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做什么!”

    一道灵光打在她的手腕上,手上的沂文剑便哐当落地。

    那人冲上来焦急的喊道,一边手忙脚乱的找出药膏擦在手上按在了她的伤口上。

    “师兄,你怎么来了?”

    她讶然的睁开眼,眼前便是一张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她心底一松,又觉得有些好笑,她这一剑割得可真是不值极了。

    若是早知道是楚琛来了便好了。但现在说这些可能,为时已晚。

    “你这蠢货,蠢货,怎么连自己都能下这么狠的手。你这伤口割得太深了。”

    楚琛拿出的药膏已经是极好的,但也无法完全止住瓷瑾的血,大量失血已经让她的嘴唇都失去了红色,变成淡淡的绯色。

    她站着都有些不稳,他一手按着她脖子上的伤口,一手又从储物袋里翻出各种各样的伤药往她嘴里塞,只想给她吊命。

    整张脸都被糊成一团的脂粉掩盖,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却很明亮。

    一如他初次见到她时般明亮。

    她伸手撑在他的胸前,勉力站稳,垂头看着他,右手上的鲜血在他湖蓝色的华服上留下了一个血掌印。

    “我就不该让你自己一个人来,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楚琛大大的杏眼望着她,眼眶微红,神色慌张极了,漂亮又精致的脸蛋失了平日里嘲讽人时惯常的刻薄阴冷,显得非常非常的可爱。他的声音带着颤音,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师兄,我杀人了。”

    她觉得眼前的人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脖子也没有那么痛了。她强撑着站直,对着楚琛说道。沙哑的声线本来就偏低沉,听起来很好听。

    “杀就杀了,这种杂碎,杀一次都不解气,应该砍成肉酱!你不要担心,什么责罚都让师兄来担着,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不许昏过去,不许睡啊。”

    他终于察觉到瓷瑾的不对劲,一手捂住瓷瑾的伤口一手轻轻地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喃喃道,只是声音一直都是颤音。

    “我杀人了啊。师兄。师兄,我杀人了啊。”

    她空洞而茫然的一遍遍重复着,声音却很飘忽。

    “师兄,我杀人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杀人了啊——”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哭音,眼睛突然瞪大,眼泪滑下来,尾音提起,歇斯底里其实不需要太大声,她已经歇斯底里,濒临疯狂。

    强装出的冷静在看到楚琛时便崩塌的连渣滓都不剩。

    一步步的从假意委身到杀人,她怎会不怕?只要分毫不小心,她根本不敢想象后果。她杀人之后,这一直累积着的惊恐与无措便喷涌而出。

    但她只能压下这些,逼着自己冷静,逼着自己去将最坏的结果想一遍。逼着自己自刎。

    一个人要用多大力,有多狠的心才能杀了自己?

    她说到底也只是个连人都没有杀过的姑娘啊。

    她也会软弱,她也会害怕,她也有底线,她的底线是不杀人。可今天她踩了自己的底线,她还差点干掉自己。

    她怕啊,她怕到浑身都忍不住战栗般的轻轻颤抖。

    “没事,你杀人了又怎么了?你不是好人,我也不是好人,刚好咱们都不是好人。这种人渣杀了没事的。真的,这种人渣就该杀。师兄也杀过人。蠢蛋,杀就杀了呗。你不愿意杀人,以后师兄帮你杀。”

    楚琛想起那时他帮她斩杀使人时她的话,他那时斥责过她的妇人之仁,此时却因为她的恐慌而心软成了一团。

    纵使看起来坚强冷硬,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杀一个人渣都足以让她这样惊慌。

    妇人之仁也没什么不好,左右有他在她身边。

    以后这种事情便让他来好了,她只要做那个手上干干净净的小师妹就好。

    他紧紧的抱着瓷瑾,不断的安慰着她,慢慢的瓷瑾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给师兄添麻烦了。”

    她靠在楚琛身上,余光看到门外站着的一脸愤怒的阮瑚和几个正在跟玉五侍从打斗楚琛的使人。

    还有沉默的站在门前望着她的木清欢,冷美人竟是哭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瓷瑾真想上去帮她擦擦眼泪告诉她,哎,别哭啊,但她现在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这种事情只能想想了。

    楚琛给她塞得丹药还是有点作用的,如果不是她对自己太狠心,留下的伤口太深,现在估计都能活蹦乱跳了。

    现在就算不能立刻活蹦乱跳帮美人擦眼泪,但不那么容易就这样死掉却是一定的。况且有师兄这样失态的再三要求,她又怎么敢就这样轻易的睡过去。

    再痛,再困乏,也绝不可以。

    “说什么傻话,你等等。他们料理完这些杂碎,我们便回玉双阁,上次师尊赐下的两枚一品若水灵丹,上次你重伤垂死凭借这丹药都能得以痊愈。这次一定也可以。”

    楚琛猛然想起了云清子有赐下过两枚若水灵丹,似乎是被他随手扔到库房里了。

    他出妖界时带的东西太少,妖修与人修的体质也不一样,妖修的疗伤圣品,人修不一定能用。

    这两个原因一叠加,他身上竟是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疗伤丹药。

    “师兄,我是不是你在什么地方生下的私生子?”

    这句话想问很久了,干嘛要这样护着她,像是她爹一样照顾她。瓷瑾强打精神,有气无力的笑道。

    “我呸。”楚琛被她气的笑了出来,顿了顿又说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丑的私生女。所以绝对不可能的。”

    他的声音不再带着颤音,口吻分明是嘲讽的,但语气却很温和。

    这话说完,两人都笑了。

    “谢谢你这么久的照顾,一直都想跟你说。真的谢谢。”

    瓷瑾很小声的说道。

    “嗯。所以看在我照顾了你这么久的辛苦份上,你可要好好活下去,别让我白辛苦。”

    他打横抱起瓷瑾,明明是很温柔的话,却说得恶狠狠的像是威胁。

    阮瑚站在门口看着他,脸上强压怒意,她站在门口堵着路,楚琛只看了一眼木清欢,木清欢便一把拉开堵路的阮瑚。

    楚琛没有看阮瑚一眼便抱着人径自出了门,往玉双阁而去。

    这房间里横七竖八的躺到了一地的尸体,房中的家具摆设都被法术波及化为碎屑,不少地方还有水迹,亦或者火烧过的焦痕。

    楚琛的几个使人以及木清欢追随楚琛离去,只留一个阮瑚站在满是死尸的房间里,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充满怨怒。

    “又是瓷瑾,又是那个瓷瑾。他竟为了她做到这等地步,甚至连洳锦环都赠予了那个瓷瑾。瓷瑾,你该死。楚琛我中途打断闭关,只是想见你一面。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想你不要生我的气啊。你为什么还是看不到我。”

    ……

    “什么?被救走了?玉五和他的人还被杀掉了。真不愧是楚琛么?出手永远这样不留任何余地的狠辣,不过这九师妹还真好运,一上山就有楚琛这般护着,事事为她保驾护航。”湘玉子满脸诧异的挑眉,说着说着突然勾唇笑了,“也不知道楚琛还能护住她多少次。他原来是喜欢这种类型么?眼光还真是独特。”

    她靠在软榻上,衣衫不整,面色还犹存潮红,春情满满,一看便知是刚刚经历过些什么。

    “现在两人都回了玉双阁,楚琛已经差人去请了师尊,我们该如何应对?”

    男子站在她身前问道。

    “这事情跟我们有关系么?那玉五是我的宾客,九师妹也是我的宾客,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虽然是主人,但也没有事事都知道的道理。总不能说人死在我的地盘上,便是我指使的呀?”

    湘玉子神色颇为无辜眨了眨眼睛,不满的嘟着唇说道。

    “呵——”

    男子笑出了声。

    “敛琉,你许久没有这般对我笑过了。”

    湘玉子唇角浅浅的笑意变得灿烂明媚起来,一时间冷艳眉目在这笑容之下,便若一朵鲜活盛开的白芙蓉,美不胜收。她望向男人的目光多了几许痴迷与怅然。

    那笑容虽只有一瞬,却有真实的笑容,不似平时,只浅浅的笑着,笑意永远不达眼底。客气疏离,如一张贴在脸上的面具,隔着面具她瞧不清楚面具之后的他。

    “尊上原本答应敛琉,将第九徒交由敛琉,为何要出尔反尔?”

    笑容便如炸开的烟花,瞬间的美丽之后便消散不见,敛琉便又挂上了那淡淡的笑容。

    “你何必如此?我虽是不好,但对你自认也是倾尽了所有。”

    湘玉子的笑容僵在了唇角,垂着眼,只剩满脸伤情。这表情简直不像是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大师姐会有的。不过也只是片刻,她便又恢复成了眼角眉梢皆是风情的大师姐。

    “我说了要给你,自是不会不给。只是那玉五我是让他去招惹我的小师妹,没想到他竟然认错了人。”

    她的小师妹有两人,两人的区别很大,特别好认。她还特地跟玉五说了是漂亮的师妹,他这都能认错人,怎么能怪她?

    敛琉只淡淡的笑着,也不说信了,也不说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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