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楼阁之中,一间书房里被微红的烛火微微照亮,有一位头发花白的简衣老朽半卧于床上,就着烛光端详着手中的书籍。
    昏黄火光跳跃间,隐约可见两面墙壁上挂着的是一幅幅古时名人的字画真迹,一旁书架上则是摆着各种诗解注辞,均是名家手笔。
    这房间装饰虽然朴素,但单单看这些价值不菲的典藏便可以看出绝非平凡之家。
    而在床前则立着两个一胖一瘦衣着华贵的男子,正是如今元阳城刘家的当家刘景泰及其族弟。
    半晌,那老者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籍,抬起带着几分阴翳的眼睛望向面前这两人,缓缓开口,语调不轻不重:“所以……你们是说,那苏家还安然无恙?”
    “是的爹。”那刘景泰点头道,本就难看的面上露出一丝狠色,“孩儿之前花费了重金雇来的那道人如今竟也下落不明,怕是已经知道事情败落,怕引起咱们刘家问责,带着钱跑了!爹,咱们要不要……”
    他比了一个以掌为刀微微滑动的手势,眼神里透着一股阴狠。
    “废物!”
    却见那老太爷猛地怒斥一声,一把将那本书籍丢到他面上,吓得刘景泰一哆嗦,往后退了两步。
    “花了几百两银子,就只杀了个丫鬟,连那个药罐子的破落书生都没死,你这个当家的可还威风?!是要把咱刘家的名声全给败了?!”
    “这……这……”刘景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旁那族弟赶紧轻声劝慰:“老爷子您莫生气,前几日卢大夫才给您把过脉……”
    刘老太爷微微平复心中怒气,随后面无表情冷声道:“追!”
    “派人去把那个道士给我抓回来,割了他舌头,挑了他的筋,不能让他把消息泄露出去。”
    “是!”
    老太爷缓缓闭目,似是微憩,继而冷声道:“另外那苏家……十几年前,那苏老爷还在的时候,倒是还能与我刘家过上两招,如今已经愈来愈走了下风,就一个乳臭未乾的黄毛丫头还在勉力撑着场面。而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两人,见两人均是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眼里流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起着皱的手用力拍了拍桌子,微微喘气怒道,“你们连个小丫头都斗不过!难不成还要我拖着这把老身子骨出去给你们擦屁股?!“
    半月前,苏家小丫头凭着手段的高超,愣是从他们刘家手上抢了一笔大生意,利润之丰厚让外人都分外眼红,气得刘景泰当场暴跳如雷,扬言要这苏家付出代价!
    如今这代价不见踪影,倒是他们刘家亏损了钱财不说,还丢了面子。
    显些把他给气得要当场闭了眼睛去了不可!
    “爹!爹!我这就去想办法……一个小丫头而已……”刘景泰赶紧道。
    “闭嘴你这没用的废物!”
    刘老爷子怒斥道,随后缓了缓气,似是根本不想看见这两个蠢货般挪开视线,稍稍指点道:“这段时间别动什么手脚。那苏家死的丫鬟背后没处理干净,衙门的人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县太爷到底是这城里的父母官,若是闹得他下不来台,我们刘家也没好果子吃。”
    “那,爹您的意思是?”刘景泰试探着问道。
    刘老太爷闻言便斥道:“别的先不提,去管管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整天寻欢作乐,除了玩女人,还会干什么?半个功名都不曾得过!我刘家先祖曾高中进士入得翰林,谁人不称一个书香门第,如何落得如今这境地,只剩得满门的铜臭味?”
    “去,今年若是出不了一个秀才,全部打断了腿,看谁还敢胡乱风流!”
    一番毫不留情的训斥,两人屁滚尿流地出了刘老爷子的书房,却感觉自己压力更重了几分。
    他们自然是知道自己孩子如何的秉性,也清楚让这些不中用的家伙靠自己实力考一个秀才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既然老爷子下了命令,他们也只能乖乖去照办了。
    只是还没走两步,他们却感觉身上微微发凉,心中奇怪。按理说来夏夜也不该如此阴冷才是。
    但他们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个,而是说着话一边顺着小径向各自房间回去。
    “那苏家究竟该如何?”
    “暂且按兵不动,那小丫头最近好像看上了瓷器生意,问了几个窑厂,像是有意盘下来几个,我们倒不如从这方面下手……”
    树荫之中两人逐渐走远,一旁一弯幽幽的池子里碧波荡漾,像是一面光亮的镜子般泛着银辉色的月光,却不见几条游鱼,只有一滩死寂般的池水。
    天空之中恰有层峦乌云飘过,遮盖了几分月亮的光辉。迷蒙的微微光亮洒落,照亮了池子里的暗色倒影。
    诡异的是,那池面上倒映出的却不是那两人的身影,而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脸。
    一丝丝的血迹顺着水流的方向飘远,很快却化作细细的雾气散去,逐渐融入在周围不知何时开始笼罩起来的浓雾之中,不见踪影。
    “嘎吱……嘎吱……”
    似是有人在生嚼着骨头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声音在耳畔响起并不断回荡,被这声音惊醒的两人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身边已经弥漫起了浓厚的雾气,甚至到了看不清前方道路通向何处的地步。
    灰色间或夹杂着一丝微红的雾气如同有生命一般缭绕着,仿佛即将带着他们通向无底的深渊。
    “等等!”刘景泰脚步一顿,微胖的面颊上留下一滴冷汗,掏出手帕擦了擦,瞳孔微微缩动,隐隐有些惧意,“好像有点不对劲。”
    “什么时候起了这么大的雾了?”族弟还没发现异常,只当是夜间浓雾而已。
    刘景泰回过头,才发现无论远近连一盏灯笼的光都瞧不见,便是来时的路也已经隐匿在了浓雾之间,看不清方向。
    他正感觉不妙,欲要大声呼叫巡夜的护院来接自己两人,还未出生,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只冰冷的手掌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巴,让他半点声音也发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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