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夫人叹了一口气,双目看向院中正在吃食的小鸡,双目之中透出悠远的回忆之色,似乎那段本该刻骨铭心的往事,已经变得和天边的云彩一样遥远。

    苏宛看着如夫人的神色,知道她正在努力回忆当年的那段往事,只是小心翼翼的陪在她的身边,没有说话。这故事想来如夫人是好不容易才忘记的,没想到自己却要揭开她的伤疤。

    看着院中互相追逐的鸡鸭,如夫人慢慢开口说道:“虽然只是过了十几年,但是现在想来,却如同隔世一般,当年若不是大夫人,只怕我们母子两个,当真就要再世为人了。”

    听到如夫人的话,苏宛的心中一紧。如夫人口中的大夫人自然不会是张氏,那是张氏在侯府之中,只是一个小小的贵妾。想来她口中所说的大夫人,应该就是自己的母亲了。

    只听如夫人继续说道:“当年我进府之后,老爷虽然对我百般疼爱,但是我只知进府晚,所以从来不敢在府中的两位姐姐面前做什么架子,大夫人当年待我也是极好极用心。”

    说到这里,如夫人眼中射出一股追忆的神色,显然当年大夫人对她极是呵护,就算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是当她想起当年的事情的时候,仍然不由得有些欢喜。

    苏宛看着如夫人眼中的神色,眼中不由有些黯然。她从如夫人的话中,想起当年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父皇与母后。只是,那些美好,却被一杯最甜蜜的毒酒所断送了。

    如夫人叹息一声之后,继续说道:“只可惜,红颜薄命。大夫人那么年轻,便早早地去了,我甚至都未曾在她灵前上过一炷香。每每想到这件事情,我便心如刀割。”

    听完如夫人的话,苏宛心中一动,从之前如夫人的话语之中来看,自己的母亲身子应该是很好,怎么会年纪轻轻便去了呢?难不成,其中有什么蹊跷不成?

    想到这里,苏宛故意问道如夫人,“夫人,当年我娘的身体难道十分羸弱不成?若非如此,怎么会年纪轻轻便离去呢?”

    那如夫人看了一眼苏宛,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目仔细地看了看她,惊喜地说道:“原来你便是夫人的女儿吗?未曾想到,这么些年,你竟然已经出落得这般漂亮了。”

    当年如夫人被赶出府去的时候,苏宛已经两岁,如夫人在侯府中与大夫人感情极好,自然捎带着对苏宛也是有几分感情。

    任由如夫人紧紧地盯着自己,苏宛笑着说道:“未曾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姨娘竟然还能记得宛儿。只是,母亲去了之后,宛儿心中也是过了许久,方才平复下来。”

    虽然不知道在侯府之中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但是苏宛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便知道,当年苏怀远三个夫人,自己的母亲死了,如夫人被赶出府外,只有张氏,不仅没事,还水涨船高。这件事情,定然与张氏有着极大的干系!

    听到苏宛再次提及当年大夫人去世的事情,如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时我被逐出府外之后,也是大夫人悄悄周济我,我才能平安生下擎儿。至于当年之事,我也不是太清楚。”

    看着苏宛怀疑目光,如夫人摇头说道:“当年夫人说让我在府外安心住下,迟早她会在老爷面前为我沉冤昭雪,未曾想到,这一等,便是十几年。等来的也不是喜讯,而是噩耗。”

    苏宛的双目一睁,眼中射出精光来。当年如夫人的局设的并不高明,即便是自己事隔这么多年,也能一眼看出这是局,当时苏怀远就算还未封侯,也绝对不应该落入如此简单的局。

    只听如夫人继续说道:“当时我已经对回侯府这件事毫无希望,甚至还对夫人有些怨恨。未曾想到,紧接着夫人便传来了噩耗。据说患了急病,竟是**时间便撒手人寰。”

    看着如夫人脸上古井不波的表情,苏宛知道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若非如此,如夫人的神情绝对不会如此平静。

    果不其然,只听如夫人继续说道:“当时听到这个噩耗,我犹如被五雷轰顶一般。但是我知道,夫人的身子一向康健,在噩耗传来之前还曾来看过我,怎么会毫无征兆就去了呢?”

    听到如夫人的话,苏宛暗暗点头。果然跟自己心中猜测的差不多,此事之中果然有蹊跷。自己不应该如此轻易的放过,更何况,此事定然跟张氏有关。

    想到这里,苏宛轻声问道:“姨娘,当年之事你可曾知道其中内情?纵然姨娘从府中出来,但是有母亲照应,府中的事务多少应该知道一些吧?”

    苏宛将自己对如夫人的称呼不着痕迹的改了,悄无声息地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一来能让她放下心防,二来能探知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

    如夫人听到苏宛的称呼,很是慈爱的笑笑,然后摇头对苏宛说道:“当年府中的确有些我的人手,但是夫人去世的时间太过凑巧,我那些人手竟然没有一个知道其中内情。”

    苏宛凤目微眯,心中仔细掐算,当年母亲去世的时候,正好是京中动乱之时,当时整个京城人心惶惶,就算是侯府夫人忽然离世,但在皇位更迭之下,也显得极为微不足道。

    既然内中详情如夫人也不知道,自己还是等日后再细细查询。为今之计还是先要将父亲的私生子带回去。想到这里,苏宛叹气说道:“母亲离世,却也连累姨娘这些年受苦了。”

    如夫人摇摇头,笑着对苏宛说道:“你们母女两个都是这般的慈悲心肠,总是先想别人。”借着院中阳光,如夫人怔怔地看着苏宛,“你与你母亲长得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看着如夫人慈祥的目光,苏宛嘴角微微向上一扬,“多谢姨娘夸奖。宛儿跟母亲极为相像,但是却只有父亲一分,想来弟弟应该有父亲七八分的神采才是。”

    苏宛今日乃是出来办事的,虽然与大夫人打过招呼,但是若是回去太晚,只怕她会起疑心,所以苏宛想要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听到苏宛提起自己的儿子,如夫人眼中泛起一层骄傲的笑意,嘴角噙着笑容说道:“那是自然。擎儿简直就是年轻时候的老爷,一样的意气风发,才华横溢。”

    即便是苏宛前世今生都未曾有过孩子,但是一样能感受到那如夫人心中对孩子的疼爱。想必母亲都是这样,昔年母后看着自己的时候,也是与她一般无二的眼神。

    站在苏宛身后的竹茹看到小姐不再说话,以为小姐不好意思开口再揭如夫人的伤疤,于是主动问道如夫人:“既然夫人的孩子与老爷如此相像,当年又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竹茹的话立刻勾起如夫人的伤心往事。只见如夫人眼中的骄傲神色顿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黯然的光芒,显然当年的事情很是让她伤心。

    良久之后,只听如夫人长叹一声说道:“当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觉醒来,老爷便已震怒非常,身边还睡着一个不知来由的男人。”

    当年的事情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时间,如夫人说起来仍旧是一片感慨之色,只是目中少了些恐惧,多了几分无谓之色。

    苏宛仔细地琢磨着如夫人所说的一字一句,生怕有些疏漏,良久之后方才说道:“姨娘与那男人并不认识?若是如此,父亲怎么会将你逐出侯府?”

    苏怀远前朝之时便已经封侯,苏宛在深宫之中也曾多次听到父皇提及他,这样的人想来不会轻易被人蒙骗,若非有十足证据,当然不会如此轻易的做下决断。

    如夫人摇摇头说道:“当真不认识,我若是做过半点对不起老爷的事情,叫我天打五雷轰。只是,虽然我一力辩驳,夫人也开口说情,但是老爷最终还是决定将我逐出侯府。”

    想来当时苏怀远也是怒火攻心,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决定。毕竟,虽然如夫人苦苦哀求,但是他却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如夫人跟那个花匠躺在一条棉被之下。

    仔细将事情梳理一遍之后,苏宛对如夫人说道:“当时姨娘已经有了身孕,难道父亲就没有念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对你网开一面?”

    要知道,在当年的侯府之中,只有苏宛一个女儿,若是如夫人当真怀有身孕,就算为了侯府的后嗣,苏怀远也应当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

    如夫人长叹一声说道:“当时老爷方才巡视一月之后回府,我尚未来得及向老爷说起此事,便已经发生了那件事,当夜我便被老爷赶出了侯府。”

    听到这里,苏宛暗暗点头,怪不得当时的苏怀远竟是那般愤怒。想来是在这巡视的时间之内便已经有人偷偷告密,回来再看到那种场面,自然信以为真。

    只听如夫人继续说道:“后来夫人悄悄来看我,曾有意无意对我提及,我被赶出侯府一月有余,张氏便有喜了。虽然夫人未曾明言,但我仔细琢磨之后,应该是夫人在暗示些什么。”

    苏宛听到如夫人的话,险些笑出声来,如此明显的暗示,还用如何琢磨?如夫人有了身孕,那张氏也有了身孕,虽然仅仅前后相差一月,当时两个孩子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如夫人虽然只比张氏早一个月,但是如夫人生得早,那孩子自然便是日后的侯爷,张氏的儿子却只能做一个普通的少爷,张氏自然心有不甘。以她的为人,当然会有所动作。

    不过苏宛也未曾说透,如此单纯之人,便继续单纯下去吧,莫要卷入这般肮脏腌臜的争斗之中。于是苏宛笑着点头说道:“也许,母亲也只是随口提及而已。”

    如夫人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只听院门吱呀一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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