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奇怪间,突听一声大喊:“小训,你在哪?”

    “苍舒大哥,是苍舒大哥,狗子快叫你们这些小狗们住手。”苟子一声短啸,从林外奔来二人,后面跟着三头酋耳,来人正是苍舒仲容二人,只是面目疲倦,全身上下衣衫破烂。蓟子训心中一阵温暖,苍舒他们几个道长认识也仅仅几个时辰,居然会置滟林凶险于不顾,为了自己这个园峤坪的平凡砍柴工奔波劳累,心头一热,泪珠就差点往下掉。

    却说苍舒一路毫不停留跟着蓟子训狂奔,刚开始仗着师门秘术跟得还游刃有余,直至昨天上午开始,越追越是心惊,原本仅半个时辰的距离,不吃不休地连续追踪了一整天却发现越来越远,到昨晚遇林中大雾,更是讯息全无,摸索了一整夜才终于让他找到这地方,人没找到先碰到三头酋耳,差点又是一番血斗。

    历尽艰辛终于找到蓟子训,心里还准备会有一番生死苦斗,却见到蓟子训施施然居然坐在酋耳背上身那指手划脚,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搞的,居然跟酋耳搞得跟亲眷似的。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居然会有三十多头酋耳排着队来迎接自己,忙拉着蓟子训非要让他好好解释清楚,这二天心中着实藏着太多謎团令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蓟子训自然把前后经过一五一十讲于苍舒他们听,只是隐瞒了吃那老狗和雌狗淫丹的情节,在他想来这是最没面子的事了,反正这过程也只有自己知道,其他酋角、角瑞这些禽兽就是想泄密也没人懂他们鸟语,哈哈。

    苍舒、仲容二人听来自然咂咂称奇,暗叹不已。苍舒看这里事也差不多了了,遂要蓟子训他们先回去,自己还要到青林核西侧接应龙降、庭坚两位,蓟子训自然死活不肯,大鸿前二日受惊匪浅,先由苟子派一酋耳送他回山,自己则由苟子及另二头酋耳作坐骑送去,苍舒见有酋耳这林中之霸相伴,自然喜笑颜开,也不再坚持让蓟子训回去,就这样,一行三人三酋耳不紧不慢地朝着西边进发,只是角瑞这几天却整天赖在蓟子训怀里不肯出来。

    一路上,因为有酋耳陪伴,百兽回避,路也好走,倒也轻松悠闲,这三人倒不象是有急事赶去,却象是游山玩水踏青而行的富家子弟。只是这蓟子训怎么看也不象富家子弟,连平常人家都欠奉,全身上下没有寸褛,只有几块兽皮裹身,胯下倒是緾了块几破皮,却是被丽丽撕得寸寸条条的衣裤布条,但也勉强能包住这突然变得雄壮的庞然大物。

    就这样行了三天,到了第三天中午,不但酋耳有点不安,就连蓟子训怀中的角瑞都惊醒了,苍舒道:“快要到了,龙降师弟他们就在这附近的林里。”

    修道之人总有神秘莫测、层出不穷的手段,比如每天晚上但见苍舒鬼画符般在林中画个圈,睡觉的时候就边虫蚁都避而不见,蓟子训自然是羡慕不已,却也不敢犯禁多问。

    三人下了酋耳,取了一些干粮,捡了一些水果,在林中取了点积雨将就了一餐,正准备起程时,却听苟子一声怒吼,只听林中奔出一方头大耳的道人,正是庭坚道长,这庭坚一见苍舒他们声嘶力竭地喊了声“大师兄!”就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苍舒忙用手搭在庭坚的后背心,半响,庭坚道长才渐渐有了血色。全身仍自颤抖不止,蓟子训用树叶取了一掬水喂他喝下,又过了会,庭坚终于睁开双眼,放声大哭。

    蓟子训见那庭坚哭得伤心,心里怪是别扭,这几天这些大个汉子好象特别喜欢学娘们号啕大哭,先有大鸿,后有酋耳苟老,再有庭坚,不过想修道之人平时讲究的就是致虚极,守静笃,守心抱一,不以物喜,不以事悲,这庭坚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般伤心。

    这庭坚边哭边说,直听得众人毛发倒竖,冷汗直淋,原来龙降、庭坚他们开始在离天王槐约二个时辰距离处,探寻到清华师叔遗留下来的本门秘讯,按秘讯指示,他们一直往西行,这一路上倒也安静,从第三天下午开始,情形就变得诡异可怖,先是看到大片的树木象被什么怪物生生拦腰扭断,然后到处可见各类大大小小的飞禽走兽被肢解的尸骸,血腥冲天,碎肉横飞,若不是他们用真元强压住恶心,只怕连一步路都迈不开,那一段短短数百丈的距离他们足足走了二三个时辰,这一路同修罗地狱一样阴惨。

    走过那段路,见到了神情可怖的清华师叔,清华师叔好象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连庭坚他们两人都认不出来,问他也不答,只是由他意愿有一句没一句的自言自语,把他陆续说的话串连起来才明白其中变故,他所率十五名弟子仅他一人尚存,其余悉数身亡,其中二位道兄在擒杀贼人中被杀,只是在贼人身上并未找到失窃的宝器,在搜寻失落宝物过程中,发现了更可怕的事实,林中居然有人接应,而且从对方逃遁所施身法看出正是正一道门所独有的飞渡术,也就是说这宝器被盗本就是内外勾结,只是因对方把自己用黑布包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这内贼是谁。

    刚开始那黑衣内贼心存顾忌,不敢近身交手,所施的全是逃命法术,就这样捉迷藏般你追我逃一直到三天前,那黑衣人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修为大增,居然能力战清华师叔及另十三名道长,所施法术却连清华贤人都见所未见,黑衣人且战且退,在这天黄昏时分双方竟不知不觉间打到了青林核和哀林核的核界,滟林核界那是人鬼不敢涉足的地方,修道者也除非有真人以上的修为才方有可能有安全过界,普通人兽却是万难逃也这核界的天变。

    谁料这黑衣人狂性大发,竟自残手脚,投身核界天变,清华师叔等人如何敢冒这险越界追过。

    第二天,清华师叔见那黑衣人进了青林核界后许久不见踪影,正准备回师禀明晦晚院后再作打算,谁料那黑衣人竟从核界中如魔鬼般回来。

    清华师叔他们还未还过神来,十三名道兄竟三两下被那恶鬼所杀,也不知道这黑魔用的什么法术,这十三名道兄低的也练至木丹阶,全身道元所蓄心丹竟悉数被那恶魔取去,尸骨无存,清华师叔见势不好,夺路而走,被那黑鬼一路跟来,幸好那黑鬼神智似是不清,追一会,疯一会,这一路浩劫全是那黑怪物的杰作。

    蓟子训每每听庭坚说到黑衣人名字时牙齿都喇喇直响,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对他的称呼也随情绪变动千变万化,一时听得自己头皮发痒,这黑衣老兄也太变态了。

    庭坚说到这里两眼空洞地望着虚空,口中却念念有词:“恶魔,来啊,恶魔。”

    苍舒眉头一皱道:“后来呢?”语中暗含真力,听在庭坚耳里如霹雳响起。

    庭坚一震,道:“后来就碰到我们了,后来清华师叔被那黑怪擒住了,他老人家被生生地取了道丹。”还没说完又放声大哭。

    苍舒、仲容二人竟听得热泪长流,蓟子训见苍舒二人刚才听到十三人同门师兄弟被取内丹均无什么表示,这一说清华师叔被取道丹竟这么悲伤,也不明所以。

    原来这人世间修道中人分道人、贤人、真人、灵人四等,道人所蓄道元心丹叫五行丹,贤人所蓄道元心丹叫五灵道丹,真人所蓄道元心丹叫道胎,灵人所蓄道元心丹叫道婴,这五行心丹因修为浅只要处于昏迷状态均可被取,取后即灰飞烟灭,尸骨无存,而贤人以上修行心丹若非持丹者自愿那是万万不能强取的。蓟子训所服淫丹即是苟老、丽丽迫于角瑞淫威无奈自愿给予的,只是这酋耳的淫丹又不同与人类的心丹。

    清华贤人被取道丹那真是惨绝人寰的事,因五灵道丹一旦生成,就和五脏六腑、千经百脉血肉相承,已成生命的一部分,剥离道丹那是等同剥离一个生命,这比生剐了他还要痛苦,若非他经受不住那生不如死的折磨,抑或是被迷了心智,绝不会自愿献出道丹。

    苍舒毕竟修为稍高,只是低泣了一会就静下心来,见蓟子训不解,遂轻声简单介绍了道丹的缘由。

    蓟子训如何听过这等凄惨事,对那黑衣人也不禁深恶痛绝起来,他左右张望不见龙降,刚才庭坚也没说到龙降被杀,遂问:“龙降大哥呢?”

    庭坚面色一惨:“我们三人被那怪物追杀,清华师叔拼命阻拦那怪物,要我们千万得保住性命,好把滟林发生的事向师门禀明,我们如何敢让师叔一个人冒险,眼睁睁看着师叔被那怪物取了道丹束手无策,是龙降师兄最后一掌把我送出那地方,我也不知道龙降师兄是生是死。”

    苍舒急道:“龙降若有生机自会避开那怪物,若生机已绝,我们去也是徒劳无功,怪物取了师叔的道丹加上练化现在也差不多时间要追来了,走,速速离开这里。”

    蓟子训招过酋耳,众人慌忙骑上酋耳往来路返转。走了一会,苍舒又觉不妥,这黑衣怪太变态了,若是教他追上,性命事小,这滟林发生的事就永远不为人知了。

    苍舒又把他们四人分成两组,苍舒和蓟子训合骑酋耳苟子往东北方向走,庭坚和仲容分乘二骑往东南方向走,分散逃跑。

    蓟子训拼命往苟子肚子上蹬,苟子心里原本就不安,巴不得离得愈远愈好,撒开四蹄风驰电掣般跑。

    二人狂奔了好一阵子,自觉逃得够远了,才由狗子慢慢地驮着二人转东南方向奔去,正在蓟子训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小角瑞突地从他怀中跳出,落在狗子的头上,吱吱几声对着酋耳猛喊,蓟子训忙对苍舒道:“小东西感觉到东南方向有核界天变的气息,我们要全力转向北行了。”

    苍舒也不言语,点了点头,苟子转而身北狂奔,小角瑞不再往蓟子训的怀里钻,就立在蓟子训的肩头上,一双小眼睛专注地看着远方,突然角瑞吱了一声,还在急剧奔跑中的苟子嘎然而止,幸好蓟子训还懂角瑞的意思,心里有所准备紧紧抓住狗子的长毛,倒是苍舒差点没给甩出去。

    有点阴暗的丛林里看不出一丝变化,角瑞有点恐惶不安起来。远处只见披着黑衣、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如蝙蝠般挂在树杈上。

    苍舒吸了一口气,低声说:“等会儿我们一交手,你就立即骑着酋耳往回跑,小训兄弟,我们恐怕真要缘尽于此了。”

    蓟子训也不答话,凝视着远处的黑衣人,眼光又越过这黑衣人,向着广袤而空远的森林投去,渐渐地感觉自己就是那森林,自己就是那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生的yu望和对生命的渴求。

    几天前这森林还是他的恶梦,现在却让他倍感亲近,好象这里就是他的家,这些万物生灵都是他的朋友和家人,远处森林无风自动,勒勒作响,象是在回应蓟子训的心声。

    角瑞刚才还站得畏畏缩缩,此刻被蓟子训那强大精神力感染,也挺起了胸膛。酋耳已经慢慢地后退了,此时也立住了脚跟,苍舒长吸了口气,缓缓地把手中的无尘宝剑向前一指。

    那黑衣人又缓缓地落在地上,好象身子被什么东西托住似的,单是这凝神定影的身法就让苍舒面色苍白,以他现在的修为同对手有天壤之别。

    “喂,你是爷们还是娘们,大白天蒙着个脸干什么?”苍舒给吓了一大跳,却见蓟子训竟然跳下酋耳,立在狗子的前面叉着腰指着黑衣人叫战。

    苟子低低嘟哢了声:“疯子。”角瑞差点从蓟子训的肩膀上吓跌下来。

    那黑衣人偏着脑袋盯着蓟子训不答话,仿佛在费力地思考着什么似的,眼光竟如蝙蝠般空洞无物,气氛一时又紧张起来。

    “咦,生气了,不说话了,不说话就当你是娘们了,喂,你是老娘们还是小娘们,掀了那块遮羞布让你蓟子训大人好好瞧瞧。”蓟子训手舞足蹈。

    黑衣人努力沉思着,突然咧嘴一笑,一声难听的嘎嘎声象是黄泉地狱传来的声音,蓟子训不由全身一缩。

    “你笑得好难听哦,拜托了,哪有娘们笑得象你这样鬼叫似的。”黑衣人忽然全身一颤,口中竟然喃喃吐出二个字:“鬼鬼……”

    蓟子训说是迟那时快,一把抓起肩上的角瑞,往下一抛,左脚一脚踢去:“现在该你上工了。”角瑞吱吱惨叫着向黑衣人射去。

    蓟子训飞似地转身溜回到酋耳背上,酋耳弓起脊背做好随时逃路的准备,这一边看得苍舒目瞪口呆。

    这自然是蓟子训和角瑞他们设计好的动作,种种气息表明这黑衣人经过核界天变,心智已失,只有激得他心神一失守,角瑞就有机会予以重创。

    这角瑞原本体如犀牛,能日驰万里,灵异如鬼神,只是经过这核界天变,才缩水至这侏儒状,但这上千年的灵兽又岂是寻常之辈,心里虽然抗拒天变气息,但这生死关头他还是奋勇地挺身而出。

    “暴牙大人加油啊。”苟子真诚为他呐喊。

    “小东西用力揍他,不要弱了你蓟子训大人的威名。”

    角瑞已把全身的毒剂全聚在牙根上,快若迅电地向黑衣人颈脖扑去,没等他回去神来,已一口咬下,角瑞心里一阵大喜,任务完成,下面就等你死翘翘了,却不料这二排坚可碎金的暴牙咬了一半就象遇到烈火,痛得哇地松开了牙齿,却发觉掉了好几颗利牙,这角瑞五行属金,最是怕火。

    只见那黑衣随手轰出一声暴雷,还没等角瑞回过神来,一道青光打在身上,只闻一阵毛发烧焦的臭味,一声惨叫,角瑞被黑衣人一脚踢飞。

    酋耳一见差点没吓趴下,这黑衣人也太变态了,居然在暴牙大人偷袭下,还能一招把这神勇的暴牙大人打得暴牙脱落、毛发烧焦另加生死不明。

    蓟子训一见,大叫:“溜……”

    还没等酋耳起步,那黑衣人象是幽灵般立在蓟子训的眼前。酋耳早就趴下了,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吓的,角瑞也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苍舒抬剑欲砍,那黑衣人看也不看,用手轻轻一甩,一声惨叫,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蓟子训张口结舌:“老大你也太神武了吧,连大暴牙都咬不死你啊。”

    黑衣人歪着头看蓟子训,一字一句道:“你这小孩太坏,我要杀你。”

    蓟子训看那黑洞洞没生气的眼眶,心里一紧差点老毛病发作了,赶紧一夹两腿,硬生生地把胯间的尿意憋了回去。

    “我是小孩,你不能杀我,你杀我你就比我还坏。”蓟子训为了活命强词夺理。

    黑衣人露出白齿,嘿嘿一笑:“我本来就不是好人。”这句话口齿清晰,怎么也看不出心智已失的样子。

    蓟子训一时间呆住,他实在想不明白这黑衣人脑袋瓜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好使。那黑衣人再不理他,拎着他缠着腰间的兽皮,人已经腾空而起,转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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