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骆听了倒不甚在意。经过这段时间,他武功又熟练了几分,自忖对上幽烛也不惧了,不过这七宫内藏龙卧虎,他也从未想过什么冠绝七宫,反倒是洛愁春扯着他来吹了番牛皮。

    “把帷幔掀开吧。”洛愁春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哦”王子骆应了一声,就要去掀,洛愁春却又忽地叫道:“慢来。”王子骆转过头来,只见洛愁春脸色发白,呼吸急促。过得片刻,洛愁春吞下一口唾沫,叹道:“走吧。”

    王子骆也不多问,随着洛愁春离去,二人走出四五条街,洛愁春忽地驻足道:“在这里等我。”转身便往回走去。

    王子骆微一苦笑,扭头看着街边行人,小贩吆五喝六,平民絮絮叨叨,商贾风尘仆仆,兵士趾高气扬,这些人都不是江湖中人,他们并不知道江湖已经阴云密布了。

    过得大半时辰,洛愁春才回来,双目通红,脸颊还有泪痕。

    他对王子骆歉意一笑,道:“久等了。”

    “没事。”王子骆洒然笑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洛愁春笑容收敛道:“寻个僻静之处,理一理现在的事儿。”

    城南一处酒家中,王、洛二人坐在角落,低声交谈。

    “这算是你第一次见别宫的人吧。”洛愁春叫了两碗宽面,边吃边说道。

    王子骆摇摇头,道:“上次宋州我也见了。”

    洛愁春道:“我记起了,那次是开阳的闪电。”

    王子骆点点头。

    洛愁春道:“七宫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开阳、玉衡、摇光,都是相互独立,互不干涉,而各自也都互不相识的,只有两个例外便是每一宫的领头和智囊。所以我和森然算是认识另外六宫的十二人,今天遇到的夜无月是破军的智囊,我之前和她打过一次照面。”洛愁春说罢夹起一大筷子面条塞进嘴中。

    王子骆道:“既然是旧识你还这番对她,倒有负你一贯怜香惜玉的风格。”

    洛愁春撇嘴道:“此女狡诈异常,可不能有半分懈怠。”他摇摇头,忽又笑道:“不过你怜香惜玉

    这词用得很好,而我确实也是这种人。”

    王子骆见他这一笑阴云尽去,心中亦是舒服不少,他问道:“你见识过她的厉害?”

    “传闻罢了。”洛愁春摆摆手道:“摇光的绝大部分买卖只依靠她和云中雷或雾中焰便可完成,所以今日我才有恃无恐。不过她这次却并非是买卖。”

    “嗯?”王子骆闻言挑眉。

    洛愁春道:“方才我们见的白玉如意,名为‘无媸’,本是长孙家收藏的一件宝贝。想来是当年长孙炘得到悬珠后赏她的,这东西价值不菲,但本身却毫无意义,上面是不会派人来做这笔买卖的。”

    王子骆知道他说的上面是七宫后面的人,不由问道:“上面究竟是谁?”

    洛愁春笑道:“上面自然瓦片了。”

    王子骆一愣,继而失笑。洛愁春微微摇头道:“此事不可多做揣测。”

    王子骆道:“既然他们不是接的买卖,为何会来夺宝?”

    洛愁春吐出四个字:“摘星大会。”

    王子骆怔怔道:“他们要参加摘星大会?这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空空儿的奖赏呗。”洛愁春说道:“刺客又非和尚,不会无欲无求,七宫中大部分人都爱财,森然告诉我说在七宫待的时间越长,越对金钱有近乎执拗的偏好。”

    王子骆道:“他们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没准那次买卖中便丢了性命,再多银子也无法带走。”

    洛愁春道:“或许他们想等有足够的钱财,便脱离七宫罢,就如同**女子为自己赎身一般。哼,不过在我看来,实在是可笑之极。”

    王子骆心道这话却是将自己二人都说了进去,他便不再开口,只低头吃面。

    二人吃过饭,洛愁春便寻思再去打探些消息。他不愿找风信门,便专寻奇装异服之人问询,但俱都一问三不知,打听了半日也没问出个结果。王子骆便提议还是找风信门的人问好了,洛愁春却咬牙道:“这个贾旗,时间说是正月,地点说在长安,老子还真被他糊弄过去,这正月尚有数日,谁知是哪一天?长安又如此之大,鬼知道在哪处坊隅!这贾混蛋,下次遇上他,非将他打掉两颗门牙!”

    王子骆道:“我看你找的那些所谓的江湖怪客大都不是要参加大会的,倒不如我们等到晚上再说。”

    洛愁春闻言觉得有理,便气鼓鼓地答应下来。

    待到夜里,暮钟响过,天色暗淡,坊市热闹消散,街道复归冷清。天空之上,开始有黑影掠过。一道,一道,瞬时多了起来,宛若游鱼,成群结队,踏梁走瓦的零星声响络绎不绝,倒如同一曲音乐。王洛二人仰头望着天上,目瞪口呆。王子骆道:“这……这么多人!”洛愁春道:“走走走,跟上看看。”二人也越上房顶加入了大队之中。

    越过四街三坊,眼前视野一敞。"这是……”洛愁春倒抽口冷气“朱雀街!好大的胆子,莫不是这摘星大会要在朱雀街上举行?”

    王子骆放眼看着下方,只见一条数丈宽的驰道,这当是愁春所说的朱雀街。只是街道上半个人影也无。王子骆低声道:“街上没人啊。”

    洛愁春道:“你抬头看看。”

    王子骆闻言抬头,大吃一惊。只见街道两边的房屋之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影,放眼看去,两排房顶人头攒动。

    王子骆道:“莫非天下的贼都来了?”

    洛愁春低声道:“少说也来了一半。”他环顾四周,此时他们周围人也多了起来。洛愁春戳戳旁侧一人道:“兄台,不知大会何时开始?”

    那人瞥了洛愁春一眼,尖声道:“丑寅之交。”

    洛愁春惊道:“那岂不是还要两个多时辰?”

    那人道:“连两个时辰都等不及还怎么做大事,一看你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贼!”

    “呃……”洛愁春被他一句堵得说不出话,他缩回头对王子骆道:“还有两个时辰。”

    王子骆“哦”了一声,望着前方挠头道:“我看人越来越多,过会儿说不定什么都看不到了。”

    洛愁春道:“那怎么办,只怪我们来得不够早,没寻个好位置。”

    王子骆指指后方一座高阁道:“那上面没人。”

    洛愁春眼睛一亮道:“这倒是个好去处。”继而脸色沉下道:“不对,你看着周遭这么多人,不乏轻功卓绝者,为何宁愿你推我攘也不愿上到那高阁之上。”

    王子骆道:“不知道?那我们是怎么办?”

    洛愁春道:“静观其变。”

    王子骆点点头,盘腿坐下,闭目将无常八刀心法整理一遍,洛愁春等得不耐,四下找人套近乎,过得一阵,洛愁春拍拍王子骆道:“开眼了开眼了,那一个”洛愁春指着不远一灰衣中年男子道:“是欧阳凖,一手蜻蜓点水的轻功名冠一时,尉迟将军府的那个琉璃幻彩灯便是他盗的。还有那个!”洛愁春指了指对面屋顶的一个高瘦男子道:“那个花不沾,听说能一口气奔出三十里,连最好的马儿也是远远不及;他旁边那个壮一点的,是他兄长,云不沉,传闻他一跃四丈,再高的墙壁也难他不住。”王子骆顺着看去,只见是个颇为肥胖的男子,一人起码占了三人身位。王子骆吃惊道:“那人能纵四丈高?”洛愁春点点头道:“人不可貌相,你看他长得沉,说不定人家肚皮底下空空如也,飞在空中就如同鱼鳔如水不沉呢?”王子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而又奇道:“那这两人既然是兄弟为何一个姓花一个姓云呢?”洛愁春摆手道:“谁知道呢,没准一个跟爹姓,一个跟娘姓吧。”他又指了指前方一处屋子上的一人道:“这个,你可要离他远点了,此人名为木萧,常年在东南偷盗,不少达官显贵都遭过他毒手,被人称作‘扬楚盗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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