分钟后才回过神,反应过来对上他的视线,用食指戳了戳他胸口,“是不是你搞的鬼?”

    看他的反应,十有八’九是这么回事了,何况他下手的机会那么多,又跟她一起干的活,就算不刻意找,无意间看到了也很有可能。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嫌疑最大,她当然该怀疑他。

    陆重淮倒大方承认了,“我不拿走你跑路了怎么办?”

    太可恶了,明知道她到时候办事可能会用到,非把她急得团团转不可。

    卢伊人推了他一把,率先下了楼,出门前剜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威胁他,“我一定把你的恶行都告诉伯父,你就等着挨揍吧。”

    明明是威胁,听起来却像撒娇,陆重淮不以为意,笑得更开心了。

    他今天穿得随意,一件polo衫,外面罩了件运动外套,裤子都是休闲款,卢伊人也没穿得多正式,整洁大方就够了,穿的都是些商标没露在外面的名品。

    车在门前熄了火,陆重淮都把钥匙都拔.出来了,她还一动不动。

    他伸出巴掌她面前挥了挥,笑得恶劣,“怕了?刚才不还扬言要告状吗?这会儿怎么怂了?”

    她一把拍开他的手,“怎么可能?”

    她是忘了给老人家买东西了,一本正经地问:“这附近有超市吗?”

    都怪他,刚才光顾着跟他闹,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两手空空去拜访长辈,孝不孝顺不好说,但一定不礼貌。

    陆重淮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干着急”的表情,“不行,都到门口了,我这车声儿这么大,他们肯定都听到了,这会儿看到我掉头还以为我不乐意见他们呢。”

    卢伊人眼睛一眯,拍上他的肩膀,“你有法子对吗?”

    陆重淮嚣张地笑,“你亲我一口我就把这事儿给你解决了。”

    卢伊人太阳穴直跳,暗自握拳,忍辱负重,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给他了一个“你得说话算话”的眼神。

    陆重淮很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在她的注视下打开了后备箱的门。

    大盒子小盒子,整齐划一地罗列在那里。

    他一把拎了起来,腾出一只手关了后备箱,顺势牵了她,冲她一笑,“我在呢,还用不着你费心。”

    卢伊人被他牵着,耳根一热,脸上渐渐红起来,不由弯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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