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的照顾,让他对木兰产生了情感,而曾经这种类似父爱的情感一日日的开始变质。

    曾经在他怀里咿呀咿呀的白胖婴儿,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足以魅惑众生的女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木兰一日日的长开了。

    她的身段便愈加的勾人,可这样一幅天生媚骨的身子却有一张清雅出尘的面容。

    这让木兰将清纯与妩媚集于一身,却不流于艳俗,自带最上乘的媚色。这等的尤物,天生是要让世间男子为之痴迷疯狂的。

    就算是亚兰也不例外。

    终于在某一日,他发觉了自己的心意。

    他开始若有若无的引诱着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一切都水到渠成,他们在一起了。

    魔界的紫月下,他们相依相偎,在永远都是黑夜的魔界,他为她种了满山的皎寐绯。皎寐绯是一种会发出幽幽紫光的白色花朵。

    他将这种花视为与她的爱情象征,他更将她视为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明与希望。

    适逢一场魔界和冥界的大战,他不得不离开洞府,披挂上阵,拜别爱人。

    亚兰临走之时,木兰为他理好衣襟,眉眼温柔似水,他为她用朱色发带束起长发,贴上银纹花钮,在她额间留下一吻,对她羞红的面容许下婚约。

    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其实修士的生命漫长,打仗自然也快不起来。

    这一场战争拖了长达三百年,而他被派往的驻地乃是与敌方交火最为猛烈的一处主战场。

    三百年下来,双方都是伤亡惨重,但魔族是最最骁勇的种族,怎么会畏惧战争死亡?死在战场上对于一个魔族来说是荣耀。

    亚兰并不畏惧死亡,他只是等的有些太心焦了,一次次生死之间的挣扎,他凭借着对木兰的思念撑了过来。

    这场战争久到他仿佛看不到结束的时候,他常常眼前会浮现出他的小姑娘在后山奔跑雀跃的欢喜模样,整个洞府仿佛都回响着她清脆的笑声。她的笑颜如同那漫山的皎寐绯一般清美迷人。

    一支闪烁着黑光追魂箭狠狠的扎入了他的背后透体而出,鲜血浸透身上的法衣,他仰头大笑,只看到一片黑乎乎的天空,四周都是无尽的死尸。

    这些人都是修士,有的已经是结丹期,有的已经是炼虚期,有的才仅仅筑基,但他们现在都躺在这里毫无声息,纵然有移山填海之能,现在也不过是一具死尸罢了。而他,很快也要成为这些死尸中的一个了。

    真是不甘心,他还没有见到他的女孩。

    他抬刀狠狠的掷出,所有的魔力灌注在长刀上,顷刻之间贯穿了那个上一刻还站在云端拉弓射箭的冥界修士。

    他大笑着倒下,倒在层层尸体上。

    不过……他并没有死,反倒意外的活了下来。那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很快魔界大胜,百年戎马在他的身上留下无数伤痕,褪去青涩的他,棱角分明,面容染上煞气,眼神带着凶狠而疯狂的杀意。

    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洞府,他站在洞府外,看着不远处娇笑着倚在男人臂弯中的女子,看红了眼眶。

    她的眉眼带上了风情,眼角眉梢褪去了青涩,如同一朵已经盛开的白芙蓉,艳色姝丽,倾尽天下。

    他曾千万次盼望着,能为她披上正红嫁衣,执起她的手,一生一世一双人,让自己的小姑娘因他而变成女人,因他而盛放。

    他厮杀百年,苦苦在刀剑之中挣扎,无数次思念的人,此时她已然盛放,却不是倚在他的怀中。

    他想披上嫁衣的女人,早已为人妇。

    魔族人至情至性,男女平等,女子面首成群者不在少数,可魔族人,一旦动情,便是一生。若是认定对方,之前的过尽千帆便只是千帆罢了。

    而他与她,早已互相许下终生。

    人族薄情,女人寡性,诚不欺我。

    刀起,血洒了一地,如白芙蓉般姝丽绝色的女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亚兰杀了那一对男女,却还不止,他取了木兰一根最好的骨头,又用了一件从冥界夺来的法宝,追着木兰的转世,一世又一世。

    第一世木兰转生成了下界中凡间界的一户官宦人家的小姐,自小便聪慧,生的也极美。

    他便俯身在她的堂哥身上,一日日的守着她长大,照顾着她,宠爱着她。

    他永远带着一脸微笑,云淡风轻。一身从容,这副皮囊日渐张开,竟也是个美男子。

    他年少便有才名,十七岁时一举夺得状元,名满京城,引得媒人踏破了他家的门槛。

    她在那一年亲手绣了荷包,托人送入他的手中。

    他未拒绝也未回话,她以为他的心意便如她一样,她还有三年成年,却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绣起嫁衣。

    那一日他来她家寻她,她躲在树上,提着裙子不敢下去,仆人站在树下慌乱的乱转。

    他微笑着站在树下,她的恐惧烟消云散,欢喜的跳到了她的怀中。

    那时,看着她的眉眼,他想到了很久之前,笑的越发温柔了,眼底却是一片赤红。

    他步步高升,他成了太子近侍。

    她嫁衣绣好的那一日,他拟了一道奏折上书皇帝,请皇帝为太子立正妃,他推荐的人选上赫然写着她的小字,他将她夸赞的天上有地上无,乃是不二人选。

    次日,一道赐婚圣旨,半年后,一场大婚。

    他将她亲手送进了东宫,那一场宫宴之上,他笑得依旧云淡风轻。

    此后的一年,太子日渐虚弱,终于在她成年前的三个月毙命,她还未成年,自然未与太子圆房。

    太子一死,她这个未亡人的身份变得尴尬而卑贱了起来。

    那一日是她昔年心心念念的成年生辰,只要过了成年生辰她便能许人家,她便能为他披上一袭嫁衣。那时,成年礼三个字,是让她只要想起,心都会忍不住乱跳,嘴角微微上扬的场景和字眼。

    然而,这一场成人礼真正到来的时刻。

    那些记忆却仿佛是发生在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身上一般,这一日她跪在祠堂里,披麻戴孝,形容枯槁。

    那一身为他而绣的血红嫁衣,被压在了箱底最深的地方。

    自三月前,太子离世,她便已经移居太庙,日日披着白衣,跪在祠堂里为太子祈福超度。

    她的人生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

    这个世界上,大概也没有人还会记着,这一天,原该是她最郑重的一个生辰。

    漆黑的祠堂,幽暗的烛光,飘散在空气中的古檀香气,一声缓慢的推门声之后,阳光争先恐后的涌入祠堂。

    她并未抬头,依旧闭着眼,垂着头,如老松入定般纹丝不动。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带来一股熟悉的清新香气,她猛然睁开眼睛,仓皇的回头望去。

    来人却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一年多未见,却恍如隔世。他风采依旧,一袭朱红官袍,更衬得一张玉面,俊俏文秀。

    谁都不知哪天祠堂中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一日祠堂之中进了外人。

    只道是,下午回到住处,她便上吊身亡。

    她临死以太子妃的规制厚葬,也算是保存了最后一点颜面,天下士林皆称赞这太子妃是个烈女子,是个有气性的。

    不久,正如日中天的翰林院大学士便辞官归隐,京中不少贵女是为了这风华正茂的美翰林哭红了眼睛。

    大概没人注意到,那华丽的层层锦绣丝绸下包裹着的太子妃尸首,胸口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少了一根骨头。

    这是第一世。

    他就这么一世又一世的追随而来,守着她长大,看着她绽放,在她成年之前将她如瓷娃娃般保护着。

    给予她希望,却从不负责,给予她错觉,却一次次的让她绝望,尝遍伤情滋味。

    他追了她十三世,抽了她十三根骨头,炼成一把扇子。

    “我手里这把扇子不会便是那把扇子?”

    瓷瑾甩开手中的折扇,折扇的确由十三根看起来如同骨头般扁平的长片组成,瓷白冰冷,闪烁着寒光,上镂空刻着些不知什么出自哪里的奇怪符文。

    随便收了一把折扇还能跟神秘莫测的魔界扯上关系,随便避个雨都能遇上爱讲故事的奇怪修士,她最近的人品是不是太好了一些。

    “多谢前辈提点。”

    楚琛微笑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瓷瑾手中的折扇,又慢慢押了一口灵酒。

    若真是传闻中的那个人,这把扇子便真是从魔界流出来的。只是,这么一把扇子就算品阶低了一些,但怎么也是个心爱之物。怎么会流落在下界?

    “无妨无妨,不用太过介怀。我不过是个讲故事的人罢了,既然是故事,便没有真伪一说。”

    那人微微浅笑,勾起的眼角牵扯出满身风情与惑人妖魅,那笑容在瓷瑾看来,总觉得仿佛隐藏着什么没有说完的话。

    虽说是个故事,可她怎么却觉得这是真的呢?

    瓷瑾冷淡的与那人视线对视,眼底波澜不惊,幽暗深邃。两人对视良久,那人收回视线,笑容却多了些真实的弧度。

    这故事的真假且不论,就说这人敢与结丹期修士对视,眼底不露分毫情绪的从容镇定,就让他刮目相看。

    “你听了这个故事可有什么感想?”

    那人笑问。

    瓷瑾思索半响,慢慢说道。

    “魔族瑕疵必报,气量太小。”

    不就是老婆出轨么,杀了一次便也就行了,还追了十三世。抽十三根骨头做成扇子,未免太狠毒,也太闲。

    楚琛正优雅的抬手喝着灵酒,闻言差点没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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