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山河气势非凡,处在此情此景中人往往显得渺小,也往往气势委靡。由十里兴到金顶门四万里,大小山河、不计其数,若要一一观赏总也要几年光阴,无择却不然,他犹如闲人一般四处观望,有时抬头仰望高山总要高高飞起,与高山比气势,望见清水总要停步驻留片刻,与细纱活鱼戏耍一会。

    如此花了八日,也远远就能望到十里兴了,长长舒了口气,这几日游山玩水真是难得的舒畅,眼见到达目的地也有些怅然若失,放慢了脚步、抖抖衣衫,气质就从一个不入世俗的金童变成了潇洒不羁的公子。

    他抬头看看时日,现在正是午时,此时上门,郦家也许正在用饭,到有些冒昧了,又放缓了脚步走入镇中,如今正是过年时日,几名儿童正围圈嬉笑,三两富家打扮的人纷纷走入酒楼,无择目光顺着几名过客而去,忽然瞥见路口一店家招牌上大字飞舞,写着:东来如意四个大字,无择暗道:这店家名字倒也希奇,往日只听过紫气东来、也意思着蓬莱仙境,向往神仙、非凡不已的意思,如今这四字可有些创意。脚步一转便上前去,到了店门口正好探出个脑袋来,却是满脸堆笑,一看模样打扮,正是店小二。

    店小二见有客人上门神情大是高兴,手中抹布往肩上一搭,眼睛上下一扫便把无择瞧了个遍,脸上更是堆笑,右手一引道:“客倌请楼上坐,上头有雅座,小店两日前新开张,客倌请多多光顾。”

    无择肚中不饿,但既已到了人家店门口,总不能转身离开,点了点头跨进门槛,店里头三三两两坐了几名客人,想是大过年的没几个人远来打尖住店。跟在店小二身后,穿过厅堂,耳边忽然传来一句:“哪个天杀的竟有怎么好的福气!我前些日子偷偷看过郦小姐,真个是漂亮啊,有人竟能娶到她,真他奶奶的!”

    无择颇感吃惊,回头去看,只见两个衣衫不整的大汉相对而坐,桌上摆了些酒菜,正是喝了几口声音大了起来。那大汉立刻自觉不妥,脸上尴尬一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喝多了几杯。声音大了些。”旁边桌子一中年书生对他一笑道:“没啥,这几日郦小姐这桩婚事到传的厉害啊,我走在大街上十个长妇九个在说这事,连隔道的王老爷前几天也在说这事。”

    那书生身边一人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王老爷有三个儿子,他年年去郦家说媒,如今听到这种事情哪有不急的,说来这郦家小姐也确实不小了,听说也快十六了,我媳妇比她大了一岁可也给我生了两个娃了。”

    一时满堂起了共鸣,十里镇不过几百来户,大多都是乡邻,好不容易镇上出了个仙女一般的女子,大家平日里有事没事就会说上几句郦家小姐怎么怎么好看、郦家小姐今日又去烧香拜佛,听说是求个如意郎君,如此谣传常常流传很广,如今真是遇上大事了,更是心中自有一股子说劲在心中澎湃不已,那大汉莽撞开了个头自然惹了众人大大瘾。

    一人叫道:“我听说郦小姐嫁的是富可敌国的一户人家,而且生的貌似潘安,不然你想郦家小姐怎么会看得上?”

    另一人立马不同意:“你这可胡说了,前几月程家少爷也去提过亲,郦小姐不也没同意么?程家少爷家里也算是我们镇上富甲一方了,程少爷长相我瞧着也不恶啊,为什么郦家小姐不同意?我看定是郦家小姐品位不同,那人定是丑恶不堪、年过七旬。”

    他声音未弱,旁的又有人骂他是程家伙夫,帮着自家人说话,一是间说的入味,听得有神。

    无择听了这么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心里一会惋惜郦小姐的资质,一会暗道自己可一心求道,无可牵挂了。他怎么站住了,店小二回头一瞧,神色一顿,仿佛早就明白了,来到他耳边道:“客倌,你是为了郦小姐的事来的?”他问的声低,旁人已经开始大吵了,自没什么人听见。无择暗道:他问的自然是郦小姐的亲事,且不管如何我总要回去再问问她是否要修道。当下点了点头。

    那小二见他点头更是得意,又在他耳边道:“公子可来的不早,已经有好几个名望公子来了。你可要见见他们?”他这话问的好不奇怪,无择问道:“见他们干什么?”那小二笑嘻嘻道:“公子难道不是来为难郦小姐未来夫婿的吗?镇上已经有好几个公子在一起商量了,定要让这人在郦小姐面前出个大丑,我瞧公子你相貌非常、气质非凡,何不与他们一道,实不相瞒,有好些公子正住在鄙店,不如公子也在这里住下,好和他们一道商量。”

    无择不免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往楼上一指,示意小二带路楼上雅座。那小二见他并不打算住店倒也觉得希奇,走在前头偷偷回头看他,见他气宇宣昂,大非常人,先前夸他不过是随口说上几句,那有大男人仔细打量大男人的况且小二打量客人也是看他们是不是有钱的主,可他这仔细一瞧倒真觉得他大有希望打败那“郦家夫婿”。

    踏上阶梯,身后吵闹渐渐消逝,楼上也坐了几名客人,但瞧着都是衣着光鲜大富大贵之人,无择细细瞧着还真有几个是本地乡绅,那几日还在郦府相互敬酒来着,当下也不去打扰人家,跟着小二寻了一靠窗的干净地,要了点酒水赏了他几两银子,把那店小二赏得连连叫爷,飞快的端上酒水小菜。

    无择向窗外瞧了瞧,这民间常事比起山水另有一番情趣,喝了口酒,一股清凉微辣之意顺着喉咙而下,一时精神也是一振,仿佛天地间什么事都在脚下,精神气爽之际再往下观望更是找到了当日成仙的感觉,仿佛世间俗世再与自己不相干了、从此以后再无忧虑了,回首往事不禁痴了。

    “这不是范公子吗?”一声招呼打断了无择心神,回过神来正是当日相识的当地乡绅,连忙起身作礼道:“是张老爷啊。”乡绅往他桌上一望试探问道:“范公子可是一个人?”无择立马道:“正是,张老爷请坐!”

    乡绅嘻嘻一笑也不客气,对着无择一坐道:“公子你也坐。”见无择坐下又抢先开口道:“公子怎么会一个人呢?想来这几日公子该很忙才对。”

    无择听得不明所以,拱拱手道:“不知张老爷说什么呢?为何这几日小侄该当很忙。”乡绅好似听了很好笑的一件事情,仰头大笑了几声道:“公子开玩笑了,若是公子也不知道什么事情那老头子我又怎么会知道?”

    无择听他说的更是古怪,心里道是一奇:那日郦伯父向我爹提亲想来他也知道,莫非他是暗示我把握现在时机向郦小姐提亲?见他神色略带笑意,不象来劝这种事的,心里更是琢磨不透只能又问:“小侄愚笨,还是请张老爷明示!”

    张乡绅见他也不像是开玩笑,顿时觉得十分古怪,问道:“你知不知道郦小姐成亲之事?”

    无择听他说的果然是这件事情,回答道:“小侄这几日去外地有事,耽搁了几天,不过今天一回来就听说这事情了,”说着笑了笑道:“还正是在这楼下听到的呢?他们现在还吵的厉害。”

    张乡绅听了他这话更觉古怪,问道:“你是说郦小姐成亲之事你只是刚刚听到?”无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正是,小侄在外多耽搁了几天。”

    张乡绅好似没听见他重复“多耽搁了几天”,神情大大奇怪:“公子你真是不知道吗?”见无择神色一再确认不禁呐呐:“那倒是怪事一件了。”忽然回过神来道:“我再问问你,我记得那日范老爷说你的亲事都是你自己决定的是不是?”无择听他忽然问到自己的亲事上更觉得古怪,莫非他要自己去抢亲?这张老爷平日嬉笑的很,想不到却是如此关爱后辈,倒是没发觉。嘴上恭谨道:“正是,小子十分不肖,许多事情都是自做主张。真是惭愧。”

    张乡绅不理他口头上的谦虚,连忙追问道:“那么那日郦老爷向你提亲你可答应了?”无择大觉这老头没意思,那日自己虽然说的不大声,但好歹坐在邻桌的你应该听见了吧,但嘴上仍道:“那日小侄推脱了一番,并没答应,却也没拒绝。”

    张乡绅犹如见鬼一般,结巴道:“那你说你刚才听到郦小姐成亲的传闻,你到底知道多少?”无择听他这么一问倒也奇怪起来,回答道:“小侄知道的不多,而且下面传闻不可尽信,只是听说郦小姐要成亲了而已。不知张老爷为何如此一问?到底有什么事?”

    张乡绅又是心不在焉,呐呐道:“这事你既是不知道,那郦铭山如何能说得出来?”神情一定道:“那如果范老爷说的亲,你会不会成?”

    “我爹?”无择见张乡绅同一个问题问得认真心下揣测:难道传闻郦家夫婿就是我?我爹和郦伯父说定了之后不小心就传了出来?不对,我修道在即,我爹不可能不知道,况且他还说此事要我亲自与郦伯父说,自是不会答应这件事的。当下回答:“这事我爹绝不会不对我说?张老爷,我冒昧问一句,郦小姐到底要嫁何人啊?”

    张乡绅听他这一问,也是立刻回答:“前几日郦老爷亲自说他的宝贝女儿要嫁人了,要嫁的正是范公子你啊!”侥是无择已预先想到此刻还是大吃一惊,张乡绅却显得颇为紧张,连忙问道:“范公子,此事你到底答是不答应?不管郦铭山这老头为什么这么说,可如今这么一传,郦小姐待嫁之名已传了出去,你若是不答应,那郦小姐的名声也没了,范公子这事情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无择听他说了一句“要嫁的正是范公子你啊!”已经怔在当场,张乡绅后来说的几句他虽未听进去,却也知道,此刻心里不断盘算:若是郦小姐或郦伯父不舍,郦小姐不愿意跟我去修道,那该如何是好?

    张乡绅见他心不在焉,连忙催促道:“你到是说啊?这事你是怎么想的?你可别让郦小姐难做啊!女人家名节可比性命重要,小婷儿虽然不是我女儿,可我们十里镇的叔伯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我们可不许你欺负了她!”他一时心急,把郦小姐的乳名也说了出来。

    无择此时更不知道是如何回答才好,喝了口酒道:“张老爷,小侄确实有难言之隐,这事小侄心里自然是不愿拒绝的”他一句话没说完张乡绅就道:“废话,小婷儿有哪里不好你还拒绝?”无择见他说的激动,也不再说下去,深深吸了口气,心里定了不少,起身道:“张老爷,这事我知道了,我总不会让郦小姐为难,多谢张老爷指点,小侄告退了。”说罢唤小二结帐,张乡绅以为自己说动无择答应了婚事,心情大舒道:“小二我来结帐,嘿嘿,你可真不长眼,这位公子就是郦铭山的成龙快婿。”听着小二大大的“啊”了一声,张乡绅大觉着银子付的爽快。

    郦铭山听到门房传话范公子回来了,心中大喜,自己还道他回再晚些呢,立刻吩咐下宴,下人刚走,无择就上得厅来,见郦铭山一副喜滋滋的模样问道:“郦伯父安好,小侄有一事要和郦伯父商议。”

    郦铭山笑道:“好啊,来来来,贤侄先坐下再说不妨。”

    无则四处一看,确定四周无人,便问道:“如此小侄就冒昧了,不知伯父可听到外头的传闻?”

    “传闻?”郦铭山仍旧没进入状态语气轻松的很:“什么传闻?十里兴会有什么大的传闻。”

    无择只能道:“我今日刚到镇上就听见不少人在议论,议论的正是小子小子要与郦小姐成婚了。”

    郦铭山一呆,仔细瞧了瞧无择道:“这这是谁说的?哦!小侄,我并非说我不喜欢这事,至今我还盼望小女能得贤侄一般的夫婿,只是这事怎么会在外流传?”

    无择见郦铭山模样不像知道的样子,又道:“小子回来是碰上张老爷,他说这件事情正是郦伯父你亲自说的。”他这话说的有些质问的口吻,好似在说郦铭山设好了圈套来对他逼婚一样。但郦铭山却并不注意,只是自说自话:“难道那天喝醉了酒,真的说出去了?怪不得那日我问那几个老东西我有没有酒后胡言,他们竟然笑着不说,一定是那个时候了。”

    无择见他找到错误所在似乎还没认清事情严重当下道:“伯父,此事子虚乌有,如此传闻对郦小姐名声可不好!”

    郦铭山被他一提醒,顿了顿道回过头来道:“贤侄,这次还要你来救救小女了,这事是我老头子不好,好在并非不可挽回,小女长相品德实在不差,老头子我再问问,贤侄,这门亲事到底如何?”

    无择听他这么一问也早在情理之中,叹了口气道:“不瞒伯父,我还有一件事要向伯父禀报。”

    郦老爷听他说的又是严重又是郑重心下道:“只要不是你有了心上人了就好。”无择张口顿了顿,没说出口,郦老爷的心却快要跳了出来。只见无择想了想伸手在衣服里摸了摸,取出一玉配道:“我请郦伯父看一看这动西!”

    郦铭山接过玉配,一入手便觉得精神大好,一股沁人心脾的感觉顺着握着玉配的手传遍了全身。玉乃石中坚,很有灵性,大凡人家买来玉石都是用来辟邪之用,郦铭山也是有头有脸有见识的人物,这玉石一入手掌就知绝对是个宝贝,吃惊之余,再瞧那玉配,竟然隐隐发散出青光,上头纹理手上早就感觉到了,但自己竟尔被这玉中光亮照得瞧不清楚。心中更是大为吃惊。

    无择道:“伯父,这玉配不是这么看可”说着接过玉配捏在手上,口中默默念叨,左手托起玉石,右手摆了个古怪姿势,忽然叫道:“现!”一道碧色光芒在玉中大闪,光芒之中郦铭山什么也看不清,神情不知为何变的很是激动,双手颤抖,全身都打起精神来等待光芒散去,果然渐渐光芒弱了下去,只见那玉配射出一道七彩光辉,影射在郦铭山面前的正是一道光幕,上有六个大字,以古文所刻,字迹不仅精雕细琢,放出光华万丈,而且笔记苍劲有力,郦铭山脑中不禁冒出一句话来:“这笔法不似人间所有!”这话一闪,自己也吓了一跳,再仔细看那六个字,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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