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侯爵是谁?就是在上城区城门口对着良岩和艾文大喝“给我站住”的那位。

    话说良岩听到这一声皮里阳秋的怪喝,顺着声音一看:一个脸色苍白,猴瘦猴瘦的八撇胡小个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城门口一边,身后还有几个护卫打扮的站着,他心里就有点明悟:嘿,这个“舅子(良岩老家方言:类似北京话‘孙子’)”要挑事!

    说此人是个“舅子”,其实也没错,因为他是前任雪漫公爵的独生子,现任雪漫公爵公爵夫人的亲弟弟,也就是巴尔古夫公爵的“小舅子”。

    这个“舅子”盖尔从小就是个下三滥,不学无术,教啥啥不会,学啥啥不成,整天就想着溜出宫去找些小流mang无赖鬼混去。

    堂堂一个公爵继承人,成半月的留宿ji院酒馆,踹寡fu门,挖绝户坟,飞鹰走狗晒太阳,专门欺负小门小户,从下城区到外城区,烂事坏事干尽,一点贵族的基本原则都没有,在雪漫城号称第一号废物加毒瘤,都成了整个天际省的一个笑话。

    他父亲老公爵本来指望这个独子继承公爵爵位,最后这么一看,要是强行保他上位,那用不了多长时间,雪漫城的基业就会被领地内外的那些两眼发绿的贵族领主们瓜分干净。

    实在是没了办法,于是在盖尔十二岁成年仪式,也就是确定公爵继承人之前,借着发布任务的机会,考察了几支比较有实力的佣兵团,最后选定了当时风头一时的双月佣兵团正副两个团长:年轻,有能力,无家族拖累,都是非常合适的上门女婿和守家立业的人选。

    团长艾丝佛陀“玩”心正旺,根本对成家立业不感兴趣,副团长巴尔古夫见到公爵大女儿后却起了念头,于是留下来“夺了”盖尔的继承权。

    老公爵也没彻底放弃这个独子,请至高王给他封了个侯爵爵位,又在雪漫领地给他找了一块出产比较丰厚的大领地,去世之前还一再嘱咐巴尔古夫不要亏待他。

    而巴尔古夫公爵这些年来从来没有怠慢盖尔侯爵,只要他不杀人放火,不造反,那就随他去吧,甚至作出点“小事”都给他顶着盖着。

    盖尔本人呢,从来也没觉得“被夺了”基业有什么不好,反而乐得轻松,不用担任何责任。现在有吃有喝,有玩有乐,没人管这管那,还没几个人敢惹,这种好日子,给个至高王也不换哪。

    但是盖尔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还能再榨出一点好出来,于是变着法的煽风点火,旁敲侧击,撺掇着盖尔去巴尔古夫公爵那里讨要好处,比如说给这个找个官做,给那个册封个骑士之类的。

    盖尔的脑子虽然是一根筋,但是也不敢直接去找公爵本人,于是找姐姐让帮忙吹吹风,奈何巴尔古夫公爵家里葡萄架子从来不倒,且原则性很强:“要钱给他,金库房门随便进,搬得动随他去搬,别的免谈!”

    好吧,不给面子是吧,我也不给你面子!

    盖尔侯爵也不回自己的领地,整日的就在龙宵宫里,公爵眼皮底下晃悠,有一天居然亲自找到巴尔古夫公爵,说要干点正经事,不打算胡混了,要求给安排个位子。

    巴尔古夫公爵就问:“你想干什么吧。”

    盖尔侯爵就说:“听说上城区的城门官还没人选?”

    公爵一听就明白他憋的什么坏水——夺了人家位子和家产,再安排人家去看大门,让来来往往的全雪漫的人都能看到,这是多么恶劣的人才干的出来的事。

    但是盖尔高看自己了,让盖尔去看大门这个事,在全雪漫领地的人看来,那绝对的是“小材大用”,糟蹋了那两扇城门。

    去吧。地位已经很稳固的巴尔古夫公爵干脆的答应。

    好滴。盖尔侯爵很爽利的上任去了。

    上了任盖尔侯爵才发现,这个城门官的位子是个神仙所在啊!

    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干,就半躺着在城门底下看人。冬天有烧的暖烘烘值班房,夏天城门一开就是清凉的过山风,再来点什么小酒烤肉什么的,那个舒坦就甭提了。

    要说比起这点享受,在他的侯爵府里面会更舒服,为什么他就觉得在城门口更舒坦?原因就是,这里来来往往人很多可以欺负一下。

    来往于上城区城门口的人,有本身就是上城区的住户,也就是雪漫领地的贵族,有去上城区办事的各色人等,商人、武者和神职人员等等,还有去龙宵宫求见公爵的外地人和本地人。

    多数人非富即贵或者又富又贵,所以也不是所有来往城门口的人都会被盖尔侯爵“欺负一下”,比如圣灵殿的神职人员,比如身上有家族徽章的贵族,比如一脸凶相的身背各类武器的武者,这些人不够“软”,容易出事,被脾气不好的人打一顿还算好的(当然了,真动手揍他这个爵位仅次于公爵的侯爵的人暂时还没有),一个不好捅到姐夫那里至少也要挨顿批,把他城门官的位子给撸了那就没得玩了。

    他敢下手的人都包括什么人呢?

    首先是各个贵族府上的采买人员,几乎每天各个贵族家中都有仆人外出采购每天的日常必需品,必须通过这个城门才能到下城区商业区。

    于是能让盖尔侯爵上下其手的机会来了,特别是年轻的女仆,出门的时候掐人家脸蛋,进门的时候拍人家屁股,看人家面红耳赤的还不敢反抗的样子,盖尔侯爵高兴地无以复加,笑的前仰后合,以至于后来,各家族出门采买的人员都换成了男人或者老太婆。

    就这样也挡不住侯爵阁下伸手,出门时掏人家一把铜虎(铜币),进门时拽人家一条熏肉,不在乎多少钱物,“反正得给爵爷我留下点东西”。

    各个家族都很无奈,总不能因为这三瓜两枣的跑去公爵府跟公爵小舅子打官司,也就随浑货搞去。

    还有种人也是侯爵阁下的最爱,就是像“良岩这样”的商人。

    在他眼里,商人都是一个个会走的钱袋子,还而且是无主的,只要是过这个门口的,都得给他刮一层皮下来。

    不去不行么?有时候还真不行,上城区是雪漫城政治中心所在地,仅有的的几个“衙门”都在龙宵宫,一般的平民可能不怎么跟“衙门”打交道,甚至一辈子也不回去上城区一次,而商人们很多时候确实必须去龙宵宫办理相关手续,比如通行证,完税证明之类的业务。

    “看你这一身真丝,怎么也得交五个金龙(金币)的进城费。”

    “嗨,怕什么,我是个侯爵,贵族懂不懂?我们贵族是洁身自好的,不会拿你一针一线的,吆,你这侍女不错……”

    “……摘下兜帽让爵爷看看,不行?那掏钱吧,二十个金龙,少一个你们也别想进这个门!”

    “什么?没钱?你没钱跑上城区干嘛来了?这是上等人呆的地方,不是穷鬼的雪鼠窝!滚!”

    ……

    随着盖尔侯爵那些想法颇多的朋友们在他上任城门官后,陆续出了“意外”,不是喝水噎死就是走路摔死,再不就是躲猫猫死等等,再也没有人煽风点火,撺掇他干什么“大事”,侯爵阁下还真就干一行爱一行,在城门官的位置上钉了十几年,乐呵呵的一直到今天。

    “给个帝国皇帝也不换”,以至于雪漫民间多了一个“城门税务总管”的说法。

    前天晚上,盖尔侯爵跟着自己大外甥纳吉尔,去参加白狮家族酒会,认识了白狮家族在雪漫城的新任管事人肯特少爷。

    两下一交流,三十多岁的盖尔跟不到二十岁的肯特找到了共同语言,都发现原来对方这么会“玩”啊!居然能有这么多新奇的“玩”法。

    相见恨晚。

    肯特听人介绍,盖尔的身份是货真价实天际省侯爵,而且是龙宵宫纳吉尔大殿下的舅舅,于是在管家老约翰的教导下,想搭上这条线。

    俩人喝酒喝到酣处,肯特就给盖尔诉苦:来雪漫城的路上可是遭了大罪了,差点被恶人杀死。

    这个恶人当然就是良岩。

    因为谈买卖不成,就抢走了他们白狮家族不少财货,还殴打他们,并且从溪木镇一直追杀他到雪漫城云云。

    听得当时酒意十足的盖尔义愤填膺,这还了得,这还是不是我姐夫的天下了,居然出了这种恶人!你放心兄弟,这口气本侯爵给你出了。

    于是,得知姐夫巴尔古夫公爵要设家宴招待良岩的消息以后,一大早,他先找人去通知在蜂蜜酒地跟良岩发生冲突,并且放言出来要收拾良岩的狮鹫骑士団小队长艾瑞斯,然后自己就在上城区门口坐等着看良岩的惨状。

    因为他知道狮鹫骑士団收拾人的手段,不要你命也得够你喝一壶。

    果不其然,刚中午,就看到一名金发的雪漫骑士和一个黑发黑瞳的人骑马赶来,金发的肯定是“路人甲”雪漫骑士艾文,黑发黑瞳的这个必然是“恶人”良岩无疑,因为他看起来灰头土脸,黑色的罩袍上满是尘土,胸前破一个大洞,而且咬牙切齿的一脸郁闷像。

    在盖尔看来,艾瑞斯他们必然得手了,要不然这位也不会是一副落水狗的样子。

    棒打落水狗是爵爷我的强项啊!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侯爵阁下,您有何训示?”艾文立即认出盖尔侯爵——雪漫城里的人,盖尔认识没几个,但是几乎没人不认识他这个“城门税务总管”——虽然艾文心里跟别人一样对盖尔非常不屑,但是严格的等级制度和从小良好的贵族修养促使他上前行礼,而且这其中也有巴尔古夫公爵本人的面子。

    “哼,我问你,到上城区有什么事么?”盖尔还是翘着二郎腿,半躺在躺椅上,眯着眼明知故问。

    “应巴尔古夫公爵殿下之召,到龙宵宫觐见。”跟这种人多说一个字都觉得不舒服,不过这也算是城门官正常职责范围内的问题,艾文不亢不卑的回答。

    “嗯,不错,身为一名普通骑士,能够被公爵召见,很有前途呀,进去吧。”盖尔揪下八字胡上的一点烤肉渣,在手里团了团,又弹出去,用一副上位者的语气对艾文说着,不过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任谁也觉得别扭。

    “阁下再见。”嗯?就这么完了?没幺蛾子出?艾文疑惑着招呼良岩牵上马打算继续前行。

    “嗨嗨!让他走,让你走了么?”果不其然,良岩刚往前迈了两步,盖尔又出声了,这次是指着良岩开的口,“想浑水摸鱼啊?”

    艾文见状立即回来,对盖尔解释说:“侯爵阁下,这位良岩阁下跟我是一起的,同样被公爵殿下召见。”

    “阁下?哪门子阁下?”在城门口杵了十几年的盖尔,对怎么从外表上判断一个人的身份,跟阿瑞斯一样门儿清,“在爵爷我这里屁都不是!”

    “是真的,侯爵阁下,这是公爵殿下的手令。”艾文无奈的取出昨天的手令,“公爵殿下还要请我们参加晚上的家宴。”

    “家宴?呸!我也还是家人呢!”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家宴来,盖尔一挺身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诺德人家族观念极深,讲究吃晚餐时全家人必须都到场。

    这些年,盖尔知道姐夫不待见他,平时根本不去龙宵宫,而且有什么宴会也尽量能躲开就躲开,这样一来,连龙宵宫的仆人都知道,如果不是特别需要盖尔到场,多数宴会不用通知他。

    今天的家宴依然没有人通知盖尔,要平时的话,盖尔自然乐得其所,躲得远远地。这次不一样了,姐夫宁愿宴请一个喜欢欺负人,到处惹事的毫无背景的商人,也不愿通知自己小舅子。

    这还是一家人么,是可忍孰不可忍,盖尔就觉得有口气在嗓子眼里下不去,得发泄一下。

    “你算个什么东西?就你这个穷酸样也配去龙宵宫?”

    盖尔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加上精瘦的体格,在良岩艾文还有盖尔的几个侍卫都是一米八以上的个头的比对下,再弓着腰仰着头,就活像一只猴子。他越说越生气,越说越语无伦次,八撇胡一跳一跳的,唾沫星子横飞。

    “你见过龙宵宫么,你知道龙宵宫在哪里么?你是从哪个地穴里面爬出来的?你这么一个贱民,见到侯爵居然不下跪请安?谁给你的胆子……”

    良岩一直没有说话,手牵着马站着不动,看着这个什么侯爵在面前张牙舞爪的蹦跶。

    他对这个世界的贵族等级制度不是很了解,即使知道侯爵是仅次于公爵的高等贵族,他也不会担忧害怕,地球来的良岩心中“人人平等”的概念根深蒂固。

    良岩也不知道这个什么侯爵是天生这样泼皮无赖,还是跟他有仇,更不知道面前这个侯爵居然是雪漫城主的小舅子,为什么进个城门还要让要看一场跳大仙。

    不过,良岩面上很平静,心里却越来越不爽,他把这事算到巴尔古夫公爵头上了:不想见我就别让我白跑来,还冒着生命危险!你的侄子侄女救命之恩不想认也就罢了,本来也没打算居功,是不是不乐意我在你的地盘上赚俩钱啊?有啥事直说不行么?我可以去东边裂谷城那边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老乡”,要不就去西边的独孤城,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巨型金枪鱼,说不定能跟那个龙裔英雄罗兰德也攀上关系。

    天下之大,哪儿不能驴友发财!你安排这么一出是几十个意思?

    “就说你想要什么吧!”良岩看到盖尔的手指快点到自己鼻子上时,终于不耐烦了。

    “嗯?我想要什么?哼哼,”盖尔一听这话,居然停下来了,又捋了一把八撇胡,喘了几口气,“你不是想进城么?那就按规矩来!”

    “什么规矩?”

    “一百金龙!就这点规矩!”

    盖尔在城门口看人下碟十几年,什么人要多少好处,心中自认有数。

    剿灭死灵学徒的什么佣兵团的事迹这两天在雪漫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当时的战利品分润外加悬赏金,良岩怎么着要分百十个金币,再加上良岩到雪漫来做买卖的本钱,盖尔早就给他算过账了,所以一开口就要一百个金币的进门费,他感觉差不多了,既能让良岩肉痛不已,还不至于让他拿不出来。

    这是盖尔自己打的如意算盘,良岩会给他钱么?

    穷疯了么,进个城要我二十多万华夏币?有也不给!良岩牵上马倒头就走,还不忘问艾文一句:“艾文,我要回去了,你是一起回去还是自己进去?”

    一看良岩要走,艾文还没着急盖尔先急了——接下来的发展不是应该这样么:良岩一听到一百金币的进城费,懵了,脸上痛苦异常,摸着钱袋念叨半天,再腆着脸求他通融一下,少收点,然后盖尔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再然后良岩咬紧牙关,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不够,又去借艾文的钱,还是不够,只好把马也押上,也不够,最后,为了一定要见到公爵殿下,终于把“强抢白狮家族的财货”都拿出来。

    什么情况?你怎么不按剧本走呀!

    你走了我怎么办?不光肯特少爷那里自己落了面子,姐夫的家宴也被搅和了,这要是惹的姐夫发怒,自己不光要挨训,城门官的宝贝位子保不齐也没了!

    “你你,你站住!贱民,谁让你走了!”居然被一个外来的贱民逼迫,盖尔又气又急,

    良岩头都没回一下,整理了一下缰绳和马鞍,准备上马走人。

    见此情景,盖尔脑子里“轰”的一下,本来就不多的那点理智不翼而飞,他抽出腰间长剑,大喊着“贱民,我杀了你!”,冲着良岩背后就斜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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