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楼在衡香这么多年,都是别人求着宁安楼办事,宁安楼鲜少求别人。
    眼下这马车,大摇大摆驶入进来,引得后院好些仆妇都跑来跨院里张望。
    沈谙带了风帽,除却一抹修长高大的身影,别的什么也没留下。
    连楚管事,他都不见。
    屋内只有红雯和定春,还有小学徒。
    随他们一起来的中个男人,在门外站着。
    他的面相实在凶悍,面无表情时,跟讨债一样。
    摘下风帽的沈谙,俊美面容引得红雯和定春讶然。
    小学徒见怪不怪,谨遵沈谙之前的吩咐,让她们站远一点。
    等确认她们所站的角度可以后,沈谙才除去手上的手套,露出那双皲皱枯槁的手,打开百草药匣,将工具一件件取出。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沈谙淡淡道,“你若不想留在这,可以出去,你若想学手法,可以留下。”
    “谁要偷师,”小学徒脖子挺得梆硬,“我才不屑。”
    沈谙扭头看他,笑了笑:“没有,我并没这么说。”
    虽然声音嘶哑,但他的语气很温和,长垂的墨发在灯火下若丝绸一般,远处的红雯和定春瞧见他这俊挺侧脸和徐徐说话的声音,皆觉得眼前一幕绝美似画。
    小学徒现在不会被他骗了,知道他笑得多好看,人就有多阴险。
    “既然这里没我什么事,那我出去。”小学徒说道。
    离开前,小学徒的目光朝床上的倚秋看去。
    倚秋躺在那边,一双明亮眼眸正愣愣望着沈谙的脸。
    真是的,小学徒无语,这些女人,一个一个,都不能出息点吗。
    看到好看的男人,这眼睛都快要贴上去了……
    小学徒开门离开,门又被关上。
    沈谙收回视线看向倚秋,温然一笑:“是否觉得我很眼熟?”
    倚秋想了想,摇头:“不的。”
    “哦?你没见过一个与我相似之人?”
    “没有……”
    “这样啊,”沈谙笑道,“也是,细细去想,他这些年似乎的确没有到过衡香。”
    “大夫说得,是谁?”倚秋好奇。
    沈谙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我这双手的模样,不希望被别人知道。”
    他若不说,倚秋根本没注意。
    随着他的话,倚秋朝他的手看去。
    很漂亮的手型,手上被烫坏的皮肤在淡黄的灯火下,虽然狰狞,却没有太过逼人的视觉冲击。
    “好,好可惜啊……”倚秋哑声说道,“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
    “多谢。”沈谙微笑。
    小学徒去到外面,楚管事已不在了。
    不是楚管事不在意倚秋,而是他要忙得事着实太多。
    以及,宁安楼是有底气的,敢放人进来,就不怕人搞小动作,宁安楼请来得打手都是一等一的身手。
    小学徒在门口站着,目光瞥到旁边“全天下都欠他一屁股债”的中个男人,小学徒感觉站在这里也烦,干脆朝跨院外走去,去后院里站一阵。
    刚才送他暖手壶的仆妇见他出来,于是好奇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聊着聊着,话题很快聊到结婚嫁娶的事上,问小学徒要不要找个媳妇,她保媒。
    小学徒赶忙拒绝,待仆妇被人喊走后,小学徒立即退至后院的长巷。
    世界终于轻松畅快了!
    只是,好像也不那么清净。
    小学徒有所感地扭头,朝深巷里面看去。
    恰瞅见最里面的一个院门忽然关上。
    应该是凑巧,恰好有人进去吧。
    小学徒收回目光。
    外面着实很冷,好在他手里有个小暖手壶。
    小学徒跺着脚踩上不远处的一块四方矮石垛,在上面望着长巷的明朗灯火。
    有钱真是好,说几句话,就可以在这里点燃一片灯海。
    这时,听到最里面传来动静,不知谁家的院门被打开了。
    感觉像是刚才关门的那家。
    小学徒扭头看去,一个戴着大风帽,裹着黑色大衣的高大男人从里面走来。
    个子不如沈谙高,但是这体魄,估计沈谙连对方的一拳都接不住。
    漫不经心的随便想着,小学徒收回目光。
    这个人走得很慢,脚步声很缓,不知为何,小学徒总觉得脖子后面有一些凉飕飕的。
    随着这个人越走越近,小学徒所感觉到的不适越来越强烈。
    要不,回去听那仆妇说闲话得了。
    小学徒从矮石上下来,朝侧院的后门走去。
    那脚步声却骤然变快,越来越急促。
    小学徒瞪大眼睛,也跟着加快速度疾走。
    就在他琢磨要不要喊救命,或者回头看一看对方的时候,对方忽然冲来,手里的帕子捂住他的口鼻,他半个声音都发不出来,紧跟着,对方的匕首捅入他后背。
    五六下连刺,确认内脏被刺得一塌糊涂,对方将他往旁边丢去,抬脚离开。
    小学徒口中全是内脏涌上来的血,绝望地张嘴,看着高大人影离去的背影,还有近在咫尺的宁安楼后门。
    那么近,还有十步不到他就可以进去了……
    他不想死啊。
    沈谙施针的手微微一凛,险些扎偏。
    他抬眸望向床榻内侧,目光又像是越过床榻内侧。
    倚秋不明所以,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容貌精致,堪称天颜的俊美公子。
    沈谙提起银针,手指在针上微动,无声捏卦,开口叫道:“邹展。”
    门口的中等汉子当即推门进来,望着男人清瘦的背影,恭敬叫道:“公子。”
    “决明呢?”
    “他出去了。”
    “我总觉不踏实,你出去看看。”
    “是。”
    邹展转身离开。
    沈谙继续施针,边淡淡道:“关门。”
    定春最先反应过来,忙过去将房门关上,回来后看向从头至尾没有回头的沈谙。
    这风采,这气度,当真一绝……
    但才将房门关上,外面传来极大的动静。
    定春又看了眼沈谙的背影,朝门口走去,轻轻打开一条门缝。
    楚管事惊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声让人赶紧去备热水和房间,再去报官。
    定春伸手捂着嘴巴,便见才离开不久的中个男人飞快跑回。
    “公子!”邹展撞开房门,“决明死了!在后巷遇刺!被人自身后捅了好多下。”
    定春和红雯惊恐地看着他,再朝床边的男人看去。
    倚秋惊得要坐起,被沈谙轻轻按住。
    “知道了,”沈谙淡淡道,“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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