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回了住处,阙孤渎小心翼翼将木匣打开,一团翠莹之光从内爆开,光芒过后,只见其中静静躺着一把碧绿短剑,剑柄苍古,剑身有如牛角。

    “这……这就是碧犀剑,相传和轩辕剑、鸿鸣刀齐名的兵器。”洛愁春呼吸急促,凑过去细细打量。

    “不错”阙孤渎拈住胡子得意洋洋地道:“不过这单独一柄还比不上轩辕剑。”

    洛愁春奇道:“难不成还有一柄碧犀剑?”

    阙孤渎道:“当然还有,这本是一对双剑,一柄在羲皇庄,至于另一柄就不太清楚了。”

    洛愁春挑眉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该叫碧犀剑,犀兕独角,怎么能铸两把剑?”

    阙孤渎道:“本来就不是犀角,这叫夔牛之角。”

    洛愁春一愣,盯着碧犀剑道:“夔牛?你莫要唬我。”

    王子骆道:“夔牛是什么牛?”

    洛愁春道:“夔牛可算不得牛,那可是神兽,《山海经》上说:东海有流波山,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上面还说黄帝用它的皮蒙鼓,敲击来威震天下,倒没说用它的角来铸剑。”

    阙孤渎道:“因为在之前伏羲就卸下它的双角了,不然黄帝又怎么能如此容易就诛杀它了?”

    洛愁春道:“此话当真?”

    阙孤渎道:“我瞎猜的。”

    洛愁春瘪瘪嘴,凑过去盯着碧犀剑道:“夔牛为雷泽之神,这莹莹绿光莫不就是雷电之力?”说罢他伸手轻轻触碰剑刃,只觉手指一麻,收回时上面已多了一条小口,渗出不少鲜血。

    阙孤渎抓过洛愁春的手细细打量,继而哈哈大笑道:“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

    洛愁春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也觉甚是不可思议。

    旁侧王力伸手抓向剑柄,刚一触碰又连忙收回手,他惊道:“好刺手!”

    阙孤渎将匣子关上道:“看来还是放这里面最好。”

    洛愁春道:“静岳你试试。”

    王子骆“哦”了一声,打开匣子,伸手向内抓去。刚触碰剑柄,便觉一股力量涌出似要将他弹开,王子骆手中真气迸发,将那股力量生生压制,那力量又瞬息消隐无踪了。但剑身的光芒也收敛回去,变得平淡无奇。众人再触碰剑刃时已无先前那酥麻之感。

    阙孤渎惊道:“你对宝剑做了什么?”

    王子骆忙丢掉剑道:“没……没做什么”

    洛愁春按捺住阙孤渎道:“放心,这等神器不会这么容易坏的。”果然,过得片刻,碧犀剑又重新放出了光芒。

    阙孤渎搓着手喜滋滋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呢,那静岳兄弟,此物就交给你保管好啦。”

    “这样不妥吧。”旁侧刘三娘开口道:“此物如此贵重,还是轮流看管的好。”

    “这样也成啊!”阙孤渎道:“那每晚咱们派两人守夜,守夜的人负责看管宝剑,怎么样?”

    众人都点头赞成。

    刘三娘道:“今晚我来守夜。”

    洛愁春推推王子骆道:“你也去守夜吧。”

    阙孤渎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就先回去睡觉了,唉,累死我了。这宝剑你们可要看管好,这可是……”他絮絮叨叨便已走远了。

    众人纷纷就寝,王子骆怀揣着木匣上到房顶,却见刘三娘正坐在上面擦拭宝剑。

    王子骆冲她点头道:“三娘好,不如你先回去睡会儿,我看着就行了。”

    刘三娘如若未闻,依旧不紧不慢地擦着宝剑。王子骆尴尬一笑,在屋顶的另一边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一夜很快便过去,金乌升起,五人携着碧犀剑,出了天水,朝着西面而去。

    驾马行了一日,入得一县,名为伏羌。五人寻了处街边酒家落脚,阙孤渎和王家兄弟要了两坛子清法酒,另外三人则各要了碗水。、

    “你昨晚得罪她了?”洛愁春看着刘三娘,对王子骆低声说道。

    王子骆摇摇头道:“没有啊,她昨晚都没和我说句话。”

    洛愁春挑挑眉头道:“这女人整天板着个脸,我还以为你冒犯她了。”

    刘三娘正端起碗喝水,笃地眉头一皱,喝道:“这水有问题。”

    阙孤渎刚将酒水喝如嘴里,闻言“噗”地一下尽数喷出。他沾了点酒点在舌尖,继而惊道:“蒙汗药!”他笃地把碗一砸,怒喝道:“店家,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坑爷!”

    那店家本来见进来几人带着刀剑,已经心生畏惧,现在阙孤渎一发怒,那店家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阙孤渎还觉得不够解气,四下张望一阵,笃地拔出王子骆腰间长刀,指着店家道:“说,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江北箭神头上动土,还想不想要命了?若非我机敏异常,聪慧过人,险些就着了你的道!”他越说越气,两撇小胡子急速颤动,刀尖几乎就刺到了店家脸上。

    洛愁春忙按住阙孤渎道:“行了行了,你看着店家像会使蒙汗药的吗?”

    阙孤渎道:“就算不是,也是有人指使的!”

    洛愁春问店家:“有人指使你吗?”

    店家摇慌忙摇头。

    洛愁春拍拍阙孤渎道:“你看,他说没人指使。我料来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在酒水里下了药。”

    阙孤渎一想,也觉有理,对店家哼声道:“便宜你了!”他将长刀递还给王子骆,道:“我们走!”众人起身往外走去,此时店家也恢复了些精神,蹭起身怯怯道:“还没给钱。”

    阙孤渎一瞪他道:“你再提此事休怪我将你店砸了!”

    五人略一合计,决定尽快离开伏羌,遂在驿站换了马匹,行至渭州东郊,傍着渭水歇脚,又去河中打了些水解渴,王力王勇二人拾掇些柴火升起火堆,众人便围着火源而坐。

    洛愁春道:“今日一事怕是冲着碧犀剑而来。”

    阙孤渎道:“你是说羲皇庄的人?”

    洛愁春点头道:“只是羲皇庄丢了至宝却迟迟未有动静,他们在秦州城堵截我们岂不方便许多?”

    阙孤渎得意道:“自然是我盗宝手法高明,没有惊动山庄中人。他们也一直没有发现碧犀剑遗失了。”

    洛愁春失笑摇头,他想了想道:“羲皇庄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加快行程,等到兰、鄯二州,他们也鞭长莫及了。”

    是夜,众人围绕篝火而眠,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复又出发,入夜又沿河憩息,如此行得数日,终达渭州。

    渭州城内繁华,人来人往,车马不断。五人牵马在街头,四面寻觅客栈。

    洛愁春道:“没想到这渭州如此繁华,料来是新年的缘故。”

    阙孤渎道:“我看多半还是摘星大会,不少人来此盗宝。”

    洛愁春道:“有道理,我看我们还是提防一些,当心被妙手空空了。”

    话音刚落,便听刘三娘一声怒叱道:“你作什么!”只见一个刘三娘正抓着一个男子的手腕。但这男子另一只手上却多出一把匕首,朝着刘三娘腰中送去。王子骆眼疾手快,长刀拔出打落匕首,同时一手抓向男子肩头,但觉入手滑不溜秋,浑不找力。那人手腕一缩,从刘三娘手中脱出,身形一晃便淹没在了人群中。几人放眼望去,再也没见得那人行踪。

    王子骆道:“这贼好滑手,抓他不住。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未看清。”

    洛愁春道:“这人其貌不扬,自然是乔装易容之后的,看身手绝非等闲。”

    “咦,王小兄。你肩上有片碎布。”阙孤渎说着将王子骆肩头碎布取下,只见上面写着:两日取剑,三手留名。

    阙孤渎和刘三娘脸色倏地一变,洛愁春道:“怎么了?”

    “没什么”阙孤渎含糊其辞,将碎布揣入怀中道:“还是寻间客栈要紧。”

    洛愁春见状眉头微挑,但他素来胆大,又有王子骆在旁,倒是有恃无恐。

    众人寻到间客栈住下,这夜又轮到子骆与刘三娘守夜。王子骆上到房顶,刘三娘已在那里。王子骆知她性格,不愿自讨没趣,便在另一边坐下。

    “王小兄”刘三娘突然开口道:“今日相救,三娘记下了。”

    王子骆一怔,随即忙道:“不客气不客气,举手之劳。”

    刘三娘道:“小兄弟出刀迅疾,我看放眼江湖也是数得上的。”

    王子骆挠头笑道:“哪里哪里。”刘三娘微微一笑,取出宝剑擦拭。王子骆也不再多言,闭目养神。

    半夜,王子骆听到些许动静睁眼,却见刘三娘在旁侧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不由脸一红,低下头去。

    刘三娘道:“你大半夜不睡,不觉得困吗?”

    王子骆道:“我从小就不怎么睡觉,所以就不太困吧。”

    刘三娘道:“我弟弟也是打小不爱睡觉,后来我说你既然夜里不睡,不如去做贼好了,没想到他还真进了盗门,还渐渐混出了起色。”

    王子骆道:“那后来呢?”

    刘三娘道:“后来在争夺一州盗王时被对手暗算而死,全尸都未落下。”

    王子骆闻言默然。

    刘三娘略一沉默,道:“他若还在,应当和你差不多大。”

    王子骆尴尬一笑,扯开话题道:“那……那今天白天你们看那碎布上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三娘脸色微凝道:“今日袭击我的人叫魏三手,他会在两日之内再来夺剑。”

    王子骆道:“这个魏三手是谁?很厉害吗?”

    刘三娘道:“四州盗王魏三手,京雍之地,无人不晓。此人原本是个混迹在京城的小毛贼,后被一位盗门前辈收为徒弟,五年前当上盗王,初时还谦逊低调,后来渐渐自大起来,如今早已忘掉自己贼的身份,所谓的盗亦有道也抛诸脑后,你看他今日对我妙手空空不成便转而动刀,这哪还算是偷?”

    王子骆道:“他说两日之内还要来夺剑,我们便都聚在一起,就不怕他了。”

    刘三娘摇头道:“他这叫‘拜帖’,便如同古时行军打仗时的战书一般。曾经京城一中书侍郎得了一只悬珠,魏三手便发去拜帖,说是三日内取走。中书侍郎极为恼怒,从右武卫那里调来三十人,目不转睛地看护悬珠,然则第三日晚,这悬珠果然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王子骆惊呼道:“这么厉害!那我们五人怎么看碧犀剑?”

    刘三娘道:“这魏三手固然厉害,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我和阙孤渎都算得上半个盗门中人,对其中的手段伎俩还是略知一二,只要严加防范,魏三手未必能得手。不过关键时刻,还要仰仗王小兄的武力才行。”

    王子骆道:“到时候你们又什么吩咐我一定照办。”

    刘三娘微微笑道:“我看你刀法高明,阙孤渎又说你内功绝伦,年纪又如此之轻,怎在江湖上也没听过‘静岳’这名号?”

    王子骆神色一窘,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刘三娘看他什么,道:“算了,明日你跟我身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盗门杀起人来手段千奇百怪,你武功虽高,一不留神也会着道,我在身侧也算是有个照应。”

    王子骆听得感动,没想到这刘三娘面冷心热,便也暗下决定要护她周全。

    之后刘三娘倒未再开口,王子骆也是善于言谈之人,远处山头传来狼嚎之声,四下马儿不安地叫唤,后半夜便在这两种声音中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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