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一直被固定在12月28日,只因对于维度低一些的地区,这一天白天太阳仅露一面就匆匆沉下。
    法兰克人则是在三天之前过起圣诞节,彼此的重大节日如此靠近,丹麦人并没有更多考虑。
    罗斯部族的位置正好卡在北极圈的边缘区域,他们的12月28日几乎只能看到太阳的临近地平线的仅有的一抹霞光。
    各个部族的光明节,最重大的活动就是全体族人聚拢在各自营建的大型石船形状的祭坛。祭司点燃大量油灯,宰杀牺牲向上苍祈祷,如果时逢欧若拉降临,聚拢的人们就纷纷跪倒,仿佛只有这个时候,祈祷最能得到神的理解。
    罗斯部族的大祭提前了一天,当27日擦着地平线勉强探头的太阳即将坠下,部族里所有居民,连同所有的客居者,大家用购买自祭司的肥皂好好把自己清洗一番,穿着最好的衣服,啃几口肉干,就向着罗斯堡定居点边缘的巨大石船祭坛走去。
    暗淡光芒之下,积雪覆盖的大地突然出现大量蠕动的黑影!
    不一会儿,大量火把开始取代傍晚霞光。
    又过了一会儿,被积雪覆盖的橡木林中乍现大量火光,充当祭祀会场照明用处的篝火已经点燃!
    此时,衰老的维利亚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她在下级祭司的帮助下,穿戴好自己厚实的衣服。她有不禁看几眼自己用了几十年的被擦拭干净的鹿角盔,使劲咽下唾沫。
    她默默祈祷:“当我再也戴不动,就是我的死期。如果一定要死,就让我死在祭坛,死在欧若拉的光芒下!”
    突然,波娜急匆匆跑来:“大祭司,狗星(天狼星)快到位置了,我们快走吧。”
    维利亚心头一沉,扭头边说:“我即将出发!走吧,波娜,帮我拿着我的鹿角盔……”
    冷寂的峡湾突然星光点点,寒冷是世界为篝火温暖。
    当维利亚在下级祭司搀扶中,缓步走到部族的石船祭台,此刻这里已经聚集了超过四千人!
    罗斯部族的自己人与客居者超过七千人,无论他们属于哪一个家族哪一个部落,光明节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
    这一次的祭祀,留里克照例紧紧跟在母亲的身后,混入到庞大的人群了。
    那些嫁过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都已经怀孕,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则被厚实的皮衣掩盖。
    她们嫁进来自然就成为新的罗斯人,再一次参与到部族的重大活动,身临庞大的人群里,所有人都在感慨瓦良格人的人多势众,还有针对那些执意带着铁盔,背着圆盾,腰里别着斧头的男人们的敬畏。
    佩拉维娜就是这样,她已经在孕育新的生命,身为准母亲的她最需要安全感。自己的丈夫是瓦良格人,阿里克和其他瓦良格青年非常相似的正是其强健体魄,瞧瞧者全副武装的形象,仿佛不是要去祭坛,而是去战场搏杀。
    部族的富裕的勇士们非常乐意在大祭当天穿着盛装,即自己的盔甲和骇人的武器。
    对于露米娅,她的感觉更加强烈,情不自禁的想到那一个恐怖夜晚。
    凶手全在这里!自己就置身于凶手之间,就像一只可怜的小鹿,随时沦落为猎人的食量。
    “人……好多人……我怕和你走散。我怕。”穿着厚衣任然把银饰挂在衣外的露米娅,紧紧拽着留里克的衣袖。她执意要故意展示自己的银饰,这样就像那些可怕的战士表示,自己是有主人的仆人。
    留里克能够理解这个女孩的害怕。
    “别担心,不过是一场祭祀。抓紧我,没人会伤害你……”
    数千人聚在满是篝火的林间空场,很快整个部族的居民都会聚在这里。露米娅这样习惯于空旷世界生活的牧民,体验到人山人海的拥挤,这种感觉真是头一次。
    面对着他们,养鹿人能有机会胜利吗?
    仿佛所有养鹿人联合起来,也不能战胜瓦良格人,世界上没有谁能击败他们。
    今年的光明节祭祀与往年并无特别。
    留里克和父亲的亲密伙计的家眷聚在一起,大家尤为注意那些扛着木船的壮汉。
    父亲奥托出现了!
    “兄弟们,使劲!”奥托一声令下,三十多人硬生生扛起一条没有桅杆的船。
    他们在下级祭司举着火把的光的照耀下,把木船硬是扛进祭台,并在大祭司维利亚的面前缓缓放下。
    奥托喘了一阵粗气,扛串走过一段距离在新的河流放下,它应该是年轻人的工作。
    身为首领,即便奥托年纪很大了,他必须强行去做这件事。
    他必须坚持,就像是祭司维利亚,几乎寿终正寝的她仍要戴着巨大的鹿角盔。
    不错,现在的维利亚拄着拐杖,她穿带着厚重的皮衣保暖的同时,掩盖住自己颤巍巍的腿。
    鹿角盔太沉重了,她把这个戴在头上确实显示出了强烈的严肃感与神秘感。
    稍时,五头作为极品的驯鹿被牵了过来。
    它们是被驯化得很好的驯鹿,它们的眼神中透露着无所谓,呆呆地看着汹涌的人潮,听得周遭人类的嘈杂声。
    它们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居民们情不自禁讨论起这次祭祀的盛大,不少人开始追忆之前狩猎行动的大丰收。
    还有人讨论起首领儿子的仆人。
    区区一介卑微的仆人,怎就被留里克赐予镶嵌宝石的银饰?还有这仆人的衣着,比部族普通女孩还要好。
    露米娅听着他人对自己的品头论足,一种危险感应运而生,她下意识更加抓紧了留里克的皮衣。
    不过她的眼神很快就聚焦到那些鹿身上。
    鹿!都是我家的鹿!
    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妹妹,你们……
    一切都是梦幻不可思议,虽说自己现在的日子吃得饱穿得舒服,亲人全被这些瓦良格人杀了,惨剧就放生于不久之前。
    祭坛上的鹿就是悲剧的见证者,可是这些见证者即将被瓦良格人赐予死亡,去敬献他们的奥丁。
    瓦良格人在庆祝他们的盛大节日!
    祭祀马上就要开始!
    露米娅竭力保持着沉默,唯有眼泪化作被篝火反光的痕迹。
    休息好的奥托走近祭司维利亚,恭敬地说:所有祭品都到了,我们可否开始?”
    “不,再等等。”
    “大祭司,你的神圣鹿盔太沉重了,也许我们需要快点开始,快点结束。”
    维利亚有些不高兴,她缓缓抬起头看着苍穹,冷静地说:“星星的位置还不对。现在欧若拉还不是特别明亮,我们必须再等等。你不用担心我,首领。”
    “好吧……”
    “首领,你先做好准备,如果可以……”突然间,维利亚想到一些事。“首领,把你的儿子带来,还有那个仆人。”
    “他们?这……”
    “快去!”
    奥托一时间不知维利亚突发奇想是什么道理,他走近人群,很快就把留里克连带露米娅给拉了出来。
    情况变得极为突兀,留里克实在想不明白,难道自己的年纪已经到了必须亲自参与到仪式的程度。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等候的人群非常奇怪,一双双眼睛就注视着站在祭司面前的两个小小身影。
    “奶奶……为什么是我们?”留里克奇怪地问。
    维利亚则一脸严肃,她带着厚重的声音命令:“现在,跪下!”
    她的声音有着强烈压迫感,留里克丝毫没有思考,就拽着露米娅跪了下来。
    “留里克,现在交出你的佩剑,将它给我。”
    缓过神来的留里克先不着急拔剑,急忙问询:“我的剑?为什么?”
    “傻孩子!”她厉声呵斥,“这是用奥丁智慧打造的第一把剑,我们的部族已经得到了奥丁智慧,我们必须趁此机会表示感谢。”
    “原来是这样。”
    留里克乖乖把自己的钢剑奉上,维利亚将它握在手里,看着它剑刃寒光,不仅一阵赞叹。
    “奶奶,之后我们……”
    “由你割断鹿的脖子!”维利亚突然大声说。
    “啊?我……我要做什么?”
    “你没有听清吗?”维利亚继续低沉的命令,“得到奥丁祝福的孩子,我想了想,今年的仪式需要你亲自参与。你要用这把剑处决所有的牺牲。等一会儿的仪式,我将会代表部族与瓦尔哈拉取得沟通,而你要亲自把牺牲送给奥丁。”
    “这……”
    “听着,这是你的使命。以后的大祭你必须参与。还有你的仆人……”维利亚看着跪下地上战战兢兢的露米娅。
    “露米娅,奥丁祝福者的仆人,抬起头!”
    露米娅先是一怔,连忙乖乖抬起头。
    “你曾将这些鹿养大,现在你的主人将把鹿献给奥丁。你要帮助你的主人完成这次祭祀,你可明白?”
    “我……我明白。”
    维利亚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两人起身。
    这些要求非常突然,本来按照计划,杀鹿的工作还是照例由奥托本人执行。
    毕竟首领本身就代表整个部族。
    现在仔细想想,祭司的决定虽是突兀,着实也很有道理。
    一支大手搭在留里克肩头,奥托已经能感受到儿子的紧张。
    留里克,他就是穿越前就是那种吃过只吃过肉的普通人,他甚至没有杀过鸡,最大的成就就是用弹弓打爆了一只窜入自家的家鼠的脑袋。消灭一只耗子,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看着耗子临死前的抽搐,一种狩猎成功的快来浮上心头!
    大型牲畜?!这……
    一千多年以后,牲畜家禽养殖已经工业化,屠宰工作也是肉联厂机械化完成。
    有道是君子远疱厨,偶尔看到肉联厂的视频,普通人内心至少会膈应一下。为此,各地肉联厂都把设备升级,所谓电流电死畜禽,再是放血处理,所谓几十毫米结束动物的痛苦,谓之为人道。
    有趣的事,千年后自诩为全球最热衷人道、生活最为环保的瓦良格人的后裔们,他们的祖先则被公认为野蛮与蛮力的象征。
    终究畜禽都有一个血腥的结束,但这不会影响吃炖肉烤肉时的愉悦心情。
    一个七岁的小孩亲自去处决肩高比自己头顶还高的鹿,真是疯狂!
    可是,原生态的瓦良格人都是这样的。
    勇士会命令自己的孩子砍掉鱼头,之后是处决抓到的兔子或是别的小动物。
    所有男孩被其父亲训练打猎以及钓鱼,并能亲自对猎物剥皮,分清哪个是可以直接吃的动物肝脏,还要学会钻木取火等生火技能。这些都是一个男人生存必须的技能。
    留里克注定要学习这些能力,他已经毕竟七岁了!
    奥托本想缓一缓的,自己儿子虽是“奥丁祝福”,他有着很大志向,奥托有时也觉得自己的儿子比其他孩子更仁慈。
    对待朋友仁慈是好品德,作为首领,会不会让部下觉得首领不够强力勇敢呢?
    突然间奥托觉得祭司的决定另有深意。
    奥托轻轻问道:“留里克,你在害怕……给我说实话。”
    “我……我确实有些怕。”
    “不要怕,孩子。你就是未来的首领,你即便只有七岁,你必须给其他人展现你的实力。听着,一个不敢杀鹿的人是懦夫!”
    “我还是有些担心……”
    “不要多想,我会把鹿控制住,到时候你把剑刺进鹿的脖子,你就是成功的。你不能害怕鲜血!听着,以后还有许多可怕的敌人,需要你砍飞他们的脑袋!你现在不勇敢,你就不是猎人,而是猎物。”
    留里克不想说他看到大量的鲜血就有所忌惮,这实在是正常人的常态。就像一个新兵,初次上战场搞不好甚至闹得尿裤,但是经历多了就不会恐惧战友的尸体,更不会畏惧鲜血与死亡。
    任何时代的士兵都是这样,哪怕是长船上的人,面对一些明显不利的战斗,他们也会畏惧,会懦弱逃跑。
    留里克咬了咬牙,深深点点头,努力表现得非常勇敢:“我会处死鹿,我不会犹豫。”
    话是如此,奥托仍能感觉到儿子的担忧。
    这并不奇怪,天生的勇士是少数的,例如在孩子们的摔跤游戏里,很多孩子必须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被胜利者踩在脚下,才能变得勇敢。
    这就是奥托亲率的军事行动,他更喜欢带着三十岁左右的壮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已经有足够的历练,勇敢的同时甚至渴望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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