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柱这个问题把沉浸在虚无缥缈的时空理论中,几乎无法自拔的大家,一下子又拉回了现实。

    好在距离努尔拿牌回来没有多久,那一幕又过于惊秫,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属于王小柱的牌号不是黑桃k而是红桃9。这两张牌差别如此之大,根本不可能记错。

    事已至此已然别无他法,紧接着,其他人各自缓缓说出了属于自己的牌号。毫无意外的,没有一个人的牌号和我的记忆相同,每听到一个牌号我的心都会猛然抽搐一下。

    轮到我的时候,我低声说出了我的牌号:梅花7。一直紧紧站在我身边的张曦,在那一瞬间身体明显震动了一下。从她这一会儿的神态来看,其他人分明也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几个,但只有在我说出了牌号之后,她的反应才那么大。

    用不着多想我也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原先的猜测仅仅只是猜测,现在又一次的变为了现实。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发现我和她真的不是来自同一个时空,一下子还是让人无法接受。

    她的这种反应用不着再报出她的牌号,我已经可以确认此张曦非彼张曦了。接下来她最后一个报出牌号的时候,我竟然和没听见一样,感觉和知道一件早已公开,但刚刚才得到证实的消息是一样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的牌号竟然也是梅花7,和我的牌花色数字都完全一样,确实不是原来那个张曦的红桃a。

    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人,抽到了完全相同的一张牌,几率有多低呢?但那又怎么样呢?这比其他牌号更能证明我们之前没有过任何的交集。

    这还不如是其他牌号呢。如果当时我的面前有一面镜子,我可能会看到自己的嘴角还会挂有一丝微笑。

    尽管有麻木和极度紧张之后的反常坦然,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突然之间,我觉得近在眼前的每个人,包括张曦在内,似乎一下子都离我而去了,虽然我和他们并没有实际距离上的延伸,但我的心仍旧不受控制的,慢慢沉到了无边的深处。

    其他人比我强不到哪里去,只有没有抽过牌的代玉和文明两人相对镇静,他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表情在看着我们。那种表情中好像有一点惊讶,有一点同情,似乎还有一点滑稽的味道。

    寂静良久,文明才打破沉闷道:“就没有一个人的牌号和其他人是有联系的......那么说,这些假设都是真的了。好嘛,你们六个人分别来自不同的时空,再加上我们这个,至少有七个时空交织在一起了,那么到底有多少个时空存在呢?”

    “下面怎么办?”王小柱没有接文明的话茬,他哑着嗓子道:“咱们散伙?”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鲁班早已跳起来吼道:“散就散,反正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也不认识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开了腿向外走去,等话说完,人也到了门口了。

    努尔紧随其后出了门,几秒钟之后,还留在室内没动地方的人听到了外面一声怒喝:你走那边,老子走这边,走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嘛!

    这明显是鲁班很有特色的粗犷嗓门。这家伙别看表面大大咧咧的样子,这个时候还能冒出不和另外时空的人走在一起的念头,倒是让大家吃了一惊。

    看来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人急了脑筋转的也快多了。

    受此影响,王小柱和吴思明也急急忙忙的拍拍屁股往外就跑,生怕别人抢了自己的先似得。我苦笑一声,心说那么着急干嘛,只是寻找自己时空的人而已,又不是去晚了就找不到了,难道谁先出去还能升井不成?

    但是他们这种心情我是完全理解的,因为我自己也非常的急切,希望能早一点找到自己的原班人马,找到了又如何不知道,至少心理要踏实的多。

    张曦跟在王吴二人的身后,往门口跑了两步又站住了。她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又似乎在等着我一起。

    “出去干嘛?他们都出去了,过一会儿他们还会回来的。”我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冲她道。这不是我故作镇静,而是我感到心力交瘁两腿直发软,想走也走不动了。

    不过很奇怪的是,明知道这个张曦不是和我一起下井的那个张曦了,但我看到她的大眼睛里那种茫然的恐惧,竟然带着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这也难怪,本来她们就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和经历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出入,甚至我和她之间的感觉都有些类似,如果不是知道了牌号,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她是警察,但此时此地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越了世俗的影响,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罢了。而她现在的无助和恐惧在我面前展露无遗,我又如何能狠下心来对她不管不问?

    而且从拉绳子那会儿开始,也就是从意识到有多个时空多支队伍开始,我和这个张曦就没有分开过,始终都紧紧的靠在一起,思维高度一致,在心理上并没有任何的隔阂。

    要不,先带着她走走看,等到找齐了其他原班人马,再最后把原来的张曦换回来?那样是不是要简单的多?

    我心里很明白这是自己找的借口,也是个权宜之计。在没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就这样吧,我最终叹了口气,接着道:“坐在这里等着,和他们跑来跑去效果是一样的。不对,效果应该更好,因为我们不需要问其他人的牌号,他们会告诉我们答案的,这叫以逸待劳!”

    至今我还为自己在那个困难时期想到的这个办法感到庆幸,那为我们保存下了宝贵的体力和精力,不至于提前透支。当然了,能想出这个办法除了当时我心力交瘁被逼无奈之外,也有本性懒散,能坐着就决不站着的原因。

    听我这么说,张曦顺从的点了点头,回到我身边也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只是我们两个都明白对方不是自己时空的人,一下子还不太习惯,接下来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也有些怯生生的样子,看着更增强了我要保护好她的想法。

    果然如我所料,没过多大一会儿,鲁班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进门就冲我们喊道:“你们的牌号是多少?”

    我和张曦对视了一眼,不假思索的报出了自己的牌号:梅花7。报完之后我和她又相视一笑,都被逗得心情好了一些。

    是呀,相同的牌号确实能证明我和她绝不是一个时空里的人,但抽到同一张牌是多么的不容易,这个如此之低的几率难道不也是一种缘分么?想到这里,我们立刻又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靠近了不少,言谈举止都自然了许多。

    只是这个鲁班听了这两个相同的牌号愣了一下,很明显被搞得有点晕,随后他又问了代玉的牌号后,摇了摇头,一咬牙转身离开了避难硐室,重新回到巷道中去了,也不知道他理解了没有。

    鲁班刚刚离开,努尔紧接着又跑了进来,用他那生硬的普通话问了同样的问题,然后又是王小柱,最后是吴思明,每个人都重复着上面那个步骤。

    就这样如走马灯似得人进人出,永无止境,搞到最后我和张曦都厌烦了,连代玉都受不了不停的解释他为什么没有牌号的原因了。

    于是在文明的提议下,我们干脆找了两张纸在上面写上:我们俩都是梅花7;代玉则写上:我没有牌号,别问我为什么!然后等人进来的时候,就把这两张纸轮流举起来,话都懒得说一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另一个王小柱再一次的进来后,却没有问牌号什么的,反而莫名其妙的道了一句:“你们拿着这玩意干嘛?还有心思打牌吗?快点起来去找啊!”

    “找什么?”听到这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我一下子来了精神。

    “找咱们划的线呀!”王小柱一脸惊讶的盯着我:“上次进未知巷道咱俩在墙壁上划的线,怎么找不着了呢。”

    我目瞪口呆,心说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他现在提出来是什么意思?

    张曦看我直发愣,赶紧凑到我耳边小声道:“这个王小柱的时间比咱们晚!”

    三秒钟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随即也明白了此王小柱应该是从某个较晚时间的时空来的,他可能还不知道抽牌验牌这件事。

    回想那次划线之旅,大概已经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了,各个时空时间上的差距有这么大吗?我一时犯了嘀咕,但是转念一想抽牌的那几次时间间隔,似乎相差个几个小时并不离奇。

    这个王小柱见我干瞪眼不说话,急道:“你找不找的?别告诉我你一直坐在这里没动!”

    我苦笑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只好敷衍道:“找过了,没找到呀......要不你这次先出发,我随后就跟进。”

    王小柱点点头道:“别耽误时间啊,这个很关键的。”

    说完他掉头又走了出去,剩下我们几个坐在那里面面相觑。

    以前在不知道时空穿梭的时候,发生这种事一定会引起激烈的争论,可是现在大家都感觉有点好笑。如果没有迫在眉睫的危险在眼前,我有理由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开始享受这种诡异的感觉了。

    可惜寻找出路的压力如大山一般的压住了我们,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谁也没有心思再去多想什么。

    我站起身来对张曦道:“走,该咱们了。”

    张曦惊讶的问道:“你不会真的要去找什么划线吧?那玩意不知道在哪个时空里,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处......”

    我手一挥打断她道:“谁说要去找那个了,我是觉得咱们应该去别的避难硐室看看。”

    张曦又问道:“看什么?”

    “看看那七具矿工尸体怎么样了。”我淡然回道。其实这个问题已经无关紧要了,在别的时空中,时间早点的肯定埋过了,时间晚的要埋也是最近的事儿,并不能说明什么。

    我只是看到王小柱他们几个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却都是在做无用功,觉得继续呆在这里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想要打破目前的僵局,还得走起来才行。当然我和张曦不会盲目的去找寻自己时空的人,肯定是边走边琢磨。

    换句话说,就是我企图在穿梭的过程中,能有几个突发奇想的灵感蹦出来。这种方法特别适用于挣脱困局,解决难解的题目,除此之外还有舒缓压力的效果,这是我在以前读大学的时候积累的经验。

    张曦虽然没有完全明白我的这一层意思,但她什么也没说,也站了起来跟着我走出了这间避难硐室,只是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文明和代玉两人。

    代玉这个人缺点不少,但总体上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他努力的笑了笑,嘴唇轻轻的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看起来像是在祝我们好运。

    而文明只是冲张曦点了点,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叹了口气,明白现在这一别,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他们相遇,尽管下一个避难硐室里还会有他们两个。时空穿梭在这个幽深黑暗的矿井中格外的频繁,别说回到自己原本的时空了,就是想回到刚刚离开的地方,似乎也已经成了奢望。

    走出走进的每一次都类似离别,前方却又要去面对另外几个“全新”的“熟悉”的同伴,这种情绪是如此的古怪,搞得我有点分不清现在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

    但我立刻摇了摇头,努力将自己的思绪从茫然的危险中拉出来,重新用理性的眼光来看待所有这一切。在这个要紧的关头,任何方面的情绪化都只能导致崩溃,最终的结果就是失去了自我。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身边的张曦,我都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于是我退后一步拉住了张曦的手,拖着她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未知巷道。一路上我们什么也没有说,只顾着低头往前走,这条巷道我们已经走过了很多次,闭着眼都能穿过去。

    走着走着,大概快要走到巷道的尽头时,对面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很快王小柱那副强壮的身躯就出现在了矿灯的光线中。不用问,这家伙还在忙着往返于各个避难硐室呢。

    果不其然,这一个王小柱跑到我们身边的时候,开口就问道:“你们的牌号是多少?”

    我回答了之后,这个王小柱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继续往前面跑去。眼看着他就要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时,我的心中一动,冲着他大喊了一声:“王小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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