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妍在袄庙前的树林下车,徒步走进树林,悄悄地四处察看。月华如水,林间寂静。梅妍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匹马在林间闲荡。她走近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江延之的马吗?她清楚的记得这就是她和江延之初次见面赛马时,江延之骑的那匹马。梅妍的心立刻紧张起来,觉得大事不好。拔腿便跑,目光在四下里搜寻。过了一会儿听到一些人声,她闻声赶过去,立刻惊呆了:江延之和梅冰之站在那里。

    梅妍愤怒了,什么也不顾地冲上前去,拉过梅冰之“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梅冰之脸上。

    梅冰之还未还来得及反应,江延之一把拉开梅妍,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梅妍看着江延之维护梅冰之的样子,再看看梅冰之,觉得满腔愤怒无处发泄,还想再给梅冰之几巴掌,无奈却被江延之紧紧拉着。梅妍愤怒地对梅冰之吼道:“梅冰之,你好——你好——”梅妍气愤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突然从树林里射过几只弩箭,三人大惊,忙躲避不迭。作为将门千金,梅妍自小习武,反应灵敏,一一避开了弩箭。江延之看起来虽文弱,不过却是深藏不露,几只偷袭的弩箭自然难不倒他。不过梅冰之就不那么幸运了。她从来没有习过武防身,又连连惊吓,竟忘记了躲避。若不是江延之一把把她拉到怀里护着,只怕她早被射成了刺猬。

    又是一阵弩箭射过来,三人狼狈地躲避。这时树林那边亮起了火把,有马蹄声和人声朝这边来。火把处传来声音:“是谁在那边?”

    一个黑影闪过树林。

    “追。”火把处一声令下,一队人马立刻追赶着黑影而去。然后火把向着江延之他们过来。江延之和梅妍都屏住呼吸,暗自戒备,待看来者是谁。

    火把一下子把袄庙前照的通明。来的那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个骑白马的年轻将军。梅妍一见之下,惊喜地叫了一声:“哥哥。”

    那年轻将军也是一惊,叫了声:“妹妹。”翻身下马,走到梅妍身边,说:“怎么是你?”原来这年轻将军是梅尚白唯一的儿子,梅妍一母所生的哥哥梅默存,驻守在庭州城外的红柳沟。今夜出来巡视,看见有个黑影朝这边过来,便带人追过来,不料碰上梅妍他们,解了他们的危急。

    梅默存看见梅妍身旁还站着一个男子,那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女子,定睛一看却是自己的另一个妹妹梅冰之。梅默存问:“你是谁?”

    梅妍介绍道:“哥哥,这个是新任的北庭都户江延之大人。”

    梅默存曾和梅尚白一起去迎接江延之到任,不过那天江延之独自游玩赛马去了,梅默存没有见到人。后来梅默存便回自己的驻扎地驻守,一直不曾与江延之见面,所以不认得。

    梅默存向江延之跪下行礼:“末将梅默存参见都护大人。”

    江延之也知道梅尚白有个儿子驻守在庭州城外,也一直无缘见面。今日一见,觉得这个梅默存倒是比他那庸庸碌碌无所作为,只知道谄媚讨好的爹强多了。江延之道:“梅小将军不必多礼。”

    梅默存起身,看见梅冰之的袖子上有血迹,惊道:“冰之怎么受伤了?”

    江延之和梅妍一看,果真见梅冰之的衣袖上全是血。江延之大惊,拉起梅冰之的衣袖,看见她的手臂被弩箭擦伤,伤口处发黑,显然是有毒的。并且毒素飞快蔓延,很快梅冰之的整条手臂就黑了。

    江延之见状什么也不想,就凑到梅冰之手上的伤口处为她吸出毒液,同时他还无意间看到了梅冰之手臂上鲜红的守宫砂,心中微微一震。

    梅默存和梅妍见江延之不顾自己为梅冰之吸毒疗伤都是大吃一惊。梅妍扑上去拉着江延之道:“你疯了?你会没命的。”说着便要拉开江延之,却被江延之猛地推开。梅妍被推倒在地,她不管不顾又要扑上去坚决将江延之拉开,她决不能让江延之有事。

    梅默存立刻将梅妍拉住,制止了梅妍,说:“不要激怒了他。”梅默存看出江延之是个执拗不好对付的人,也立刻看出了自己的两个妹妹和江延之之间的微妙关系。梅默存转身吩咐:“立刻叫军医来。”

    梅默存附在梅妍耳边悄声说:“这是你抓住他的心的大好机会,你赶紧上去为冰之吸出毒液,军医马上就到,一点毒液不会有事的。”

    梅妍看着梅默存,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梅默存肯定鼓励地看着梅妍,梅妍领会了梅默存意思,不过她却痛苦了,难道自己真的要如此卑贱地去讨好江延之吗?梅妍又看着江延之,看到江延之为梅冰之吸出的毒血已经将面前的泥土浸湿。江延之再这样下去,他也一定会被毒液毒死了。梅妍再也顾不得她的自尊虚荣,只要江延之安然无恙,她做什么也无所谓了。她扑上去,一把推开江延之。江延之此时已经被毒液侵袭,无力抵抗,被梅妍推到在一边。梅妍把梅冰之的手臂凑到自己嘴边,痛苦地为她吸出毒液。她知道在争夺江延之的爱上,自己彻彻底底的输给了梅冰之,输给了从小就处处不如她的妹妹。

    军医来了,梅妍此时也被毒液侵袭,虚弱的动弹不得。军医紧急处理了梅冰之、梅妍和江延之的毒伤,梅默存连夜将三人送回庭州。

    梅妍和江延之中毒较轻,调理几日都痊愈了。梅冰之中毒深沉,若不是江延之和梅妍及时为她吸出毒液,只怕她早已命丧黄泉。在大夫的全力救治下,她也总算是捡回一条命来。不过依旧昏迷着。

    梅冰之昏迷期间,一直不停地叫着“瑾哥哥”。梅冰之保存多年的秘密就这样暴露了。“瑾哥哥”,大家都在猜测,瑾哥哥是谁呢?

    不过梅默存却从那晚袄庙前的事情中嗅出了机会,他建功立业的机会终于到了。“瑾哥哥?瑾哥哥不就是马贼半天云吗?江延之的醋意妒忌倒是可以为我所用。”

    “瑾哥哥”三个字一直盘旋在江延之脑海里,让他一直处于嫉妒忿恨与被背叛的痛苦之中。他该怎么办呢?他后悔自己那天晚上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救活梅冰之。让这个不忠的女人死了岂不干净?可是如果她真的死了,自己就不会痛苦了吗?只怕那时自己才真正痛不欲生。

    江延之痛苦地承认这样一个真理:在爱情这场角逐里,谁先动感情谁就注定失败。自己真是被爱情,被梅冰之打败了。好吧,我认输,我不得不承受痛苦。

    现在庭州城内流言四起,都在私底下议论梅冰之心中另有所爱,背叛了她的未婚夫江延之。大家纷纷猜测江延之会怎么惩罚这个不忠贞的女人。下人们都说江延之肯定要解除和梅冰之的婚约,不会把一个心中另有所爱的人娶回家。被江延之抛弃的女人自然不敢再有别人敢要,梅冰之看来怕是一辈子不能嫁人,只能孤老终生了。下人们猫哭耗子似的为梅冰之叹息,毕竟梅冰之这样一个庶出的女儿能攀上地位显赫的江氏公子实属天幸,可是她却不知道惜福。

    但是下人们有理有据的猜测却与江延之的心思南辕北辙。他们都不了解江延之的执拗偏激,他的心思行事总是迥异常人。江童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江延之。江童从小伺候江延之,他是江延之肚里的蛔虫,早把江延之那点矛盾的心思看透了。

    江童瞅准机会,小心翼翼地问:“公子,现在流言都说公子要解除和冰之小姐的婚约。”

    江延之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或许我确实该这么做。”

    江童说:“不过我倒觉得公子不应该解除和冰之小姐的婚约。如果公子真的这么做不就证实了那些流言是真的吗?那冰之小姐的名节和公子的声誉都会受到损伤。”

    江延之苦笑:“流言?那哪里是流言,那就是事实。”

    江童道:“可是就算冰之小姐一时糊涂心里想着别人,不过她总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怎么能说是品行不端不忠贞的女子?”

    江延之想起那晚为梅冰之吸出毒液时无意看到的她手上鲜红的守宫砂。他心中终于好受了一些:江童说得对,她总归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

    江延之问江童:“那你说我该如何处置梅冰之?”

    江童说:“要我说公子不如立刻把冰之小姐娶过门。女子在嫁人之前心中想着别人是常有的事,不过一旦嫁做人妇自然就把之前那些事忘记了。公子娶了冰之小姐,第一可以堵了那起说三道四的小人的嘴,第二也好让冰之小姐绝了以前那些糊涂的想法,好和公子修成正果。毕竟公子和冰之小姐的缘分是梦中注定。”

    “梦中注定”这四个字一下子触动了江延之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梦中注定”,江延之想起以前那些让他沉溺其中的美梦,他对梅冰之的记恨便消退了。自己不计前嫌,给她一个机会,两人修成正果,美梦成真那不是很好?

    不过江延之依然假装不同意地对江童说:“娶得到人却娶不到心又有什么意思?”

    江童知道自己的话合了江延之的心意,他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因为心中犹豫,希望自己能替他找一个好理由让他自欺欺人罢了。不过这正是他江童擅长的。

    江童说:“公子真是个呆人。心长在身上,把身体都娶回来了,自然也把心娶回来了。”

    江延之听了哈哈大笑,对江童说:“你就是这点讨人喜欢。”江童也陪着江延之笑了。江延之说:“你去梅府叫梅尚白把二小姐送到都护府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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