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子训不敢耽误,运起木息发力狂奔,只觉得和前面苍舒等人气息若即若离,却感觉是越拉越远,不觉心急,连忙放出暴牙和食邪,自上次扬纡镇受创后,便再没露过脸。

    蓟子训这一呼唤,暴牙却是首先露脸,不悦道:“最近比较烦,比较烦。”

    食邪也道:“如没什么大事,就别烦人了。”

    蓟子训嗫嚅道:“不知贵夫妇烦些什么,小训或可帮忙。”

    暴牙磨着锐牙道:“我们最大的烦恼便是被你烦。”

    蓟子训顿觉羞愧不已,心想这许多日子来,这角瑞倒也勤勤恳恳,只是自己却没多少时间关注他们,倒是每每有难都要劳烦他们。

    食邪还通情达理,道:“有什么难处你就说吧,别吱吱唔唔的象个老太婆似的。”

    蓟子训道:“小事,小事,想烦请两位大人追踪个人。”

    暴牙却腾地跳上他的肩膀,火暴三丈:“你哪次不是说小事,结果都变成了大事,看着小邪邪每次都遍体鳞伤地回来,我这个心痛啊,哪是你这木头疙瘩能懂的。”

    蓟子训连忙急摇头,食邪道:“你这摇头干什么,小暴暴也不是不帮忙,你就说吧。”

    蓟子训又是急摇身子,暴牙差点儿没摔下地来,道:“你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晃身子,不是得什么急病吧?”

    食邪却忽地红睛暴突,吱地尖叫一声便消失在夜色中,暴牙见状也紧跟而去。

    蓟子训喃喃道:“小暴暴,小邪邪……”忍不住又是摇了三摇,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角瑞原本就以速度见长,不多久便听见前边传来一声暴怒声,却象是暴牙的尖叫。

    蓟子训大喜,连忙跟了上去,只见两团青光翻腾,正是暴牙和食邪捉着一鹄面鸠形老妪狂撕,这老妪赫然是扬纡镇杂货店那老太婆,却原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蓟子训不理他们,继续往前追去,只见夜空中前方不时闪过几道金光,隐约还伴随着几声闷雷,蓟子训看出这金光定是苍舒发出的金息,只是这闷雷却应是拥有五灵道丹的贤人级别才能发出的雷息。

    正要上去助他一臂之力,忽听得臧宫在右边不远处怒声道:“你道这般就能要挟于我,痴心妄想!”

    蓟子训立即闭起生息,蹑手蹑脚潜了过去,却见一盛装蒙面女子持着臧宫长老,旁边立着一叟一童,而离着他们较远的还隐约站着一人。

    这三人似乎都被远处立着的神秘人震住,竟都立着不敢妄动,蓟子训聚起手中火息,无声无息地往那盛装女子打去,另一手却往地底打去木息,也是窜向那女子。

    在这暗夜里这缕蓝星雨火却还是引起了他们注意,老叟首先觉察,随手发出一股水息,却竟是凝成一线,直直往那火息缠过,蓟子训一惊,这水息竟是五灵道气,自是比寻常水息要厉害得多。

    盛装蒙面女子一手持着臧宫,一手不住地往蓝星雨火撒出水息,却不料这蓝星雨火竟能往她一路咬去,此刻经过地里打来的木息也已窜至她的脚下,木一遇火,便轰地掀起一股碧蓝的烈焰,竟缠着那女子烧去。

    蓟子训一动手,远远立着的那神秘人也忽地往那老叟打来一股水性劲气,却象是凭空下着瓢泼大雨,大雨映着雨火,说不出的妖艳诡怪,雨尚未落地便化作雨箭,齐齐往那老叟射去。

    小童此刻也动手了,只见他左手猛翻,一股寒意闪着幽光向着蓟子训激射而来,却是冰凌气劲,蓟子训更觉吃惊,这四人使的全是水性道气。

    打向蓝星雨火的两股气势各异的水息随即被烈焰化为白茫茫的雾气,白雾中只见得一缕拖着长长幽蓝火尾的蓝星雨上下起舞,象是盛装女子身后曳地的裙摆。

    老叟心里吃惊莫名,自己的水息竟不能克住这奇怪少年的火息,相反却是见火就化,这蓝色火息也是太厉害了,而这神秘人的水息竟也跟自己不相上下。

    蓟子训见小童打来的铺天盖地亮晶晶的冰凌,一时措手不及,连忙运气护住全身形成一道木息气障,连退几步,只听得几声卟卟的响声,蓟子训感觉冰凌打在木障上却如斧斫刀劈般的疼痛,心里竟涌起莫名的惊懼。

    慌乱间抽出三千青丝,运起心府内附着被禁风丹的青簪风息,这三千青丝看去如尘拂般,一附上风息,便亮起一股青芒,拂须根根立起,远看便象燃起青色火炬。

    蓟子训一运起三千青丝,老叟小童竟都齐齐叫道:“住手!”并急急收起水息道气。

    那神秘人缓缓住了手,却慢慢走进白雾中,待白雾消散,只有盛装蒙面女子还楞楞地立在雾中,臧宫长老和那神秘人却如白雾,飘忽不见,便连那缕蓝星雨火也象是被雾吞了。

    蓟子训大恐,道:“人呢?”

    老叟喃喃道:“雾散……”

    蓟子训大声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劫持臧宫长老,现在她人到底在哪?”蓟子训满脑子都是疑窦,一着急便连珠炮般问出连串的问题。

    小童道:“你怎么会拥有青界的三千青丝?”

    蓟子训瞪着那似乎比自己还要年幼的小童,只是这扎着翘天辫的小童却神闲气定,这气度让他有些心虚,竟是不敢大声叫哗,嗫嚅道:“三千青丝为青神岩的青使大人所赠。”

    小童立时瞪大了眼睛,顿足道:“怎忘了正一道派便是青界在人间的传道门派,你便是那个青使的兄弟,正一道派千年不遇的蓟子训?”

    蓟子训挺胸傲然道:“正是。”

    老叟蓦然抬头道:“我们回吧,五灵争端已现,人界战端将启,若不赶紧图谋良策,危矣!”

    蓟子训急道:“什么人界五灵界,臧宫长老到底哪去了,你们倒是快些说啊。”心里却是嘀咕,这话好熟,五灵之争,五灵之争,胎渊五灵?!忽地记起被困时世棋局时使童大人和鑫老人曾提过什么五灵之争。

    小童叹道:“你不用为臧宫担忧,此刻她当安然无恙,那人对她并无恶意。”

    蓟子训心里方安,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三番两次暗害于我们?”

    老叟却低头嘟囔道:“我早说过,和炎家联手无异引狼入室,刻下令得我等顾此失彼,进退两难。”

    小童厉声道:“闭嘴,妄议家政,你当知道该领什么罪!”老叟竟浑身颤抖,垂头不语。

    小童和颜对着蓟子训道:“说起来,我还和你们青界颇有渊源,说于你知却也无妨,我们便是胎渊堰家,五灵属土,至于暗伏你们,却并非我们堰家所为。”

    蓟子训道:“那到底是谁所为?”

    小童对着他粲然一笑,道:“是谁并不重要,但记住,人若不能自强,必将沦为行尸走肉,青神目光如炬,我等不如,奈何奈何……”

    言罢,却见小童等三人竟骨肉寸裂,慢慢虚化为万千尘埃,一阵风吹过,已是人去影灭。

    不知什么时候苍舒已立于蓟子训背后,后面哧嗤哧嗤跟着一人,赫然就是那持斧虬须老汉,蓟子训斜看了他一眼,伸手道:“拿钱来!”

    虬须老汉翻着白眼道:“钱,什么钱?”

    蓟子训解下背上的黑包袱,扔于他道:“你不是要争这破石头吗?千金拿来。”

    虬须老汉嘎嘎怪笑:“谁让你这么笨,敢跟本大爷抬杠。记住,人有时候是不能信口开河的,千金买个教训,你也不亏。”随手又把破包裹扔还于他。

    蓟子训只有干瞪着眼,忽见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老妪鬼哭狼嚎般纵来,却见全身上下布满着百十条血痕,鲜血直淋。

    后面闪电般紧跟着两道青光,仔细看去却正是角瑞一族,只是比这老妪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毛发零落,血迹斑斑。

    虬须老汉张口结舌,道:“你这两畜生倒是厉害,个头不大却凶比虎豹。”

    蓟子训冷冷道:“你这两老东西倒也厉害,年纪不小却毒比蛇蝎。”

    虬须老汉干瞪着眼,却是无言以对。蓟子训见那老妪东滚西爬极是狼狈,见不得人可怜,叹了一气,道:“暴牙你们收手吧。”

    暴牙一瞪凸睛,怒道:“欺我邪邪者,虽凶必究,虽恶必报。”说罢又加入战团化作青光缠着老妪猛咬。

    蓟子训向虬须老汉摊摊了手,却道:“这畜生虽不懂人情世故,却也爱恨分明,不象有些人,披着人的皮,却干着狼的勾当。”

    话音刚落,忽听得一人大声叫道:“死小子,还不把你那鬼火收走,想累死你大爷啊。”

    正是那持刀白须老汉哇哇大叫,后面若即若离地跟着那缕蓝星雨火,蓟子训手一挥,那火息便被收纳回飞觞。

    持刀老汉喘着粗气道:“你到底是谁,看你不过修为也不过是个道人,却居然能驱动这等刚猛的火息,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蓟子训冷冷道:“你个白痴,杀手居然不知道要杀的人是谁?”

    持刀老汉吃惊道:“杀手?谁说我们是杀手,我们……”

    虬须老汉却道:“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下三滥者。”

    苍舒却道:“你们在杂货店却分明是个杀局,这难道也是个误会?”

    正于此刻,却忽听得“得得”马蹄声驰近,一人立于马上向苍舒拱手道:“臧宫长老业已回府,特遣小人前来告知两位大人。”

    蓟子训终于不耐暴牙、食邪磨牙尖叫声,大声道:“还不罢手,再唧唧歪歪个不停,便用火烤了你们。”

    角瑞最惧火息,再说这老妪也不是那么好对付,暴牙、食邪联手也并没讨到多少便宜,闻言俱都飞回蓟子训臂内隐藏不见。

    倒是虬须老汉却极是新鲜,不住地打量着蓟子训的手臂,道:“这两东西就藏在臂内,不痛吗?”

    蓟子训嘿嘿笑道:“要不要你也来试试?”

    虬须老汉把头摇得如拨郎鼓,道:“不敢夺爱,不敢夺爱。”

    蓟子训道:“哼哼,谅你也是不敢。”

    苍舒、蓟子训两人回到公栈,音皑他们便急急迎了上来,看得蓟子训他们均完好无损,遂松了口气。

    苍舒见了元敬、音皑他们,道:“刚才你们在暗中隐伏,怎么会让人摸到臧宫长老的?”

    元敬说起来和苍舒年纪也不差上下,为人却极是憨厚本分,闻言更是面红耳赤,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音皑道:“刚才我们正要前去接应臧宫,却忽然被冰凌冻住,竟都一时不能动弹。”

    蓟子训暗道,这人想必就是那小童,若真是他出手,这公栈里确是没人能拦得住他的,心里愈发对能震住胎渊堰家三人的神秘人感到好奇。

    急急便欲往臧宫卧室奔去,湛真忽然道:“臧宫长老已经休息,传言勿令任何人打扰,有事待明天再相询吧。”

    蓟子训正犹豫间,连翘却走了过来,对着蓟子训道:“臧宫长老请你和苍舒大哥过去一趟。”

    蓟子训大喜,拉着连翘便往臧宫卧室赶,连翘脸一红,道:“臧宫长老只请你们两个过去叙话。”

    萤窗边,孤灯下,臧宫正托腮沉思,长长的影子寂寞地落在白壁上,蓟子训一推门进来,臧宫回首对着他一笑,愁眸如雾,嫣笑如花。

    蓟子训傻傻道:“真好看。”

    臧宫竟如小儿女般轻笑:“呆子。”

    觥筹交错间,一对小儿女端着两个巨觥把酒尽欢,酒过三巡后,两人竟是不克自己,也是这般轻笑,也是这副神态,呆子,我愿长作这呆子,木瑶!

    就象镌刻于脑中的像,就象闪现于眼前的画,仿佛就在就在昨昔,却又久远依稀。

    此时苍舒已经推门进来,蓟子训低着头,望着地上一直延伸到白壁的倩影,却象是心底里疯长的思念。

    苍舒随后跟了进来,道:“今晚让长老受惊了,苍舒失责。”

    臧宫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们何责之有,若非你们及时赶来,臧宫此刻已是身陷囹囫。”

    蓟子训道:“那神秘人是谁?”

    臧宫摇头,同蓟子训他们一样也是困惑不解:“我也不知他是何人,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一举一动很是古怪,却又让人说不出的亲近和信任。”

    言罢忽然又道:“倒是你们后来却怎么了?”

    蓟子训道:“没事啊,你走后,那三个据他们自称胎渊堰家人也走了。然后就剩那三个阴损老东西,大家半斤八两的,谁也奈何不了谁就一拍两散了。”

    苍舒道:“刚才为了什么和铢五闹得这么不开心?”

    臧宫眼望着窗外,沉吟再三,却道:“铢五虽为益郡郡守,在赤都却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他本是明年出任赤都值长老热门人选,却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败于我手。”

    苍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无任何表示,倒是蓟子训不解:“你争了他的轮值长老的位置,按说他对你恨之入骨,却好象对你还颇殷勤的。”

    臧宫笑道:“他有吗?我不觉得。”

    苍舒自语道:“那他却是为何要与你这般争执不休,几要翻脸。”

    臧宫道:“说起来还要从赤都长老会话起,现在赤都长老会基本上一分为二,一是以一些资深长老为首的绥靖派,主张以和为贵,坚忍不出,腐老所为,不可取也。一是以铢五等少壮长老为首的激扬派,主张以暴制暴,兵发天下,吞并八荒,唯我独尊,亦不可取。”

    蓟子训道:“那你呢?”

    臧宫双眸忽地一亮,道:“自强不息,犯我必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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