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聂孤云教完那少女钻心去恶符的咒语,心下自觉惊到人群势必繁琐不堪,是以趁少女念咒吸引人群注意力的时候,悄然返回屋内又留下些银钱然后窜出屋来,辨明方向后往东郊而去。一路之上人流如水,浩浩荡荡,敲锣打鼓,好不热闹。聂孤云随人流行到半途,突觉身后有异,忙转身看去,只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尾随在自己身后,细细一看却不尽然。虽然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的都是麻衣草鞋,统一的细眉小眼,冲天小辫,但是一个精壮,面庞偏圆;另一个较为瘦削,面庞稍尖。只因两人鼻青脸肿,所以叫人一眼看去误以为是一模一样。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因聂孤云口角争辩未果而大打出手互殴的丁不全和张大缺。原来这两人在城中你一拳我一脚正打得过瘾的时候,突然响起杀猪般的惨嚎,两人忙停手回望,只见刚才被小童举在手上的青年此时正躺在地上双手揪心不住惨嚎,不时喊爹叫娘。刚才两人忙于斗殴不知情由,还以为这青年是死了爹娘。只见哭爹喊娘的青年却不见了小童,两人赶忙窜出人群寻找,却哪里找得到。找不到小童的两人看着大片人流望东而去,当下夹在人群里面跟着出了城,出得城来,视野较城内开阔,于是两人你追我赶追逐嬉戏逐渐超越人群。两人正玩得兴起,突然看见前方有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不是小童是谁。两人踏破草鞋也寻不见的主却在这遇到,于是两人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谁知小童后面长眼睛似的,发觉并先转身看来。聂孤云自小跟随老道修仙习道,耳目之敏锐自非常人能及,这两人争辩斗殴之时他尽都听见看见,就连刚才两人发出不协调的脚步声他都是先听到这才转身看来。此时,当然认出他们就是因为自己争辩而当街互殴的两人。

    看着鼻青脸肿的两人,聂孤云忍住想笑的冲动,这可憋坏了他幼小的心灵。只见那偏壮的少年小眼乱转,看看聂孤云然后转头问那较瘦的少年:“丁不全,咱们追他干嘛?”,那较瘦的少年听后一愣,挠了挠头回道:“对啊,我们追他干嘛?”,那偏壮的少年听后“啪”的一声打了那较瘦少年一巴掌并大声道:“是我问你我们追他干嘛,你干嘛也问我我们追他干嘛?”,较瘦少年摸着被打的地方问那偏壮少年:“那是谁让咱们追他的?”,那偏壮少年听后皱眉苦思,嘴里不由说道:“是谁让我们追他的?”,较瘦少年听完“啪”的一声也打了偏壮少年一巴掌并回道:“是我问你是谁让我们追他的,你干嘛也问我是谁让我们追他的?”,偏壮少年挨了一巴掌大怒,双手掐上较瘦少年脖子吼道:“丁不全,是你说他是仙山上下来的!”,较瘦少年脖子被掐,也不示弱的掐上偏壮少年脖子吼道:“张大缺,是你说他不是仙山上下来的”“你说我是狗娘养的!”“你说我们是一个妈生的!”………………却说这两人原本是孪生兄弟,母亲姓丁,因为生他们的时候难产而死,父亲姓张,是个教书的,自小他们就由父亲一手抚养,并给弟弟取名达缺,取的是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无穷之意。哥哥取名补全,希望他补全过失和不足,容让弟弟并跟弟弟形成互补。十岁那年父亲也不幸染病去世,从此两人靠着五邻四舍救济过活,后来遇到高人,高人怜其兄弟一片赤子之心,收容传道。想是在娘胎里供养不足之故,兄弟两人从小脑袋便不大灵光,在一次祭拜途中,兄弟二人起了争执:生是妈生的,养是爹养的,跟妈姓就是对爹不孝,跟爹姓又是对妈不敬。结果,兄弟二人私下一合计,哥哥跟妈姓丁,弟弟跟爹姓张。本来兄弟二人分别跟着爹妈姓极好,怎奈兄弟二人虽然有位教书的老爹,然而从小贪玩不好学导致大字不识几个,硬是把补全弄成了不全,达缺弄成了大缺,不知道他们那安眠地下的老爹知道后会不会气得爬起来掐死这两个不肖子再来一次上吊。

    聂孤云眼看两人又掐到一处,当下手指东边扯开嗓子大声道:“那边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去晚了可就没啦!”说完转身大步走去,怕有人抢先似的,丁不全和张大缺本来贪玩贪吃,听说有好吃好玩的哪有不去之理,当下双双放手一路尾随聂孤云而去。这样闹闹停停,三人赶到天堑峡的时候却已经是正午时分。天堑峡,顾名思义,当有天堑之险。三人放眼望去,只见一条大江横贯东西,碧波荡漾,波光粼粼。向西,不知其所自;向东,不知其所往,弯延曲折,浩浩荡荡。大江对面,群峦起伏,山势巍峨,奇峰竞秀,层层叠叠,你追我赶恐与天公试比高!至高处,擎天凌云,江水中分,一索横空,南北对峙犹如天堑。沿江两岸,姹紫嫣红,万花怒放,红白相间,黄紫相衬,高低错落,密不透间而又井然有致。聂孤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不由想起祖师说的话:“造物之神奇,非人力所济,于冥冥中如能得到一鳞半爪,可登无极”想罢,内心不由感慨自己的渺小。聂孤云这边感慨未毕就听丁不全说道:“娃娃,好吃的呢?”,张大缺接着道:“好喝的呢?”,聂孤云听后一愣,继而想起自己路上瞎掰的话,内心暗暗叫苦:“下山带的干粮都已吃完,这次出城又仓促,哪里有好吃好喝的?祖师曾说修道者要不拘小节,这气节事小,面子事大啊!这下可要丢死人了。”,此时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已是午饭时分,这兄弟二人本来腹中早已打鼓,不想刚回过神就见旁边有人大吃大喝满嘴流油,这才想起聂孤云路上说的话,是以出声质问。

    聂孤云这边纠结未定,只觉身后衣衬被人轻轻扯了一下,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孩正目光楚楚的看着自己。小女孩头戴貂皮小帽,身着粉面金边柔纱裙,脚穿鹿皮轻快小提鞋,精致玲珑至极。小女孩见聂孤云转身,弱弱的说道:“那边有好吃的,好喝的”说着手指了指,聂孤云随小女孩的手看去,只见在一株不知名的花树下坐着一位绝色丽人,但见她年约双十,秀发如云,长的扎在身后,稍短的披落双肩,肤似凝脂,眉如远黛,眸若星辰,瑶鼻挺拔,秀口如珠,一身白色绫罗纤合贴身。在她身前的地上铺着一块毡布,上面摆满了酒菜。此时,她也朝这边看来,那恬淡的神情好似不食人间烟火。聂孤云本来心下正为说过的话纠结犯难,此时受到小女孩的邀请如蒙大赦,自也管不了许多,刚想道声谢,小女孩已自拉着他的手往绝色女子那边走去。丁不全和张大缺听小女孩说有好吃的好喝的,口水早流了一地,哪里耐得住两个娃娃慢吞吞的架势,只见两人风一般的冲过去,也不问主人好,饿死鬼似的抓起酒菜狼吞虎咽起来,口里一边大嚼一边嗯嗯啊啊不知说些什么。聂孤云心里不禁大叫晦气,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两个祖宗。小女孩拉着他走到绝色女子旁边介绍道:“这位是我莹姨,我叫上官紫欣”,聂孤云刚想说话却被抢了先,只听一人道:“丁不全”,另一人道:“张大缺”,原来丁不全和张大缺两人一上来就狼吞虎咽,待聂孤云和上官紫欣赶到时早已三分饱,这才有暇去注意别人说话,当听到上官紫欣介绍自己和那绝色女子时,兄弟两人也争先恐后自我介绍起来。所谓兄弟连心,两人介绍完毕,只见同时拱手向上官紫欣道:“紫欣好!”然后同样转向那绝色女子道:“莹姨好!”,那绝色女子秀眉皱皱,似有不解又似无奈。“咯咯咯咯…………”只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却是上官紫欣捧着小腹笑弯了腰,好不容易停下,这才指着丁不全和张大缺笑着说道:“你们两个的名字好有趣,一个不全,一个大缺,也没见你们少了什么啊,还有,这莹姨是我叫的,你们应该叫莹姐姐,而不是叫云姨,我莹姨可有不起你们这般大的侄儿”,丁不全和张大缺听到这话不由脸红到了耳根子去,但是兄弟两人争强好胜又不知变通,只听丁不全说道:“我们吃了你的东西,你的莹姨就是我们的莹姨”,张大缺接着道:“对!就叫莹姨”,这下可苦了小紫欣,直把她笑得直不起身来,经过这么一闹,适才兄弟两人失态的尴尬略有缓解。小紫欣笑了一会方才忍住,直起身来看着聂孤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会又是少什么多什么的吧?”丁不全和张大缺听到小紫欣问起聂孤云的名字大快朵颐中也忙双双竖起耳朵,只听聂孤云说道:“我叫聂孤云”,小紫欣听完点点头请聂孤云坐下,然后提起酒壶一一分别给各人斟满,只见酒色浅碧,醇香四溢。斟完酒,小紫欣举起自己的酒杯说道:“这酒叫万花流云酥蜜酿,是以九千九百九十九种不同的花经过发酵,然后用清晨的露水蒸馏出云汽,待云汽凝结后再辅以酥花提炼出的花蜜调制而成,长期适量饮用有健身养颜的功效。可惜这酒只有万花节才有,我娘又不让我喝酒,我是苦苦哀求莹姨,莹姨她才帮我弄到这两壶,你们可要好好珍惜哦”,说完自顾喝了,除绝色女子浅尝了一口外,其他三人见状也自纷纷喝下,酒一入口便化作一股暖流由胸腹旋转而下,但觉醇厚温香,甘如醴酪,清而不腻,华而不浓,唇齿留芳,三人纷纷叫好,一时觥筹交错,放开吃喝。

    酒过三巡,只见上官紫欣转过红扑扑的小脸问聂孤云道:“孤云哥哥,你今天在城里给那大坏蛋吃的是什么?是符篆么?好好玩,你教给我好么?”,这万花流云酥蜜酿虽说不是很烈,然而对七八岁的孩子而言却是足够,聂孤云已经有了三四分醉意,听了上官紫欣的话不由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上官紫欣嘻嘻一笑带着五分醉意说道:“因为当时我们就在旁边看着,是莹姨告诉我你用的是符篆,你进屋后我跟云姨就来到了这里,我看到很多人都喝着酒我就赖着云姨也给我弄了一份”,聂孤云听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教训‘孙猴子’的时候她们在一边看着,难怪会认得我请我喝酒”,聂孤云就要说话,绝色女子却先说了:“欣儿,我们该走了”,上官紫欣瘪瘪小嘴端起酒杯对聂孤云说道:“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许抵赖哦”,聂孤云疑惑道:“什么事?”,上官紫欣说道:“当然是教我符篆的事啦”,聂孤云心下说道:“我不是还没答应吗?”,当下却不好拒绝只能点点头。上官紫欣见他点头连忙说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我先干啦”,说罢抬起小手一欣而尽,喝完转向那绝色女子道:“云姨,我们走吧”,绝色女子起身拉起她的小手向着来路走去。只听丁不全小声道:“这小妮子鬼精也似的,聂孤云他明明没答应。”,张大缺也抬起头来问道:“为什么小妮子对聂孤云跟我们不一样?”,丁不全答道:“小妮子看上他了”,张大缺又道:“那为什么小妮子不看上咱们?”,丁不全道:“因为我们穿得没聂孤云漂亮”,张大缺看看自己又看看聂孤云说道:“我咋觉得咱们穿的比聂孤云漂亮?”,“那是你眼睛有问题”……………………

    话说,聂孤云三人吵吵闹闹,又喝下几杯酒,各自已醉了八九分,酒劲上来分别就地睡了,一觉醒来已是日薄西山。只见一轮红日夹在天堑峡之间,江水在晚霞里依旧浩浩荡荡。天虽向晚,但参加万花会的人却没减少,人声嘈杂,丝竹阵阵,在这阳春三月的傍晚别有一番情调。蓦地,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道:“起风啦,起风啦!”,随之人群大哄,聂孤云三人不明所以,忙四周看去,却看不出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从三人头顶不断落下花瓣,三人举头看去,只见满天的落英缤纷,漫山遍野竟然下起了花雨,五颜六色飘飘,万紫千红洒洒,斜阳美酒,流水落花说的应是这万花会了。三人何时见过这等奇观,竟然看得痴了。晚风阵阵,清芳徐徐,而人已醉。

    “大家快看!万花仙子!万花仙子!”有人激动得大叫,聂孤云循声看去,只见在满天花雨中一条大船映着落日由大江西边顺流而下,船上载着花瓣,船头一位女子白衣飘飘,正手握绸带迎风起舞,似九天玄女落银河又似嫦娥仙子舞广寒,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刚才的喧嚣一过,一时静得落针可闻。船上女子一头青丝飘洒,舞步婀娜,广袖长舞,绸带翻飞,飘落的花瓣被她绸带一卷,纷纷落入船中,渐渐的,四周飘落的花瓣都随着她的舞姿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最终转成一个花瓣组成的漩涡,漩涡越来越大,船上的花瓣越来越多,只一会功夫就已堆起大半。看到这,聂孤云内心大叫:“原来万花仙子的名字是这样来的,人如仙子一般漂亮,这**之法也是妙极!等风吹落花瓣再来坐收,这便免去了一朵朵的采摘,这万花流云酥蜜酿不愧是中州两绝之一,然这**之法又何尝不是一绝?万花之名果然不虚”。

    万花仙子眼见花瓣即将装满大船,风势也渐渐小了,便停下舞步就要吩咐回航,谁想江水陡然翻滚起来,大船也随之剧烈摇晃!万花仙子定住身形心下疑惑:“无风无浪,江水怎会突然翻滚,难道有大鱼作怪?”,疑惑中突听人群里有人大叫:“妖怪!妖怪来啦!”,同时“哗啦”一声从水里冒起一个小山般的硕大头颅,在那头颅上瞪着两只血红大眼,一时人群四散奔逃。“嗷!”一声比龙吟高昂的叫声响起,回荡整个峡谷,惊得两岸鸟虫“扑通”“扑通”掉进水里,四散的人群里胆小的早已瘫软在地。只见那水中冒出的巨物此时靠近岸边露出了那山岳般的身躯,蛇头,无尾,四足,全身长满了钢铁似的鳞甲。它四足一动,已自扑向岸上四散人群,长舌一吐,那些瘫软在地和跑得稍慢的眼看就要被卷入大口,突然一道紫光乍现,血光迸溅,却是聂孤云眼看被卷几人就要被吞,拔出无名往怪物长舌斩去,那怪物长舌受伤吃痛之下四爪用力,硬生生从地上撕出一条大裂缝来,同时长舌抛开众人反卷聂孤云,聂孤借一斩之力施展御风诀凌空反弹后退,无奈那怪物舌头太长,离躲过的距离还远。就在聂孤云将要被长舌卷住之时,一条绸带裹上了他的右脚,他只觉身子一沉,快速向地上落去,怪物卷来的长舌堪堪从他头顶扫过。虽然戴着虎皮小帽,但长舌带起的风还是扫得他头皮火辣生疼,心下好不骇然。万花仙子在怪物出水的瞬间,惊得失了神,她何曾见过此等妖孽,待回过神来怪物早已上岸,她一心救人不容多想,当即借着绸带御风上岸,没想才一上岸就看到聂孤云即将被长舌所卷的一幕,是以掣出绸带把聂孤云给救了下来。

    怪物到口的猎物被夺,愈加狂怒,鼻孔喷出两道灼人的白气,张开能吞下一座小山的巨口就向万花仙子吞去,距离本近,万花仙子无论如何躲闪都难逃被吞的厄运,聂孤云亦无力相救。眼看着万花仙子就要香消玉殒,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孽畜尔敢!”声若雷霆,气摄河山。伴随呼喝,只见一道红光从天而降,直射那怪物的眼睛,“噗”的一声鲜血飞溅,那怪物一只眼睛已然报废,奇怪的是那怪物既不怒也不叫,反而匍匐下来。这时才见一名男子一身灰衣,双手抱剑缓缓落下。男子年约三十,流云发,剑眉入鬓,双目如电,脸如刀削,棱角分明,那唇边微微的髭须和眼角稀疏的鱼尾散发出无尽沧桑。只见他走到怪物前面说道:“念你多年修行不易,今日废你一眼,你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你去吧”,那怪物好似能听懂男子的话,沿着来路退回江中再也不见。男子看着怪物消失,转身就走,万花仙子见他要走,忙上前稽首道谢:“多谢上仙仗义相救”,那男子淡然道:“救与被救皆为缘法,今日之事,当归功于仙子福泽深厚,自然逢凶化吉,不敢居功言德”,说罢转身去了,万花仙子眼神一黯,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又大声说道:“请教上仙道号”,只听男子悠悠的声音传来:“浮萍飘零本无根,浪迹天涯君莫问。我是人间惆怅客,断肠声里忆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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